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退避三舍
德州城外。
燕军大营。
朱棣安静的在地图上比比划划，好像在琢磨接下来该如何用兵，如何拿下眼前这座德州城。
屋内还有两人，分别是大将张玉，还有朱高煦。
张玉面色沉稳，倒是一旁的朱高煦不时抬眼看向帐外，似乎在等什么人一样。
过了好一会儿，他嘟囔道：“都快两个时辰了。”
说完，他回头看向父亲朱棣，问道：“父王，您说郑和真的有可能说服盛庸吗？”
派郑和入城劝降，这是朱棣的意思。
虽然郑和此前也给朱棣提出了不少的好建议，而且他还是道衍和尚姚广孝的学生，但是朱高煦却有些担心。
昨日阵前，朱棣亲自喊话，也未能说动盛庸。
今天派郑和，难道就有可能吗？
“试试看吧！”朱棣淡淡的回了一句。
“父王！”朱高煦又问：“如果未能说服盛庸，我军又该怎么办呢？这德州城城池坚固，盛庸又有大量的火器，如果我军不使用火炮攻城，这德州城，如何能够攻下。”
原本以为父王会很确信，确信郑和能够说服盛庸，不想得到的答案却是试试看，朱高煦无奈的抱怨着。
等他抱怨完，朱棣已经离开地图，平淡的道：“为将者，应懂得随机应变，根据眼前的形势，做出正确的判断。”
朱高煦闻言一愣，倒是一旁的张玉有些激动的样子。
“眼下优势在朝廷！”朱棣道：“我军虽然打了几次胜仗，但是并未动摇朝廷的根基；”说着他叹息一声，然后说道：“郑和虽然聪慧，但是本王以为，他很难说服盛庸。”
闻言，朱高煦与张玉也是微微点头。
朱棣的话说得没错，虽然这一年多，燕军确实打了一些胜仗，但是朝廷胜在人多势众，即便是输了这几仗，但是朝廷依然还有近百万大军，而燕军此时全部加起来，也就只有不到二十万人。
目前进抵德州的燕军是近十万人，留守大本营北平有五六万人，正在朝德州赶来的，还有三四万人。
若论兵力多寡，燕军明显处于绝对的劣势。
而且，朝廷控制着绝大部分疆土，如果所有城池，都选择闭城坚守，就燕军这些人，想要打败朝廷兵马，难度还是非常大。
前面这一年多，燕军能够获得几场大胜仗，也是胜在燕王朱棣指挥得当，将士们用命，还有朝廷胡乱指挥，以及天子朱允炆的优柔寡断。
但是现在——
他们好像发现有些不对劲，比如朝廷兵马，不再像之前那样急于求战，无论是此前的沧州，还是眼下的德州。
若论兵力，德州也有十余万人。
但是朱高煦先头部队，也只有五万人，十万对五万，本可以以多打少，趁燕军长途奔袭，立足未稳，给予迎头痛击。
但是，盛庸除了在桑园和吴桥设置了一些兵马阻拦，并未出城与朱高煦厮杀，而是选择坚壁清野，闭城不战。
太反常了。
包括朱棣在内，燕军的一些高级将领，都发现了这个问题。
当然，还有皇帝下达的可杀令。
这让朱棣不敢再像之前战斗时那样，以自己王爷的身份，去阻挡朝廷兵马，因为现在皇帝不在顾忌他的身份。
“王爷！”
张玉起身问道：“可是有什么好的主意？”
看朱棣如此淡定，张玉有理由相信，或许王爷已经想出了应对之策，毕竟他跟随朱棣也不是一天两天，对他还是有些了解。
“嗯！”朱棣微微点头，然后再次起身，来到地图跟前，一边比划，一边说道：“德州是我军南北主要通道，打通德州，就可以让我军南下无后顾之忧。”
“不过！”他说着微微皱眉，道：“盛庸选择闭城坚守，若拖延日久，必对我军不利。”
朱高煦与张玉闻言，都是点头附和。
朱棣说着，手指从德州向西南划过，然后说道：“若是郑和无法说服盛庸，本王决议立即撤兵向西。”
“向西？”朱高煦顿时一惊，心说您刚才不是说，德州是我军南下必须拿下的城池吗？只有打通了德州，我军才无后顾之忧，可是现在怎么又要撤军向西。
朱棣看出了儿子的疑惑，道：“既然德州无法快速攻破，而我军又不能与朝廷在此僵持，那就改道去攻打大名府。”
“攻打大名府？”张玉也是疑惑的问道：“王爷，大名府深处腹地，若朝廷派军拦住我军退路，我军岂不危矣？”
“呵呵！”朱棣闻言笑了，他道：“你说得没错，大名府深处腹地，我军如果去攻大名府，算是孤军深入。”说着，他顿了顿却是欣喜的道：“正是因为大名府地处腹地，其镇守兵力，定不如德州济南如此充裕。”
“若是我军一战攻下大名府...”说到这里，朱棣故意停顿下来，看向两人问道：“你们觉得，到时候，盛庸会不会出兵救援大名府？”
“哈哈！”朱高煦闻言大喜道：“父王圣明，若是我军占了大名府，这必然震动应天府，若盛庸不派兵救援大名府，我军便可趁机南下，兵锋将直指河南。”
“公子所言极是！”张玉也是附和道：“若是我军进入河南之地，则中原以西，就任由我军攻取。”
“所以！”朱棣笑着说道：“一旦大名府失守，盛庸必定率军前来救援，到时候本王再挥军东出，一战可败盛庸，德州、济南，甚至整个山东将均归本王所有。”
“可是...”朱高煦顿了顿，却问道：“铁铉、盛庸，用皇爷爷的神牌阻挡我军，让我军不敢使用火炮轰城...”说着，他似乎有些沮丧的样子，道：“要是大名府，以及其他城池守军纷纷效仿，我军又岂能攻破任何城池？”
这是一个关键问题。
德州城防虽然坚固，但是也并非是不可破的城池，朱棣手里的兵马虽然不如朝廷人多势众，但是燕军手里，也有大量的火炮。
若是使用火炮攻城，即使是德州城，朱棣坚信，他也能将其攻破，但是年初的济南，眼下的德州，都是因为这个原因，让燕军寸步难行。
这事儿很快必将天下皆知，到时候各州郡虽然会夸赞朱棣孝顺，不忍炮轰神牌，却也让其他朝廷守军将领效仿，只要燕军一来，就将高祖皇帝的画像挂在城墙上。
若如此，燕军没有了火器，又如何攻破拥有火器的朝廷城池？
“退避三舍！”
朱棣沉声说道：“年初在济南城，因为铁铉使用先帝神牌，本王放弃使用火炮，继而退兵；如今攻打德州，盛庸故技重施，本王依然放弃使用火炮...”说着，他脸色阴沉，然后道：“如果大名府守军，依然采用此谋，本王会再次相让。”
“啊???”
闻言，两人皆是一愣。
心说，如果继续相让下去，我们就不用打了，以后所有城池都会用这方法抵挡我军。
可是，朱棣突然看向帐外，朗声道：“退让三城，这是本王的底线，即使先帝在天有灵，也会理解本王；”说着他顿了顿才又说道：“到了第四城...哼...”
朱棣虽然没有说完，但是两人都明白了他的意思，那就是燕军在济南、德州已经做出退让，如果大名府依然如此，燕军会第三次相让。
但是——
正所谓事不过三。
大名府，将是燕军做出让步的最后一城，若是还有城池继续使用这个谋略，燕军将不在顾忌高祖神牌，直接使用火炮轰击城池。
朱棣不是朱允炆，朱允炆会优柔寡断，假仁假义，但是他朱棣却不会。
对于高祖神牌，他有敬畏之心，但是他也知道自己现在的处境，他现在是在造反，要是一味的这样退让，那不如缴械投降算了。
至于以后用火炮炸烂高祖神牌，会不会让人说他不孝，他已经顾不上那么多了，他能做到退避三舍，已经算是仁至义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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