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一一章 两个消息
元宵刚过，宋朝百官还没从新年的气氛中回过神来，就听到了两个让他们喜哀参半的消息。
两条消息几乎是同时传达到宋皇宫的。
第一条自然就是关于庐陵城罗汉军的，元军派遣了两员大将满都拉图以及巴特尔，各自率领一万兵马进攻庐陵，却惨败而归，两万人马回来的还不到一半。
这条消息对于常年一直活在恐惧中的宋朝君臣而言无疑是个天大的好消息。即便对江澄极为反感的国舅杨亮节也罕见站班出列，提议朝廷应该颁旨表扬江澄以及罗汉军。当然，实际性的东西就不要向了。丢失了临安，偏安于福州这座东南沿海小城，朝廷的经济也是极为的拮据。
“太后，我建议再下懿旨，让江澄率领他的罗汉军前来福州勤王。”
朝廷既然下旨表扬了罗汉军，那么罗汉军自然就成为了朝廷的军队，既然是朝廷军队，那么勤王岂不是理所当然之事。这自然是杨亮节的想法，当然，朝廷中抱有这一想法的也是大有人在，只是因为在身份上不及杨亮节，这才被杨亮节抢了先。
“太后，万万不可。”张世杰连忙站了出来，“眼下福州城周边的元军并不算多，微臣虽不能取胜吗，但元军想要像围困临安一样，来围困福州，也是不大可能的事情，罗汉军现在势力逐显，必然会吸引元军更多的兵力，如果真的让罗汉军前来勤王，怕是罗汉军抵达福州之后，福州周边的元军同样会增加不少。”
张世杰出言反对，让杨亮节脸上很是挂不住，但是宋朝皇室，包括他自己的一身安慰都系挂在张世杰的身上，他也不敢出言讥讽，只是脸上微露不悦道，“大将军未免言过其实了吧。”
张世杰原本只是不想让江澄趟进福州城的这蹚浑水，南宋势微，但是朝廷之中的勾心斗角却一点不少，张世杰曾经和江澄接触过几天，这些天从这斥候传来的消息也大概知道江澄的为人，这可是个宁死不弯腰的主，想让他对朝中的文武百官以及皇帝点头哈腰那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情，如果江澄真的到了福州，因为其独特的个性必然会受到朝中不少人的不怀好意。如若如此，反不如让他在外面自由自在。
前面这理由原本只是他搪塞太后所用，但话一出口，就连他自己都觉得很有可能，不由得为江澄担心起来。
“言过其实，我怕事情比这还要严重才对，”张世杰感觉自己看到了未来正在发生的事情，“忽必烈是绝对不会放任我大宋再起另外一股强大的抗元势力的，否则的话也不会派伯颜和刘整对我们穷追不舍了。”
众多文武百官都是人精，也知道张世杰说的更有道理，杨亮节只好悻悻然地说道，“元军也没有这么多的兵力吧？”
“没这么多兵力？”张世杰冷笑，“可能国舅爷还不知道吧，就在罗汉军大败前去围剿他们的元军的时候，扬州、真州相继失守，李庭芝、姜才两位将军以身殉国。三万将士无一生还。元军征南都元帅阿术已亲率精兵十万南下。”
“啊！”朝堂之上一片混乱，原本很多人在听说江澄以及罗汉军斩杀元军一万有余，正在高兴，心中未免有过振兴宋室有望的念头，但转眼间就被张世杰带来的这个坏消息从天堂打下了地狱，而且还是地狱十八层。
罗汉军能斩杀元军一万，元军就能斩杀宋军三万，并且随着阿术十万精兵南下，元军人数不减反曾，反倒是宋军，虽然不清楚罗汉军具体人数，但是绝对没有三万之多。
双方力量本就悬殊，再加上这一次的一增一减，宋朝的劣势进一步的扩大。
更重要的是，无论是李庭芝，还是姜才，都算得上是宋朝的名将。这两人一死，朝廷中再没有几个能叫出名字的将军。
而随着扬州、真州的失陷，长江以北再无宋朝一分土地，所有领土尽规元朝。
张世杰是在刚刚入朝的时候才得知这个消息的，本来准备一入朝就禀告皇帝以及太后，只是见大家都在兴高采烈地说着江澄的事情，一时间不知道如何开口。
“爱卿所言是真？”杨太后原本坐于宋端宗赵昰的后首，中间隔着一层屏风，这原本既是为了体现太后的神秘，也有男女之防的意意义在内，但是此时杨太后完全不在乎这些，神情急切地掀开屏风，步伐踉跄地冲到了张世杰的面前。
“微臣岂敢欺骗皇帝，欺骗太后。”张世杰随手拿起战报，“上面有扬州真州两城明细的战斗经过。”
杨太后却不敢接，嘴唇颤抖半天才说道，“本宫累了，需回宫歇息。”
扬州真州失守的消息不仅传到了福州，很快，消息也传到了庐陵，江澄听着潇潇带回来的小心感慨不已，一代名将，临死不屈，即便是元军押解着他的家人在阵前，李庭芝毅然挥起了冲锋的口号。
李庭芝、姜才领兵两万前往真州，准备和苗再成一起南下勤王，留下部将朱焕死守扬州。阿术得知消息后忙从围困扬州的蒙古军中抽调出一支劲骑追击李庭芝。李庭芝率领的军队都已经饿得面黄肌瘦的了，好不容易才杀进真州，
只此一战，扬州军便损失了上千人。
只是李庭芝虽然冲进了真州城，却不知道他才出城不久，本被他寄予厚望的朱焕却转身投降了元朝，蒙古军进入扬州，阿便术俘虏了李庭芝的妻儿。
扬州沦陷后，蒙古军的主力开始围攻真州。阿术命人将李庭芝的家人押到真州城下，向城头喊话招降。李庭芝对家人被俘并不理会，在城内坚持抵抗。
只是屋漏偏逢连夜雨，就在这时候，姜才得了重病，不能出战，只留李庭芝一人死守孤城。
而真州裨将孙贵、胡惟孝四人又瞒过李庭芝，打开城门向阿术投降。
蒙古军队驻真州，李庭芝知道大势已去，情急之下跳入城中的莲花池自杀。可惜水太浅，李庭芝自杀不成，被敌人生擒。姜才也在病榻上被抓。
三日之后，李庭芝和姜才在扬州闹市被斩首。
这便是潇潇递给他关于扬州情报上的所有内容，也是张世杰几天前收到的消息。
见到江澄并不说话，潇潇便又说道，“坊间传闻，扬州城破之时，李将军的儿子李秉照以及他的妻子姜文娟在家人的掩护下逃离了扬州城，很有可能没有死在真州城下，却不知道是真是假。”
“传令施行，让其关注下这两人的消息！”江澄终于开口了，只是他也知道，他这话说出来根本就没有任何的意义，不说这传闻是真是假。就算这是真的，罗汉军的情报网也没有建设起来。从何去打听这两人的消息。
只是不做点什么，江澄又觉得极为的难受，这些都是英雄的后人啊。
和江澄一样，此时正在潮阳五坡岭一边吃饭，一边看着文壁给他送来的情报，对于李庭芝和姜才两人的牺牲，文天祥也是扼首叹息，但是在看到江澄的消息时突然愣住了。
就在自己的家乡，出现了这么强大的一支抗元队伍，而自己直到现在才知道。
“文壁，你说这消息准不准确？”文天祥放下饭碗，想起人家能将两万元军打得落花流水，而自己三天两头被张弘范撵着屁股赶，顿时便觉得吃饭都没味道了。
“应该没错吧，”文壁也是半信半疑，他上次回到庐陵，就是为了迎接大哥一家人，却从来没有听说过庐陵出现了首位的罗汉军，第一次听见这个名字时还是在三个多月前，有一支罗汉军抄了留陈两家。
那时候他只认为这是某个看不惯这两家的人所为，毕竟乱世之中，所谓的朝廷宠臣身份在民间也低了很多，更不要说这两家的真正主人在国难之时跑得不见了踪影，在这样的情况下，有人打劫到他们家，那也不算太过奇怪。
“这样，你亲自去打听一番，如果消息属实，而且对方主将确实是一心为了抗元，为了我宋朝百姓，为了我赵家皇室，那么我文天祥就将这支军队拱手相让。”
“大哥!”文壁被文天祥的突然决定惊得五雷轰顶。
“你别这个表情，”文天祥倒是很轻松的表情，“人贵有自知之明，如果说道不怕死，我文天祥倒敢拍着胸膛保证，说道一心想到的是朝廷，是百姓，我也不会屈居于他人之下，即便是说治理国家，保证后勤，我文天祥也有这方面的能力。”
“但是对于行军打仗，不得不说，我根本就没有半分能力，在这支军队中，不只是我，包括你，包括邹洬、刘子俊、彭震龙、张汴、缪朝宗、吴文炳、林栋、刘洙、萧敬夫、萧焘夫等这些人又有哪个在这方面表现出杰出的能力？”
“如果真有，我们也不会落到今天这个田地了，”
“听说我们的对手张弘范，还是张世杰的侄子辈呢，张世杰和张柔是老乡，也是张柔的部下，而张弘范则是张柔的儿子，也不知道日后还有没有机会见到张世杰大将军，如果见到的话，怕要被他笑死，连他的侄子都打不过。”
文天祥絮絮叨叨，文壁却是暗自流泪，他知道当年的大哥是何等的意气风发，但是眼下的局面，却让他这个无所不能的大哥也感觉到了力不从心。
“我这就下山。”文壁偷偷擦拭了自己眼角的眼泪，故作平静地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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