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大食人蒲亚讷
这位在刘府门房的客人单从外貌穿着,就足够吸引人眼球。
时值盛夏,与很多一身短打的宋人不同,此人仍是穿着一身白色长袍,外加披风,头上包着头巾,头巾上还戴着头箍。而长相上,眼窝深陷,因而更显得鼻梁高耸,细看之下,眼珠竟带有淡淡的蓝色。
冯向见刘珞回来,便向来人介绍道:“蒲祭酒,这位便是我家郎君!”
又给刘珞说道:“郎君,这位是国子祭酒,蒲亚讷,前来拜会。”
刘珞从他的长相就已经猜到了身份,笑呵呵地伸出右手道:“久闻蒲祭酒大名,广州城之战,蒲祭酒可谓是火油建奇功啊!”
蒲亚讷的这个国子祭酒,包括身上的银青光禄大夫和武骑尉,也都是那场大战之后的封赏。赏官嘛,他也不用当真去国子监上班。再说了,一个番邦异族,去国子监教啥?
蒲亚讷也伸出右手和刘珞相握,操着浓重的南方口音道:“刘监丞才是年少有为!我刚到汴梁,去拜会狄青元帅的时候听说刘监丞对在下似乎很感兴趣,于是就冒昧登门了!”
刘珞听着一个阿拉伯人熟练地说起大宋的客套话,不禁想起了那首“全世界都在说中国话”,这时候的大宋,除了武力,其他方面确实称得上世界的中心!
说了一番和时疫有关的事,又对在门房待客表示了歉意,两人这才开始聊起了正事。
“听狄青元帅说,刘监丞似乎对大食知之甚多?”
刘珞摆手道:“非也,只是道听途说罢了。”
蒲亚讷犹豫了片刻,还是问道:“狄青元帅跟我说,刘监丞曾对他说,大食将会面临塞尔柱人的进攻?”
这话刘珞是说过,但不是和狄青说的,而是在上次西北之行时和狄咏说的。他就是希望这话能传到身在大宋的大食人耳中,要的就是这些大食人能愿者上钩。
说到塞尔柱人,其实就是西突厥的一支。自唐朝苏定方征西,俘获阿史那贺鲁之后,西突厥作为一个整体的政治势力就已经消亡了。尚存各个部落一来忌惮大唐的武德充沛,二来又不想屈服于大唐的管制之下,只好往更西的地方迁徙,直到西亚。
塞尔柱部落以其酋长塞尔柱为名,在宋太宗时期游牧到了锡尔河下游一带。几十年来,塞尔柱部落凭借着强大的骑兵力量,一步步横扫周边,几乎呈现出一种无敌的姿态。
刘珞之所以敢断言塞尔柱人将会拿阿拉伯人开刀,是因为他曾经在看奥斯曼帝国的纪录片时看到过,奥斯曼帝国的祖先,其实就是塞尔柱帝国的附属部落,一个酋长名叫奥斯曼的突厥分支而已。所以才会又饶有兴趣地查看了一番塞尔柱这个相对冷门的帝国。
说白了,日后大名鼎鼎的奥斯曼帝国的祖宗,现在搞不好只是塞尔柱人的仆从。
“不错,”刘珞信心十足道:“依我看,三五年之内,塞尔柱人必将进军巴格达!”
蒲亚讷不以为然道:“监丞多虑了,我大食地域万里,塞尔柱不过一个游牧部落而已,用你们汉人的话说,蚍蜉撼树而已!”
刘珞淡淡一笑:“我虽身在大宋,却也知道有黑衣大食、白衣大食、绿衣大食之分。”他指了指蒲亚讷的白色长袍,“蒲祭酒应该就是白衣大食了!大食地域万里虽然不错,可王朝并存,教派林立也是事实,哈里发的政令恐怕也就仅限于巴格达周边了吧?”
蒲亚讷正要分辨,刘珞又道:“蒲祭酒既然久居大宋,
就该知道,我大宋对外并无野心,大食也好,塞尔柱也罢,打生打死都与大宋不相干。”
他这话蒲亚讷倒是不怀疑,他是参加过平定广南之役的,一个差点被山林野人部落按在地上摩擦的大宋,实在是很难想象对万里之外的大食有什么想法。
刘珞见他沉默,便另起话头问道:“蒲祭酒当初来大宋,是做生意的吧?”
蒲亚讷答道:“是的,大宋的东西在西方很受欢迎!”
刘珞真心敬佩道:“你们能万里渡海而来,着实有着非凡的勇气!”
蒲亚讷谦逊道:“大宋的能工巧匠心灵手巧,无论是瓷器还是丝绸,都是我们大食人和西方人无法制作的,我们这些商人,不过是赚点辛苦钱罢了!”
刘珞点点头道:“我们大宋儒家讲士农工商,商为最末,我以为不然。商人勾通有无,贩运东西,带来不仅是货物,还有文化的交流,我相信有一天,商人会获得应有的地位。”
这还是头一回有官员对自己说这样的话,即便在大食国内,商人也不过是权贵们赚钱的工具罢了。地位?不存在的!
想到这些年在海上的九死一生,蒲亚讷顿生知己之感,-忍不住哽咽道:“我在大食和大宋见过的官员没有一千也有八百,但像监丞这样能为我们商人说话的,还是头一个!”
刘珞莞尔道:“可能是我年纪小吧,不像那些人,脑袋都僵住了。”
“欸,大宋不是有句话,不分老幼,达者为师嘛!我看监丞就比大多数官员强多了!”
刘珞陪他饶了半天,就等着这句话了,一拍椅子道:“好一个达者为师!我大宋商人故步自封,只晓得在一城一府里做买卖,我都引以为耻!蒲祭酒也知道,如今我执掌新案,就是要为天下先,所以我打算成立一个商号,专门做东洋的生意。不过万事开头难,我手里实在无人可用,不知道蒲祭酒可愿相助?我可以做主,给你三成的份子!”
东洋,指的就是倭国琉球一带,也能捎带上高丽,这是大食人还未曾开辟的市场。
蒲亚讷想了想,问道:“大海之上,新开一条航道可不是简单的事…”
刘珞却道:“唐时我们就有道倭国航线了,从明州出发,东渡直达倭国的平户岛。但一条航线肯定不够,北方的货物运到南边的明州也太过麻烦,所以我希望能在登州也开辟一条航道,如此一南一北方好。”
蒲亚讷点头赞同道:“监丞此言不错,只是造船的费用颇为高昂,不知监丞能投入多少?”
一条海船,少则几千贯,多则数万贯,毕竟是要在大风大浪里远洋,跟天地之威对抗的,便宜不得!
刘珞自信地笑道:“不瞒蒲祭酒,我准备了一百万贯,不知够不够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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