第19章 府尹相邀
话说那典狱出去以后，何成又在囚室之中等了一个多时辰，眼看太阳偏西时，又进来一人。这人白衣长衫，马脸短须，应该府中的书吏一类的角色。见到何成，先拜一礼，低头道：“在下是天都府的主事马修，何校尉，府尹大人有请。”
府尹大人？天都府的府尹是谁来着？何成心下犯起了嘀咕，这府尹若是想审问自己，大可以带到公堂之上。就算是看中自己的背景想开个后门，也不必让手下人如此郑重地来请啊。
话说仁宗北迁以后，以幽州为国都，长安、洛阳和金陵为陪都。这四个城市设府，府尹均为正三品，与路一级的节度使相当。这天都府尹掌管京城民政邢狱和治安，绝对是四大府中最为紧要的职位。
如此位高权重的大佬，为何要如此屈尊地请我一个刚拿到五品军职的年轻小子呢？
何成正疑惑间，已随那马主事来到府衙后堂，刚进去门，便看见一个五十来岁的长须老者坐在主位上，双眼炯炯有神地打量着自己。
马主事忙提醒道：“何校尉，这位便是天都府尹，周恍周大人。”
何成忙躬身下拜：“何成拜见府尹大人。”
见他行礼，周恍却并未出声，仍旧是上下打量着何成，还不时用手捋着胡须暗暗点头，直到何成起身用疑惑的眼神看过来，才开口道：“何校尉果然是少年英雄啊。”
“大人过奖了。”何成忙谦虚道。
“哈哈哈，何校尉深入虎穴，孤身擒贼，如今已是京城人尽皆知的佳话。圣上亲封五品金捷校尉，更是荣耀无比。想老夫年少时，可远不如你呀。”
“大人英机神断，是朝廷的重臣，天子的股肱。小子不过是舞刀弄枪之辈，侥幸得了个功劳，哪敢与大人相提并论。”
“哈哈哈哈。”这一老一少互相吹捧，都在试探对方。尤其是何成，眼下被这老头子一顿夸，根本不知道对方的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只好陪着打太极。
终于，客套也客套了这么久。周恍收起笑容，脸上恢复了一贯的高深莫测，开口道：“今日的事，老夫已经查清楚了，乃是周驸马府上的管家带着家丁闲逛时，不慎与那买杂耍的大汉葛昆发生了冲撞，葛昆豢养的一头灰毛大狗咬死了周驸马的爱犬，这才酿成殴斗，与何校尉并无干系。”
何成连忙道谢：“多谢大人明察！”
收回行礼的双手，何成又试探问道：“不知，那卖杂耍的大汉，大人是如何处置的呢？”
周恍的脸上闪过一丝玩味：“哦？何校尉很关心此人？”
何成坦然道：“实不敢欺瞒大人，我今日在街头，基本目睹了双方殴斗的全程，何某以为，实在是那驸马府上的管家仗着家丁人多势众有意欺辱，那大汉不得已才出手还击，若是因此就使他牢狱加身，实在是有碍国法严明。”
周恍闻言，淡笑道：“何校尉果然有侠义中正之风。”说完，垂眸看着地面，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过了一会儿才又开口道：“管家仗势欺人当街行凶，徒一年，韩驸马已将其府上家丁严加管束。卖杂耍的大汉葛昆豢养恶兽，咬死驸马的爱犬，以武力拒不赔偿，老夫已判他脊杖八十，抄没全部财物，赶出京城。何校尉以为如何啊？”
何成当然是觉得那大汉冤枉，但既然府尹大人都这么判了，何成自然只能恭恭敬敬道：“大人明察秋毫！”
何成说完，两人都没有再开口，气氛又陷入一种尴尬的沉默，何成正要起身告辞，忽然听周恍又换了一种温和的语气，问道：“何校尉的伤势，如何了？”
“有劳大人挂念，伤势已无大碍。”
“那何校尉不日便可入朝任职了啊。”
“正是。”
“老夫听说，皇上封你五品金捷校尉，可在京中各部营垒中，任选一处入职。不知何校尉已经决定好去何处上任？”
哦？在这儿等着我呢。何成终于回过味来，答道：“实不相瞒，何成前番调查闹饷一案时，多蒙巡防营李皝将军关照。如今我对京中其他各部无甚了解，打算先往巡防营中任职。”
周恍微微点头道：“李将军也是少年英才。”
端起旁边的茶杯喝了一口，眯着眼缓缓道：“老夫今日请何校尉来，是蒙一位朋友推荐，想请何校尉帮一个忙。”
“朋友？”
“正是。”说着，扭头往右边看去，笑道：“张将军，小英雄已在堂下，还不出来见一见吗？”
“张将军？”
何成刚要追问，只见从一旁的屏风后面走出来一个人，四十来岁，步履矫健，面容威严肃穆。
周恍见何成吃惊模样，起身笑道：“何校尉，这位便是推荐你的，张嵩义大将军。”
张嵩义？旧党大佬，密云都督，辅国大将军，怀来郡王？
而且是西营巡防使张恭彻的哥哥？
他怎么会在此地？还要找我帮忙？
何成来不及多想，连忙下拜道：“拜见张大将军。”
张嵩义抬手笑道：“何校尉不必多礼，快快请起，今日是我二人要请你帮忙呢。”
“请我帮忙？”何成愣住了。
“哎，何校尉不必拘礼，快快请坐。”
何成带着一肚子疑惑回到原位，三人坐定。周恍开口道：“何校尉，今日把你唐突请来，实在是有一件疑案，想请何校尉出手相助。”
“何成不敢当。”
周恍抬手制止他的谦让：“何校尉且听老夫把话说完。”
何成只得乖乖坐好，便听他娓娓道来：“是这样，老夫身为天都府尹，管着京城的大小邢狱之事。前些日子，刑部差人告诉我，说有一件疑案，甚为棘手，他们暂时无力查明，想委托给我天都府来查。老夫本来以为不过是寻常案件，便应下了此事。但看完卷宗才发现，此事确实扑朔迷离，老夫也觉得无能为力。”
“哦？还有这等案件？”
“老夫本打算把事情推回给刑部，让他们另请高明。可今日张将军到访，闲谈之时，老夫无意间说起何校尉也在府中，是张将军提醒了我。何校尉英武超群，智谋过人，舌战回纥密探，独自追凶擒获叛逃的禁军军官，实在是风流才俊。我二人合计以后，这才把你请来，想请你帮我天都府，也帮刑部，查明此案，以彰国法。”
说完，又补充道：“本是想请何校尉入我天都府中任职。”
何成闻言，心中涌动着各种猜测，一时不知如何回答，只得岔开话题道：“不知是什么案子，竟使二位大人如此劳神。”
周恍和张嵩义对视一眼，笑道：“也好，老夫便把这疑案的来龙去脉讲清楚，至于后续的事，何校尉可自行决定。”
何成可不敢随便“自行决定”，只得硬着头皮，听周恍把故事讲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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