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113章 蜂蜜萝卜汁
晚点的时候，宫里有内侍送来很多续命的材料，说是官家赏赐下来的，吕家只管去要。
吕从简作为长子，接过赏赐，顺便让人送上礼钱，这些内侍的脸上才有了动容，不过因为三位宰辅在前厅端坐，不敢久留，留下个懂事的眼神，就告辞离去。
“哦吼，这起码是五百年的人参了！”吕务简平时就喜欢捣鼓这些东西，不过见到几个哥哥不善的眼神，这才收敛起来，“唔，咳咳，蓉儿昨晚到现在一直在给爹爹祈福，菩萨真人必然会听到的。”
“爹爹知道蓉儿这么有孝心，会倍感欣慰的。”吕从简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总得给这个跳脱的弟弟点面子。
“陈相公，卢小子还没有消息吗？”吕务简又看向一旁端坐的陈彭年，要说这里谁跟卢瑟关系最近，恐怕就属他陈彭年了，说起来卢瑟是陈氏老祖的亲传弟子，多少有点亲戚关系。
“未曾，不过三日前收到卢家送来的消息，他们已经离开汤埕村，前往福州府。”陈彭年话音刚落，就看到王旦和寇准同时看过来，意思是这么大的事情你怎么能够藏着不说？
“大公子，卢家遣人来了。”管家进到前厅禀告道。
“快，快请进来！”吕从简以为是卢瑟亲自赶回来了，整理了有些凌乱的外衣，站在门口探头道。
来人是亨利和府里的卢六郎，吕家几个儿子看到这两人联袂而来都有点诧异，都这个时候了，你带着卢家小芦的厨子过来干什么？
“这是....”吕从简脸上闪过一丝失望，却不知道卢家这么做事为何意。
“这是七少爷让小的特地准备的蜂蜜萝卜汁，已经处理过了，现在不是解释的时候，请大公子带路，这位是我们卢记小芦特聘的郎中，只有他能和我配合默契，唐突之处，请各位见谅。”卢六郎施礼道。
“我家主人算到吕相公会有此难，下午收到密信后就找来了这位郎中和六郎协助。”亨利稍作解释，在“算到会有此难”上咬了重音，吕家七子不敢怠慢，连忙引路将两人带到后院吕蒙正的卧房前。
那些御医手足无措的坐在堂屋里等待着什么，似乎刚才已经施了针灌过药。
“这是何意？”几个御医脸上露出不善之色，看着吕家的人带着一个江湖郎中进来，这是要打擂台不成？
“诸位别误会，这是家父的朋友命人来试试，似乎早在很早以前就算到了家父会有此一劫难。”吕从简回答的有理有据，那几个御医也没办法做的太过分，只是开始收拾药箱，似乎一言不合就要甩手离去。
卢六郎不以为意，当着众人的面，将食盒打开，取出里面的瓷瓶，倒出汁液，一股生萝卜的味道弥漫出来。
“这是蜂蜜和萝卜？别开玩笑了，这是治病还是食疗？”
“老夫没看错的话，这是化痰的偏方？你等以为吕相公是被痰堵住了？简直荒唐！”
“无知无畏！简直不可理喻！”
“几位无须用言语激怒我等，本就是我家主人让我等来的，这东西大家都认识，说白了一钱不名，试试也没什么错的。”卢六郎不卑不亢继续在那里调汁，“这是川贝母磨成的粉末，几位御医要不要验验？”
几个御医都转过头去，和一个市井之人有什么好啰嗦的，显得掉价。
“来的路上都跟你说过了，施针的时候别紧张。”卢六郎故意抬高声量，他也是一个不肯吃亏的主儿，这是故意要打这些御医的脸的意思。
“这....这是什么穴位？为何要针灸此处？”
“你等胡乱施为，出了事情，我等太医院可不会负责！”
“胡闹，简直就是胡闹！”
卢六郎盯着郎中施针，心里也很紧张，万一不小心把吕相公弄死了，刚才装的逼就要吞苦果。
吕家众人也很紧张，要不是卢瑟的意思，他们断然不会冒这个险的。
“二公子，请过来扶起令尊！”卢六郎回头看向吕惟简，这里只有他是武将，其余的人都是文弱书生。
吕惟简按照卢六郎的要求，扶着父亲，将一碗汤汁灌了下去，只听到吕蒙正喉咙里传来通下水道的声音。
那原本紧闭的双眸忽的睁开，双手挣扎着，好像嗓子被什么堵住了一样的难受，脖颈上都出现了指甲的抓痕。
“二公子别让令尊乱动，让他靠在您的肩膀上面，对，我来了！”众人不知道卢六郎的意思，只见他比划了几下，对着吕蒙正的后背用力拍打，“嗝呕”的一声，一口腥臭的浓痰从吕蒙正嘴里喷吐出来，落在吕惟简的后背上，顿时整个卧房里臭味弥漫。
又是几下拍打，一口接着一口浓痰出来，吕务简胡乱端着一个脸盆过来接着，那些血红褐黄色泽的浓痰滑落进脸盆里，吕务简屏住呼吸，不去看那些浓痰，生怕自己忍不住直接吐了。
连续吐出五六口浓痰后，吕蒙正的呼吸顺畅了不少，他抬起右手拍了拍二儿子的肩膀，示意他放开，吕惟简这才重新将吕蒙正放在玉枕上。
“爹爹，您没事了？”几个儿子围了过来，吕务简端着脸盆出去，交给等候在外面的丫鬟手中。
“唔，刚才一瞬间，老夫觉得要离开了，还有很多话想要给你们交代。”吕蒙正虚弱的声音传来，接着又清咳了起来，吕惟简连忙递过去一个痰盂，又是一口褐黄色的浓痰出来，“你去换身外衣吧，难为你了。”
“爹爹这是什么话，我们都是您的儿子，最亲近的人！”吕惟简双眼通红道。
“是，是为父说错话了，都是好孩子。”吕蒙正这么刚强的人，第一次在众多儿子面前主动承认过错，这让卧房内的其余儿子内心悲痛，虽然早就有这方面的心理准备，但是看着老父亲一天天的衰老，忽然要离开自己的时候，都不免鼻子一酸，吕从简抽泣道，“爹爹，您好好休息吧！”
吕蒙正吃力的摆了摆手，看向一旁的卢六郎，“卢主厨怎么在这里？你，我认识，你是卢记小芦后面那条街上的郎中，对不对？你们....”
“吕相公好记性。”郎中施礼，将银针收了起来，放进药箱，“诸位大人，在下还有事，就先行告辞了！”
“这是清热解毒的配方，你们收着，家里有能力的多做一点放着，七少爷算到吕相公年岁大了，吃了太多油腻的食物，会有这么一劫，这是之前陈老离开京城前调配的。卢家和卢记小芦的冰窖里常备着，就是怕万一...”卢六郎点到即止，将瓷瓶交给丫鬟，跟着郎中一起离开，这里已经不需要他们了。
“管家，带郎中下去领赏钱！”吕从简没忘记最重要的步骤，人家这是将自家爹爹从鬼门关拉回来了，是大恩！
“那小子，呵呵呵，真是吕家之福啊！”躺在床榻上的吕蒙正苍白的脸上有了一丝红润，“居然早就算到了，吕家欠了他一个大人情了。”
“爹爹，我现在去通知王相公和寇相公，还有陈参政！”吕从简说着就出去了。
没多久，三位宰辅就来到了卧房里，先是感谢几位御医，好歹这些御医是看在王旦和寇准的面子上才来的，基本的礼貌是要有的。
几个御医脸上发烧，刚才那一幕好在没让几位宰辅看到，吕家的人自然也不会多舌，自己学艺不精没能出效果，居然被一个厨师和一个野郎中给啪啪打脸了。
“躺着躺着，脸色好了很多。”王旦站在床边，微微笑道，“看来寇相公的话让路过的菩萨真人听到了，圣功病愈后可以好好宰寇相公一顿了。”
原来刚才几人在前厅打赌，只要吕蒙正能够过这一关，寇准就请客吃顿好的。
“那是，当着菩萨真人的面，说出来的话，老夫自然是不会食言的。”寇准扯着脖子硬刚到底了。
“哪里要寇相公破费？要不是寇相公法力无边，老夫可能真的就不在了。”吕蒙正这会儿还能开寇准的玩笑，就知道他已经好了。
一句“法力无边”把几个老友都逗笑了。
“卢六郎呢？已经走了？他们带来的汤汁有用吗？”寇准不合时宜的问了一句，卧房内忽然寂静下来，“怎么？没用吗？不过他们也是一番好意，你们为何这般看着老夫？”
“寇相公，我等学艺不精，吕相公是卢记小芦的厨师和那个郎中救过来的，我等无颜接受几位相公的赞赏！”御医里还是有耿直的人，直接揭破了事实的真相，其他几个同僚脸色瞬间就很难看，承认自己不如野郎中是个很丢脸的事情，以后在这京城还怎么混下去？
“原来如此，不过老夫还是要多谢你等过来帮忙。”寇准脸上没有变化，依旧拱手道。
几个御医已经没脸继续待下去了，说了几句，就自己告辞离开了。
管家将几名御医送了出去，吕家该有的礼数还是要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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