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2章 死国可乎?
杜府大门紧闭。
刘崇望抬手便砸。
府门只稍稍开了条缝,开门的管事手里还提了根棍。
“是我,刘崇望。”
“原来是刘相公啊,可吓死小的了……”
刘崇望没同他废话,直接冲进府里,找到杜让能就直接质问道:“满城动荡,圣上安危不明,杜国公却安然待在府里?”
杜让能苦笑回道:“不待在府里,又能如何?你我虽名为宰臣,国之砥柱,可被人堵在家门口,却是连门都出不了。”
原来杜让能起得更早,已先被坊门外的军士给驱赶了一回。
“那我们便束手无策,置圣上安危于不顾?”
刘崇望急得直打转。
他停下身来时,猛地一挥拳:“杜国公,你们京兆杜氏世代望族,族中亲戚子弟众多,你把他们都召集起来,我们一起冲进宫里……”
杜让能无奈道:“杜家是望族不错,可如今除了这个门楣,哪还剩下多少子弟?国事败落至此,杜家如何能幸免?”
刘崇望一挥手:“管不了那么多了,有多少算多少,我府里还有几十个老仆,我去把他们统统带上……还有这坊里的官吏,我挨家挨户地敲……咱们一起冲到宫里去,今天无论如何也得见到圣上……”
杜让能不想打击刘崇望的热情,可现实逼得他不得不多问一句:“就凭我们这些人,身上没甲,手里没刀枪,便是不顾性命冲到了宫门下,又能如何?”
刘崇望慨然回道:“人生一世,唯死而已。死国可乎?”
望着尚不足五十岁的刘崇望,一身视死如归的慷慨气,杜让能也被感召了。
是啊,人生一世,唯死而已。
再看如今这个满目疮痍的世道,营营苟且又有何益?
死国,当可。
杜让能也把花白的胡须一揽:“好。老夫今日便同张相公一道赴死。”
……
……
玄武门北,飞龙厩内。
张承业一早便整顿好了队伍。
除留下数十老弱看守营寨,尽起营中七百骑卒。
为防消息泄露,这是一次沉默的出兵,没有誓师出征,也没有人登高训话,各十将自约束手下部卒,追随将旗沉默着出了营辕。
但张承业并不为此担忧。
他一直一来的严苛编练,或许激起了部分将士的反感,但军中上下号令、纪律严明,无需临战时再行动员。
昨日送别天子后返营,他再次召集七位十将,约定了大概的行动方案和时间节点,并叮嘱他们,严守秘密,临战前再逐层下达至部下副将、长行管健、队正、什长……
张承业出营时也抬头看了一眼天色。
同样是乌云蔽日。
但他却将其视为驱散乌云、重现天日的前兆。
而肩负此大任的,便是他与他身后的七百飞龙骑卒。
一念至此,张承业胸中豪气蓬勃,难以自已。
“驾!”他狠抽一鞭子,让胯下骏马飞驰起来。
他来回驰骋于自己的队伍首尾,大声喝问道。
“尔等何谓?”
“飞龙骑卒!”
前前后后的声音一同传来。
张承业胸中的豪气更壮,再次问道:“为谁差遣?”
“当今圣上!”
同样的问答,每日都会在飞龙厩内进行,虽然军卒们不大明白这个问答的含义,但既然张军使有问,便照旧答了出来。
张承业最后再问:“为何?”
“飞龙骑卒乃圣上亲兵!”
“对!吾等乃圣上亲兵,唯圣上差遣,为圣上效忠。”
张承业仰天大笑三声。
随后才飞驰回队伍前列,回到他的主将位置上……
来到右神策军大营,张承业安顿好部卒后,独身进了大营。
营内正在誓师,声势浩大,刘季述、王仲先两人先后登台训话,不见西门重遂和王彦范两人……随后拉进来上百辆车帛布,一字排开,现场发放,每士卒人手两匹。
钱财一到位,营内士气高涨,叫嚷着生擒杨守信的声音震天动地……
再随后,十几个左军士卒被牵上点兵台(张承业瞧那十几人的肤色和老实巴交的样子,猜测更可能是乡野农夫,被抓来冒充左军军汉),当着全军将士现场宰杀,将他们的血涂抹到将旗上。
一见了血,营内士气再度高涨……
等到右军五都相继出营,私下里见到刘季述后,张承业才知道,此次出征并没有表面上看起来那么顺利。
据刘季述说,右军外镇华原与梨园寨的部队原定于昨晚九仙门外汇合,可直到半夜才等来消息,他们在东渭桥遭遇盐州兵的阻击,暂不得过,目前仍滞留东渭桥外。
盐州兵!刘季述咬牙切齿道,等收拾完京内左军,再回过头去收拾姓孙那个老不死的!
纵使他再聪明,也想不通向来独身事外的孙惟晟何时与左军勾搭在了一起?
眼下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他也没有时间去考虑这个问题。
刘季述最后嘱咐王仲先、张承业和五位都将,今日他不能随军同行,只有拜托诸位,务必擒杀杨守信,击溃玉山军……成败与否,在此一战。
众将抱拳领命后,率部出发。
长安城周边地势平坦,四面通衢,原本还有些豪绅庄园,如今也被连年的战乱破坏成满地废墟,因此从九仙门一路顺利行至城西,仅耗时不足一个时辰。
军队在此暂驻,稍作修整。
王仲先召集众将,公布了分兵两路、前后夹击的计划。
果然如张承业所料,他的飞龙兵被分去了城南。
一个时辰后,王仲先领右军主力入城,张承业同另一右军都将绕外城继续向南。
张承业不想轻敌。
可与他同行的这一右军千人都,又实在让他瞧不上眼。
平原行军,本已是最基本的行伍课程。
至少得将部队分成前军、中军、殿军三部,各部间保持一定的距离,防止敌军突然袭来时乱做一团,直接被一锅端。
行军时部队是纵队,最怕侧翼来敌拦腰截断,因而必须散出游骑于队伍两侧远远巡视,可在敌军来袭时提前预警、稍加阻拦。
这些最基本的要求,张承业的飞龙兵自是一丝不苟地照做了,可反观右军那千人都,所有人松松垮垮地挤做一团,既无法保证行军效率,更是经不起敌军的袭击。
而且,他们所有人连在一起,没有各部间的间隔,队伍首尾相望却更长,可知其松散程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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