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和平主义者刘珞
细封叔弘和扶骨碌各带着两百人奔赴西夏和辽国,他们这一去至少要五天才能有个声响,狄咏和刘珞也不急着进入西夏,就沿着两国国境缓慢而行。
在汴梁时狄咏还没有发现,但到了环庆路,尤其是北境三砦之后,随着刘珞对战争的屡次提前预判和各种计谋的实现,狄咏愈发感受到他身上有着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像是急切,又像是担忧。
他觉得这种情绪是那么的似曾相识,想了半天,竟发现和父亲是那么像。
“刘珞,你不是一直说非我族类其心必异,为什么这次如此相信扶骨碌呢?”狄咏觉得这是他说过的话和做过的事里面最矛盾的。
刘珞笑道:“这个问题可有点大…单从扶骨碌来说,他已经把墨崇得罪死了,整个西夏都不会有他的容身之地!他除了跟着咱们,还能去哪?说句不敬的话,除非他能拿着哪位相公或者师父的人头回西夏献给没藏讹宠,否则他的心都异不起来!”
狄咏认同道:“他现在只能想着怎么在大宋活的稍微好一点。”
刘珞接着道:“同样还是扶骨碌,我们打个比方,若是三十年后扶骨碌混成了咱们大宋的相公,你觉得他的心还会和今时今日一样吗?”
狄咏断然摇头道:“不会!他定会想方设法谋朝篡位!”
刘珞笑了,“大宋出了这么多相公,怎么就没有憋着谋朝篡位的?”
“这…”狄咏不知该怎么说,只好道:“我大宋乃是正统,谁敢大逆不道?”
“这和大逆不道无关。”刘珞叹道:“说了这么多年骂了这么多年的冗官,可能大宋冗官唯一的好处,就是让自家的文臣武将休想造自家的反!”
想造反?兵不识将,将不识兵,谁会听你喊几句口号就跟着你造反?几十万禁军,成百上千个指挥使,等你都混熟了,坟头草也三尺高了…
“当然,儒家的正统观念确实提高了文人造反的代价。不过我想说的是,两个不同的种族之间,想要保持和平,只有两个办法。要么一方彻底臣服,要么就是双方谁也没信心能一棍子打死谁。而所有战争的结局,也无外乎是又回到这两种情况上来。”
狄咏一琢磨,好像还真是这个道理!
“所以你的意思是?”
刘珞看着不着边际的荒原,舔了舔嘴唇道:“我的意思是,我一直致力于成为一个和平主义者。”
说到相公,两位不算新的新相公,刚刚回到了汴梁的朝堂之上。
五十一岁的富弼,四十五岁的韩琦,从庆历五年离开汴梁中枢之后,又一次站在了垂拱殿上,这一回,他们已然成为文臣之首。
与十年前相比,此时二人的脸上多了风霜,心中多了丘壑,连赵祯也无法从他们的表情中看出,当年庆历时的热血是否已凉。
此时在殿中的人不多,政事堂四位相公,富弼、韩琦、梁适、刘沆,枢密院使欧阳修,殿前司都点检、马步军指挥使狄青,还有极少出现在朝上的皇城司都知林忠全。
这些大佬被赵祯召来,是因为狄咏和刘珞的几封奏报通过皇城司渠道到了汴梁城。
按常理说,狄咏领军在外,传信应该用军方的驿道,但一来刘珞手上有皇城司的令牌,皇城司的渠道更加快速和安全,二来则是酒榷之事一直没经过外庭,走官方渠道就人尽皆知了。
刘珞一共上了两封奏疏,第一封是在击溃扶骨碌之后,进入环威堡之前发出的,
主要说了三件事,说明环庆路各砦情况以及弹劾环庆路经略使何中立,预警西夏墨崇入侵,还有在北境三砦设立酒榷的计划。
第二封是在击退墨崇之后发出的,除了报捷之外,还提及了没藏讹宠对屈野河的野心,以及自己愿意冒险替官家去屈野河打探一番云云。
狄咏则是在击退墨崇之后老老实实发了一封战报,并预警屈野河之事。
在收到刘珞的第一封奏报时,赵祯并未示之于朝堂,而是让林忠全以皇城司密谍的名义上报墨崇入侵一事,让政事堂和枢密院商讨西夏人的打算,还有是否有必要从汴梁出兵救援。
众所周知,上班以吵架为主的大宋文武还没得出结论,三天后,第二封奏疏就到了,惊掉人眼球的是,居然还是一封捷报!
狄咏是狄青家的小子大家还知道,可这个刘珞又是从哪冒出来的?两个小子带着五百禁军和几千羌人就把三万西夏人给打跑了?别是为了立功谎报的吧?
富弼身为相公之首,先行出班问道:“官家,敢问这个刘珞,是哪个衙门的?”
赵祯清了清嗓子,说道:“此子是朕看中的一个少年,年纪尚小,并无官职,所以让他跟着狄咏一起去西北历练一番。-”
富弼就不好再说什么冒功了,不然岂不是直接质疑官家的眼神有问题?
韩琦是个精瘦的身材,周身上下充满着干练的味道,见富弼一时语塞,便出言道:“狄咏刘珞有功,待他二人还朝后再议不迟,当务之急,是西夏人败退之后,是否会卷土重来?如果来,会来多少人,北境三砦又是否支撑得住?”
林忠全道:“皇城司已经安排下去,让兴庆府那边的谍子留意人马和粮草动向。”
韩琦点头退下,没有具体的消息,朝中不可能派兵常驻北境三砦,只有千日做贼,没有千日防贼的道理。
赵祯见下面安静了,又抛出议题道:“狄咏和刘珞的奏疏上都提及了何中立怠政,环庆路诸多堡砦如今一盘散沙,诸卿如何看?”
富弼和韩琦对视一眼,从对方的眼中都看到了警惕之色,仍是富弼率先说道:“官家,两位小将本就是受命巡视环庆路,有自己的看法自然是好的。但环庆路经略使乃一方大员,朝中也不能但凭他们一句话就拿下,依臣看,可着御史再往环庆路证实一番。”
韩琦附和道:“政事堂亦收到了何中立的奏疏,说狄咏狂妄,不听劝阻擅自领兵前往边境,恐引起西夏误会,请朝中召回狄咏。”
不料官家未曾发话,却有人说道:“他何中立赴任庆州经年,一不巡视各出堡砦,二不整顿厢军严守边境,整日蹲在庆州城里发牢骚,依我看,他这个位置就是栓条狗都做得!”
韩琦皱眉道:“梁相,此言未免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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