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章 摸骨惊象
那小老头狼狈至极,略带三分猥样自然样子的二人注意。
包元乾举目看去,那人一身锦缎卦袍,一副算命先生般模样。看年纪颇大似有六七十岁了,不过却生的滑稽。矮矮的身材,圆滚滚的脸庞挂着两撇小胡子,眼睛都快被肉挤没了。没有半分老态龙钟,倒有些养尊处优的圆润。
他对这个圆咕隆咚的小老头是不感兴趣的,不过对于自称小老头的人却是格外关注。全因包元乾自认识张三丰后,对于这些相貌平平泯然众人的老头都自带几分谨慎。
人不可貌相在张三丰身上可是体现的淋漓尽致,谁能知道那矮小身材貌不惊人的风塞丈,到了后来竟成了那般威武雄壮的老廉颇?
“哎哟,得罪得罪。二位好汉,实在得罪。”那小老头告饶道:“小老头我身材短小,像支蹴鞠般这舟势骤停,实在是人不由己。”
“没事就好。”包元乾心头好笑,看着他一把年纪了被抛入舟中却没断几根骨头,实乃是一身圆嘟嘟的赘肉缓冲了力道。
到底还是因球而得祸,因球而得福。
客人虽然没有追究什么,不过两舟的船夫倒为此争吵起来。@·无错首发~~
想来也是,这舟或许是船夫一家老小吃饭的营生,若是撞毁了这一家子人就得喝西北风。
二人越说越起劲,便划着船往岸边停去,好似要上演那“全武行”般。
姜为看着那圆滚滚的小老头,凑到包元乾耳边悄声道:“这老头来历不明,方才我们寻船下河之时,这老头便带人跟在咱们身后。”
包元乾听罢转身看了看旁舟中的几个壮汉,这些人默不作声也不看此处,显得事不关己般。不过听姜为这么说,他无意间倒是在码头见过这几人。
或许不只是码头,自己二人刚出客栈不远可能便被人跟上了,只是这貌不惊人的老头跟着自己作甚?
两舟靠岸,包元乾二人便欲径直离去,不想与这来历不明的老头做过多纠缠。
“二位好汉,且慢!”却没想到那老头笑呵呵地叫住他们。
包元乾二人谨慎转身看着那一蹦一跳而来的小老头,看着后方不远处的几个彪形大汉。他寻思这四下喧闹的秦淮河岸人来人往,不管这老头所图为何,总不能在光天化日下众目睽睽下当众动手吧?
“哎哟二位好汉,你们误会了。”那小老头似乎看出了二人谨慎,“我名龚元,是个摸骨的相士。方才在码头便见二位器宇轩昂,气度不凡。故而生了摸骨之心,想为二位好汉把把脉,丈丈骨。”
“相士?”包元乾还是第一次听这个职业,不由好奇。
姜为道:“便是相人之术,以人的特推测吉凶祸福、贵贱夭寿的相面之术。”
龚元见姜为识货,便有些捋须自得道:“这位好汉说的不错,小老头我观相四十余载,不说是算无遗策,那也是料事如神。只需这对招子一瞥,所观人心术,卜之人之成就,善恶无一不准。”
包元乾对这龚元暗暗下了个印象:神棍。
不过他倒是反问道:“既然先生只需一见便能看透人心,那你可知我二人所藏何心?”
龚元听罢倨傲的神色有些收敛,有些尴尬道:“说来惭愧,方才我观察你二人半晌,这位好汉我倒是能看出几分大概。”他说的便是姜为,旋即大致说了几番谶语倒是与姜为遭遇不谋而合。
例如早年怀才不遇,却遇良机即将鱼跃龙门诸如此类。甚至能测算到红颜知己小蓝的不少事情,他虽不知小蓝的名却也能说个大概,这倒是让姜为对着貌不惊人的龚元高看几分。
“只是这位好汉...”龚元凝视着包元乾半晌,还是摇摇头道:“自方才码头至今,我观你许久却一无所获。小老头我看相四十余载从未遇到如好汉这般人,故而这才会跟着二位前来,其目的便是想一探究竟。且放。
心,小老儿我摸骨分文不取,所为的便是这口金字招牌。@·无错首发~~”
包元乾若有所思,原来这龚元是看不透自己,若是传了出去怕砸了自己那招牌啊。
“既然如此,那就请先生替我一探骨相。”他说罢便摊出右掌。心道反正他说的摸骨不收钱,包爷又不是什么小姑娘,摸一下还能怀孕了?
龚元喜出望外,赶忙上前捉住包元乾右臂顺着其指节向上丈量。行至手腕处龚元突兀皱眉嘶了一声,又将双手贴在其太阳穴周遭,天灵盖等处。
这龚元越摸越是唏嘘连连,不住摇头,好半晌才收回手来。
“老先生,可摸出我前途与祸福?”包元乾问道。
那龚元啧啧称奇道:“惭愧,惭愧。老儿看相数十载,自认为也是不凡,可遇见了好汉方才知自己浅薄。这天下之大,当真是无奇不有。小兄弟筋骨迥异,气血翻涌如汹涌怒吼之蛟,隐约似蛰伏之猛***有大出之势。除外别的,一无所知。”
包元乾听得诧异,听龚元这么说自己倒不是个人了,成了那江中蛟林中兽了。
不过他摆手道:“先生无妨,我生来普通,草草刁民,不值一哂。”
龚元见他给自己台阶下,便淡笑一声化解尴尬道:“小老儿一句话想告知好汉,这为人立本当多行善事。若做恶,这印堂发黑,血光凝聚,大灾必至。诸天万象缘无量天尊,诸恶诸善具有报应。”
那龚元意味深长地说罢便摇头离去,留下个落寞背影给二人。
这倒让包元乾有些意外,看着姜为耸耸肩道:“看来我是砸了别人的招牌了,罪过罪过。”
姜为笑道:“看来早就有人盯上了咱们了。”
包元乾见他点破便道:“你也瞧出来了?”
他方才便觉得奇怪,这龚元不问及求卜者姓名,而后又以什么善恶天尊之事诫告自己,目的也太过明显,不太像是个专司鬼神的相士。
“鬼神之说,我向来不足为信。他能猜个八九不离十,自然不是他相术厉害。八成是早就知道咱们的底细,也不知是福是祸。”姜为说罢做了个请道:“罢了,明日愁来明日愁。听说秦淮河岸每年冬日都会都洗象礼,我们去看看这象究竟是何模样?”二人一路便沿着河岸向聚宝门而去。
“若是我没记错,小蓝是应天人?”包元乾突然问道。
姜为道:“不错,自小长于应天。后因家道中落被坐罪发配肃州卫,也快十年了。”
包元乾点头道:“我也是听布同这小子跟我说的,小蓝自回应天似乎便多有伤感之色。终是睹物思人,你平日无事多陪陪她。”
包布同这厮成天往卢刚锋租住的地方窜,其目的不言而喻,自然也听小蝶只言片语间知道了小蓝最近情绪低落一事,这才告诉了包元乾。
姜为道:“小蓝往日与我说,她所有的亲人都已不在人世,不过我并未细问。听你这般说,我得找个机会让她和盘托出才是。”
包元乾没有回应,而是沉思起来。因为他乃是后世之人,知道许多姜为不知道的事。往日在肃州卫边关他并未做多想,如今到了这应天府见着小蓝这般黯伤,他心中其实已然有了一个心惊肉跳的猜测。
不过他表面上还是兀自淡定道:“小蝶也是应天人,日后让小蓝少些抛头露面,什么事儿可以托小蝶去办。”
姜为虽不解其意,但还是深以为然。
“哞!”就在二人交谈间,一声雄厚象鸣声传来。
四周的游人开始往象鸣处挤去,似乎在等待一场盛会一般。
包元乾二人花了九牛二虎之力方才拥到前方一看,原来是数只大象正在秦淮河浅滩处活动,舒展筋骨。
这些大象出现在这里并不奇怪,萧仪早就告诉他们了。这些象都是广西驯象卫上贡的礼象,在应天府专在锦衣卫中开设。
一驯象千户所代为管辖,其目的便是专为朝会盛典时用作装扮,乘舆器物所用。
大象可是宝贝,耐不住南京的冬日。每当寒冷时这些大象就会被驯象所的象奴与锦衣卫护卫着,到这秦淮河边来嬉戏耍闹,将冻僵的身子活动缓和。
四周锦衣卫与兵马司的官兵将大象与游人阻隔而开,给大象腾出了足够大的空间。
锦衣卫这三个字在包元乾印象里本是很厉害的角色,可是真到了大明才发现,所谓锦衣卫风光也不尽然。
锦衣卫不单负责看管大象,有时甚至会被责令去清扫马路大街,还有甚者会世袭工匠手艺一类的粗活,这些人同样属于锦衣卫编制,自然也是广义上的锦衣卫了。
只见大象戏水滚动,身子骨一热活也不怕这些略显寒冷的湖水,一个个皆是兴奋异常地嬉戏引得游人阵阵讨论。
“且让我一试这京城的贡象与那野象有何不同!”一声银铃般娇声响起,一个高挑的少女在锦衣卫的护卫下走入几只大象身旁。
包元乾目力过人,他定睛看去只见此女不过十七八岁。此女的装束颇为迥异其他女子,她头戴大大的银环圆冠,像是苗族冠带一般。身着身着西南土司的“泠柔衣”似有意无意地露出略显圆润的两肩,下着短促精干的紫色百褶裙,一双蟠龙长履利落地附于玉足之上。
她衣着干练毫不花哨,最要命的是这大冬天的,她竟然不怕冷似的竟然露出盈盈一握的细腰。这露肩又露腰的打扮,对于略显保守的大明女子来说自然是有些啧啧称奇,视作另类的。
不过她却毫不在意旁人的目光,轻车熟路地攀上了一头大象的背部,开始操控起贡象来。
她生得一对柳叶双眉,一双秋水眸子黑白分明,顾盼生妍间似有千言万语般。本就肤若凝脂,在这寒冬里更是略显三分白里透红,一颦一笑间动人心魄。
那少女本就身材高挑,细长的玉手握住鞭子挥舞,手腕上佩戴的银环发出脆响,呵斥大象时没有任何土司女子那般粗犷,倒是处处显示着其娇贵之气。
那贡象在她手中,听她命令做着各式动作。她不由得意轻笑,头上银环圆冠在抖动中发出清脆类似于步摇的声音,颇为悦耳。
“心动了?包侯爷。”姜为看着一旁包元乾,不由得打趣道。
包元乾一笑,“老姜你别自己心动了却拿我当挡箭牌,没看见这周围严阵以待的锦衣卫么?这姑娘身份定不寻常!”
这女子这架势就算傻子也能看出,不是天潢贵胄便是钟鸣鼎食之家。
“若是寻常了,岂不是你便要上手了?”
“那倒可以考虑。”
包元乾见他不依不饶,故意恶心他这老实人一把。姜为是个传统的男人,听包元乾这般说倒还恶寒了一番。
那少女驾驭着贡象,手上的鞭子倒是挥舞的越来越频繁,噼啪之声响彻空中。
她身下的贡象显然有些惧怕这鞭子,这些贡象本就不是杂耍之象,平日都懒洋洋的做装饰品。但是这少女早已忘乎所以,全然将这些娇生惯养的贡象当做了野象般对待。只要贡象不听她指挥,她照头便是一鞭子,打得大象嗷嗷叫起来。
这些贡象在应天府那是有相当好的待遇,一日数餐吃的是上等的食物,住的象房那也是一丝不苟的整洁,时不时还能享受被褥炭火。那些象奴平时都是多恩惠少鞭打,毕竟这些贡象可是关乎皇家的典礼。它们何时被人呼来唤去,这般拿鞭子对待过。
那少女挥动着鞭子,一旁的象奴心惊胆战地看着她,生怕激怒这些娇生惯养的贡象。
“哞!!”果不其然,在少女一鞭鞭威吓下,她坐下贡象吃不住鞭子力道突然暴躁起来!
这头贡象发出尖锐叫声,扬起前蹄开始猛烈地甩动着背上的少女。
这少女被这突如其来的。
变故惊住了,还好她颇有些驭象的本事,竟然没被发狂的大象甩下背来。
那少女显然对于大象发狂是有经验的,寻着个空当便跃身踩在另一头大象身上,抓着攀绳一滑,纤细的身姿便稳稳落在地上。
“畜生!敢惹本郡主,看我扒了你的皮!”她娇喝一声。她平日里不知驯服多少野象,竟然在这头贡象身上拂了颜面,她自然生气。
一旁的锦衣卫皆是上前想控制住大象,他们拿着长棒,锁链等物一骨碌地朝贡象丢去。只是他们本就不是专业的象奴,一时间不得法拿不下这庞然巨物。而那专业的象奴见大象发狂自知不可为,早已跑到一旁去避难去了。
大象本就暴躁起来,被身旁锦衣卫这一通招呼更是怒不可遏,竟然失控地朝着四周的围观人群冲来!
“糟了,溜!”包元乾看着发狂的大象朝着自己这边冲来!
围观大象的游人本就人山人海,这一陡变让游人惊慌起来,开始四散而逃。只是拥挤之下谁也别想快步逃走,眼看那大象就要踩踏一片。
“快跑!!”游人皆是惊呼一片,仓皇躲避。
突然,一个拳头大小的石块掷来,正中大象的长鼻。
这掷来石头力道颇足,象鼻又是其最为敏感之处,被这一砸那贡象顿时一惊步伐便骤停下来。那贡象瞥了几眼还在找是谁砸的自己,不料又是一块石头掷来,砸的它惨叫一声。
这次他倒是锁定了目标,就是包元乾!
包元乾方才见大象即将造成伤亡,想起后世科普的象鼻敏感区,便踢起一块石头猛力掷来。
若是往日他膂力虽然比寻常人大些,对于大象不过杯水车薪。不过如今习练了洗骨伐髓之道,他这全力一掷的劲道早就今非昔比,倒是把这庞然大物打得嗷嗷直叫。@*~~
“妈的!”包元乾见贡象冲自己而来,他撩起下摆便朝着聚宝门外护城河上的白玉桥上逃去。
他在前逃,后方紧随着便是狂暴怒象“咚咚”踏地而来。他虽然武功力道见长却也绝非是怒象的敌手,他不是楚霸王更非李元霸只能以智取胜。
包元乾大步奔驰之下,体内气血翻腾流畅,感觉像是轻飘飘地就要飞起来般,他连跑带跃身形快似猎豹般,这后方怒象竟被他拉开了些许距离。
他自习练以来这样的感觉愈发强烈,平日快步之下偶有轻飘飘地感觉,似乎周身轻盈身融天地合一,只要稍稍借力便能跃出丈许的感觉骤然而生。
可他如今并不想惹人耳目,既然拉开了距离便强行压住了腾起的势头。若是众目睽睽之下跃出两三丈也太夸张了,他可不想暴露自己的身手。
他逃至白玉桥护栏上骤然而停,回身看着怒奔而来的贡象。
那头象以为包元乾无路可逃,全力发力直奔其而来,势要一头撞死他!
“大包!!”姜为在后方快步冲来,他也是习武之人步子自不会弱于包元乾,如今见怒象就要冲到包元乾身前,而包元乾且动也不动,自然心急如焚。
包元乾见贡象已到自己身前数步,甚至贡象粗大腥臭的喷息都能闻见,他的心跳也快了起来。
就在那象鼻扬起碰到他时,他顿时脚尖借力后跃飞出护栏朝汹涌的秦淮河中坠去!
那贡象扑了个空,冲毁了白玉护栏哀鸣着失去重心掉入秦淮河中,发出“扑通”一声巨响,虽是冬季,秦淮河水势也不小那大象坠入其中便嗷嗷地被水流卷向西北江口而去!
就在贡象冲入江水中后,那被冲毁的一处护栏上凭空自下跃上一人,落步生根般长身而立,正是方才坠下去的包元乾!
方才他跃出桥面,却在坠下的半空单臂擎住了桥下方的拱圈,见象已落水他自猿臂一荡,身似飞燕般便跃上桥来。
姜为看着失而复得的包元乾,心中直道这家伙本事见长。
。
过了半晌那群锦衣卫这才策马奔来,一群人你看看我,我瞧瞧你说不出话来。
这贡象乃是珍宝一般的东西,如今却掉入河中而去,他们自然是要负责的。
“你是何人?”篳趣閣
“草民包元...”
“那便跟我们去一趟镇抚司,这失象的罪责我们可担不起。”领头一个锦衣卫径直打断道。
包元乾话都未说完就愣住了,心道妈的听老子是草民便好欺负是吧。若不是我引走怒象,给你们擦屁股。今日死伤了百姓富户,你们便担当的起了?
“够了,别为难他。今日若无他,事儿便闹大了。”就在两方僵持时,一个披着朱红斗篷的少女带人策马而来,正是方才那惊象女子。
“这...郡主..”
那少女不快地凝着柳眉道:“此事因我而起,怪不得旁人。这失象之责本郡主担了,若是宫里问起,说是我之过便是。”
“卑职不敢...”一群锦衣卫都跪地恭敬道。
那少女轻哼一声不屑道:“本郡主说了你们便听着,得了便宜便偷着乐罢,惺惺作态虚伪个什么劲儿。”
“是...”
她倒是不喜与人虚与委蛇,快人快语地教训着倒把一群老练事故的锦衣卫弄地下不来台。
这少女在高头大马上淡淡打量了包元乾几眼便策马入城而去,一句多余的话也没留下。 _o_m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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