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六章 武英殿前论武功
那日惊象，所幸有惊无险。
只是那大祭司阿骨仆江却让包元乾记在了心头，他看地真切那只带翅蜈蚣从阿骨仆江衣袖飞出。
这蜈蚣去向极快，若非他久练易骨伐髓之道，武功一日千里感知远超常人，是绝不可能察觉这般快的飞虫掠过。
清儿说五毒之时，他还未反应过来，直到看到贡象小腹上那只硕大的蜈蚣，才明白其意。
他也顾不得有毒无毒了，仗着过人的身手化险为夷。
回到朝集院，包元乾询问了清儿这蜈蚣是什么品种。清儿只说硕大带翅非是一般的虫兽，多是专以炼制的蛊毒之物。
包元乾追问之下，清儿才浅谈了一些。包元乾这才恍然，所谓五毒他自然知道，无非是蜈蚣、蝎子、蛇、蟾蜍、蜘蛛等毒虫。
但是他不知道的是，并非是寻常的五种毒虫都可称为五毒，而是将之培育经过秘法炼制，培育出像那带翅蜈蚣那般硕大的毒物，才可称为五毒。
杀人于无形，歹毒至极。
包元乾闻言对于那神秘的阿骨仆江倒是有些忌惮，毕竟这样鬼祟的手段，真是让人防不胜防。
旋即回想起清儿说的话，让他对于清儿的过往产生了浓厚的兴趣。几番试探，清儿却讳莫如深，闭口不言。
清儿只说自己流落应天前，看过十万大山的族人私下养过，攥了本《花雨五灵典》记载了五毒的奥秘，她才略有耳闻。
包元乾知她心中藏着事，不过清儿不愿意说，他也不好强求。
好在贡象这关是过了，他赋闲无事静候佳音，心道朱老四可莫要再给包爷寻麻烦了。这回险象环生，若无清儿救场，端地不知如何收场。
永乐元年，四月二十五
就在莫愁湖行宫接见了安南，麓川使者后，朱棣并未急于册封安南新国主，而是婉言拖延着阮景真等人，盛情相邀其几日后参加百寮大宴。
应天无事，仅一江之隔的瓜步叛乱情势倒是像纸片一般飞入大内。可是朱棣却将之一一石沉大海，亦不知朱棣是何想法？
朝廷要员们议论纷纷，皆言圣上喜好颜面，生怕似火军情惊动了各国使臣，刻意压下一般。
也就是在这一日，终于一驾装扮华丽的车驾出现在朝集院，包宅门口。
车驾上走下数名太监，分列两侧。一人缓缓走出，头戴着乌纱三山帽，正是司礼监掌印，黄俨。
包元乾推门而出，见是黄俨前来，便心知必有要事。
二人略微寒暄，只见黄俨随即清了清嗓子，端着仪态道：「圣上口谕，传驯象所司吏包元乾即刻入宫，于武英殿见驾！」
包元乾作揖道：「臣包元乾，谨遵圣谕！」
包元乾虽皱眉不解，但也知道司礼监掌印亲自来，传自己武英殿见驾八成怕是错不了。
黄俨悄悄走近笑眯眯道：「包大人还愣着作甚，速速回屋捯饬一番，随咱家入宫见驾。」
包元乾道：「是着官袍还是...」
黄俨这才恍然，意味深长地笑道：「包大人无须着官袍，一套干练合体的衣裳便可，今日之事那宽衣广袖的官袍可驾驭不住。」
包元乾似有所悟地点头告辞一声，只是须臾便头裹网巾，着一件干练的锦缎曳撒而出。
他随着黄俨上了车驾，一路上自朝集院绕至西安门而入。
马车上，黄俨见包元乾神情不定，心头无底的模样，便含笑道：「恭贺包大人，当真鱼跃龙门哉！」
「还望黄公公提点一二。」
黄俨道：「这武英殿乃是圣上亲自殿试拔擢人才之处，圣上让您武英殿见驾...其用意不言自明！」
他声音尖锐，虽是和善的笑却总让包元乾听得三分不寒而栗的阴森气。
包元乾点头会意，心中有了些底子。
黄俨又道：「只是包大人还是要谨慎些，毕竟如今文武群臣对您颇有微词。圣上有意拔擢您，但若是文武伺机发难阻碍，反倒会影响包大人的升迁。所以无论如何，包大人定要全力以赴，施展本事让百官心服口服，把握住这次际遇才是。」
包元乾听罢自哂，这黄俨说话还是顾及自己的面子。如今包元乾的名声恐怕早已声名狼藉，岂止微词？
只是黄俨的话只说了五分透，包元乾也不好过多盘问，只当是全力以赴便是。.
由于武英殿在西，他们便只能从西华门而入。包元乾往日住在西边的客栈，头次入宫却从东华门而入。如今住在皇城东南角的朝集院，却第一次绕道从西华门而入，每一回都绕着皇城行大半圈，这反差倒是让他啼笑皆非。
到了西华门前，马车停下，包元乾与黄俨二人下了马车，查验了身份便直直进入西华门内。
.......
武英殿外，劲风鼓吹，铁甲寒光，两侧持旌旗御林军岿然不动，唯余猎猎大旗风中劲舞。
武英殿前，朱棣高高端坐在上，金鼓分列两旁，头上巨大的黄罗盖伞遮天蔽日，威武异常。
殿前空出偌大的白玉铺就的场地，御林军分列四处方阵，岿然地守住四角。
图形各异的旗帜飘扬，纷繁华丽罩甲耸立，偌大的人群如蚁般却是鸦雀无声，万目投聚之处，包元乾神色如常立于正中，曳撒被疾风吹拂而动更显如松身形，隐有大将之风。
非是包元乾刻意如此装腔作势，而是自他习练易骨伐髓之道后，不仅明面上改变了其体质与武功，更在悄然无形中让他的神态气质焕然一新。
举止谈吐间，已迥然往昔。
最为重要的，是包元乾有一股所向披靡的自信。仿佛自身能气通天地般的透彻，怀揣一身本领在手，心中睥睨四方的傲气油然而生。
文东武西，分列两侧，浩浩荡荡，噤声肃穆。
万众瞩目下，包元乾稳住跳动的心弦，上前跪拜高呼道：「微臣包元乾，参见圣上，吾皇万岁万万岁！」
「平身！」
朱棣声如洪钟传来，似乎极为痛快不已。
龙椅左侧同样是把金椅，上面端坐个颇为肥胖的蟒服男子，年岁与包元乾相仿。右侧则立着两蟒服，头戴翼善冠的男子。
一人二十出头粗犷健硕，威风凛凛。另一人则是器宇轩昂的少年模样，二人都是年轻气盛，一副跃跃欲试的模样，与那肥胖男子的静态形成鲜明对比。
包元乾斜睨两侧的文臣武将，端地是济济一堂。他当殿面圣也不是头次，只是这一次文武竟然来的如此整齐！
文臣中蹇义，夏原吉等六部尚书领着百官持着笏板凝视自己，恩怨情仇写满众人脸庞。
武将勋贵中，一应俱全，除了平叛的纪纲与右大营副将军耿炳文不在，就连那老迈的武定侯郭英也在场。郭英年迈，朱棣赐了他一座，以表对着淮西硕果的尊重。
那李景隆与赵曦几人，赫然在列，憎恨地看着包元乾，一脸愤懑正窃窃私语，不知商量着什么。
「驯象所司吏包元乾，大败阿鲁台，平叛行都司，入朝后惩治国子监，扬威会同馆。虽朝堂妄言，可被寡人贬谪后却并未气馁，反倒是戒骄戒躁驯象有方，为大明争得颜面，实乃辅国良臣！」朱棣负手起身，傲视群臣道：「可大明朝虽有科举，却无武试，蓦地拔擢其人，恐武人军士不服。故而寡人今特于武英殿前召见群臣，在诸位见证下考核包元乾的本事，免得私下有人口服心不服....呵呵。」
文武大臣议论纷纷，这武英殿殿试已然多年未启，上一回还得追溯到洪武时期，如今突然重开殿试，想来是当今圣上有意拔擢此人。
包元乾听到此时，心头才明白黄俨方才的话是何意。为何要自己全力以赴，原来是考核自己的本事，以服众望啊！
朱棣神色一动，看着阶下的蹇义道：「蹇爱卿，武英殿殿试一事，可安排妥当了？」
蹇义乃吏部尚书，对于任免百官有着举足轻重的话语权，朱棣自然对其发问。
蹇义秉着笏板出列道：「臣以为这包司吏起家于西北边塞，又以平叛军功入朝，如今圣上有意拔擢，臣自认为当从骑射，武艺两处入手，借以考核包司吏的本事，已服众人之心口。」
「哦？何以考此二门？」朱棣听地舒心，却装作毫不知情般问道。
蹇义陪着他唱戏道：「骑射乃是君子六艺之一，自古有之。以射观德，以射观武，此一门便能考核包司吏的射技本事和仪态德艺。至于武功，臣想的是圣上既在武英殿拔擢人才，自然是为武将储才，武将习武众人皆知，不若让包司吏施展耍弄一套兵器法门，借此考核其武功身手是否胜任要职。」
包元乾揣度着蹇义的话语，心道还真是瞌睡便有人送枕头来了。这蹇义端地是懂得摸清帝王心术，知道朱棣有意拔擢自己，便就坡下驴给自己出了两道对于自己来说，手拿把攥的事情。
如此一来，蹇义迎合的朱棣心思，一来让自己轻松过关，二来也不给他自己惹麻烦，实在是老狐狸。难怪他与夏原吉二人都能做到六部尚书，这见风使舵的本事端地厉害！
「好，好一个百官之首的太宰尚书。」朱棣大咧咧地叉着腰笑道，「既如此，便依.....」
「启禀圣上，臣李景隆以为略有不妥。」
朱棣话未说完，李景隆便长身出列，恭谨一拜打断了和谐气氛。
蹇义脸色沉沉，厌恶地斜睨了李景隆一眼，心中烦闷。
他本意让包元乾风风光光地过关，交了这朱棣安排的苦差便罢了，这李景隆真是好不知趣，竟然跳出来刁难，实在非人臣长久之道。
朱棣眉头一皱，嗜血地杀意一闪而过，旋即一展眉头道：「哦？曹国公觉得哪里不妥？」
「蹇大人提议极好，只是略有瑕疵，臣只是为其添砖加瓦罢了。」李景隆深施一礼道：「俗话文无第一武无第二，若圣上要考核包司吏本事委以重任，当需挑选一身手过人的武将与之比试射艺，高低强弱，一较便知。」
他话音刚落，锦衣卫指挥使赵曦走出，跪地道：「臣赵曦以为曹国公此言甚妙，臣不才，往日也是军功起家，为大明开疆拓土厮杀不下百余阵。如今虽身居高位，这骑射本事却无一日敢懈怠，见我大明又有年轻之辈崭露头角，臣自然大喜，也想与这包司吏比一比射术，看看究竟是我辈风骚依旧还是这些后起晚辈青出于蓝。臣淳淳之心，还望圣上准许！」
朱棣听罢赵曦之言，心头已是怒火中烧，却不能无端发作，惹人话柄。
他岂能不知赵曦的本事？此人号称美丰仪，善骑射。
赵曦猿臂擅射，百步穿杨，在沙场上不止一次先射敌将落马，继而群龙无首屡获大捷。
这个时候跑来和包元乾切磋，实在是刻意为难之。
那就连坐着的郭英，也撑着拐杖颤巍起身道：「启禀圣上，老臣以为此计可行，不若让二人比试一番，倒能看出真才实学。」
郭英一发话，此起彼伏的武将们纷纷附和，直言沙场军阵强者为尊，一时间倒成山呼之势。
胡广本来想去奏对帮腔，但是却被杨荣拦住，胡广见杨荣摇头不语，知道此事不要蹚浑水。他们可以不帮包元乾说话，却不能拆朱棣的台。
见众人竞相进言，朱棣略微皱眉，他倒不是真要包元乾试出个多高的本事，只是要借此堵众人之口，却又担心包元乾技不如人输了阵，那百官就有借口弹劾，他就再难提拔此人了。
转瞬一想既然这些武将们不服，不若就让其与之一比，否则就算自己强压下去，这些人恐怕也不会信服。
朱棣的目光移到包元乾身上，问道：「包元乾，你以为如何？」
「微臣并无异议，今日无论是谁要与微臣比试，微臣都奉陪到底。」包元乾对着见礼，旋即又扬起嘴角不屑地看向赵曦，哂笑道：「微臣只怕赵大人久疏弓马，若有个闪失微臣可担待不起。」
包元乾想地极为明白，今日乃是千载难逢的机遇，是朱棣垂青自己。若是天子的橄榄枝都抛来了，自己却没本事抓住向上，那活该自己一辈子当九品芝麻官。
所以今日无论是谁挡着自己，他都必须要踩着这些人的脸向上走！管你是锦衣卫指挥使，还是什么曹国公，武定侯...如此对自己咄咄相逼，他包元乾也不是吃素的！
是骡子是马拉出来遛遛，凡是不给他包元乾面子的，他也实在没有必要给对方面子。
「哼，包司吏还是担心担心自己，可莫要输给我这年过四十的半老之人。」赵曦轻哼一声不屑道。
朱棣点头道：「既然都无异议，那就请蹇大人出题便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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