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北方将领会
开封南郊机场,黑压压的人群在一侧等候,几架飞机在空中盘旋。
人群中,两人交头接耳。
吕明保心里没底:“老刘,机场中不中?万一出啥问题,咱俩都去球了。”
刘景山道:“差不多,俺用豆油把地面洇了一遍,应该没问题。”
第一辆C47终于对准跑道,两个人的心一下子提起来。飞机着陆,滑行了一段距离终于停稳,两人才抬手擦擦冷汗。
一上午,飞机落了十几架,下来百十名将军,吕明保等地方军政要员成了点头虫,最后一架飞机降落已经接近中午。
蒋介石铁青着脸下来,后面跟着何应钦、陈诚、刘峙和一众随从。
两个兵赶紧把地毯横铺在等待的地方官员以及先到的各位将军面前。
蒋介石此行实属迫不得已,前段时间他在南阳布下陷阱,要诱杀韩复榘和孙殿英,结果两人根本没尿那一壶,把蒋介石气得不轻,接着戴笠又截获电文,韩复榘联络刘湘、宋哲元密谋图蒋,蒋介石闻息大惊,立即派特务毒死刘湘,秘密逮捕宋哲元,三害除其二,独余韩复榘,必杀之而后快。在何应钦等安排下,开封北方高级将领军事会议召开,第一、第四战区师以上军官全部参加,山东韩复榘终于来了。
蒋介石下了飞机,得知韩复榘已至,心情顿觉轻松,按惯例要先检阅众将,他走上红地毯,从东头向西依次和前排军官握手,刚握了三次正要向第四个站立的张旭振握手,后排突然挤出一人,把二人几乎碰到的手撞开,卫士上前擒下此人。
此人年近五旬,长袍马褂,戴一副金丝眼镜,被卫士擒住并不挣扎,只是口中喊冤。
蒋介石很是恼怒,但明白这是个收买人心的好机会,脸上露出亲和的笑容道:“你是哪位?有什么事?”
来人道:“我是一月前刚上任的河南省主席李振海,我要状告新五军!”
蒋介石一听新五军,眼里留过一丝兴奋和无奈,兴奋的是新五军有把柄即将落入自己手中,可以利用借以制造不利舆论,无奈的是新五军根本已失去控制,这回开会根本没来人,蒋介石并不气馁,用眼神鼓励李振海接着说。
李振海摘下眼镜擦着泪道:“前日新五军一伙大兵冲进开封,裹挟修建机场工人,地方无力弹压,也就算了,犬子红岩年方二十三岁,刚从美国留学回来,与救灾专员刘稻村之子在第一楼喝酒,遇见新五军歹徒三人,犬子何辜!竟遭毒手!请委员长秉公裁决,以慰犬子九泉之灵啊-55555”李振海说道伤心处,泪如雨下,顿时嚎啕大哭起来。
蒋介石高声问道:“负责警戒开封的是那只部队?”
张旭振连忙道:“属下第六师!师长吕明保就在这里。”接着回头命人将吕明保和刘景山叫来。
吕明保第一次见蒋委员长,小腿有点发软,刘景山还好点。
蒋介石道:“新五军一共来了多少人?”
吕明保涨红着脸吭哧道:“好、好、好几百、、上千、、大概、、好像—”
蒋介石佯怒道:“到底多少?”
刘景山赶紧接道:“是新五军第十五旅全部,大概有四五千人!我们不是不拦着,只是都是**部队,不好开枪制止,终于被他们得逞,裹挟工人往老河道对岸阳武一带走了。”
蒋介石问道:“张主席的事如何解释?”
刘景山道:“十五旅回师后,属下为了尽早完成机场建设任务,只得把城中兵员悉数派来修建机场,不防有三个十五旅散兵行凶,才-----”
李振海哭声稍住道:“三名歹徒徒手杀害我儿,又将我保镖一名当场格杀,据目击者称,凶手虽然瘦小,性情凶悍,保镖虽已毙命,仍鞭尸不止,后来出门,夺枪闯城,视法律于不顾,猖狂到极点,可怜我儿----”说着又哭起来。
蒋介石听到这里已经颇不耐烦,命令随员以最高统帅部名义通电全国,向新五军发报要求交出三名凶犯,严惩第十五旅官兵。
出了这个岔子,蒋介石无心再走过场,登上早已等候的林肯轿车向开封驶去,各军将领也纷纷坐上接待专车跟随入城。
韩复榘坐在其中一辆汽车,面色从容淡定,三名卫士分坐前后,看着窗外的已经透出金黄的小麦,韩复榘思绪如潮。
临来时,陈毅苦劝,谷良友死劝,韩复榘婉言回绝,只有他心里最清楚,刘湘死、宋哲元被捕,只有自己尚在人世,蒋介石绝不会轻易放过,与其等着被军统特务莫名其妙的暗杀,还不如光明正大前去赴会,死在北方上百位将军面前,还能揭露蒋某人的阴谋,让众将领更清楚地看看蒋某的丑恶嘴脸。
现在唯一放心不下的就是车里三名忠心卫士的死活了。
韩复榘拍拍前排坐着的卫士首领于波的肩头,于波回头问道:“军长,干么?”
韩复榘道:“今晚开会,我自己去就行了,你们一定要呆着别动,回来记得替我收尸,把我的尸骨埋在泰安城外那个小山坡,记住了没有?”
于波急道:“军长干么老说死,谁敢动你试试?俺弄死他!”
韩复榘道:“我意已决,不容更改,你若不从,下车去吧!”
于波道:“俺是卫士,要死先死俺,谷师长交代的清楚,让俺寸步不离,保护军长左右。”
韩复榘无奈叹息,只得默许。
晚上八点,韩复榘坐车到了河南省政府门口,看见电灯旁贴着一张写着“参加会议的将领请在此下车”的通知,并有人在指挥车辆,于是把车辆排列到旁边的空地上。韩复榘和很多与会的将领,一样下车向里走。
到了第二道门口,左旁屋门上贴着“随员接待处”,于波等三个卫士被留在接待处。
韩复榘同一些参加会议的将领,一路说说笑笑地来了“副官处”,看见贴有一张通知,上面写着:“奉委座谕:今晚高级军事会议,为慎重起见,所有到会将领,不可携带武器进入会议厅,应将随身自卫武器,暂交副官长保管,给予临时的收据,待会议完毕后凭收据取回。”
韩复榘从容一笑将自己身上带的两支手枪,掏出来交给副官处,然后跟着大家一齐进入会议厅。在写着各人名字桌后坐下,韩复榘看看两边,一边是张旭振,一边是刘峙,不禁好笑,笑蒋介石太过小心,为杀自己真是煞费苦心,连座位的安排这样的小事也很上心,看来此次必是在劫难逃!
待众人寒暄已毕,蒋介石道:“兄弟这次来,有两件事情要办,第一件么,就是奖赏一位功臣!张将军请起立。”
张旭振满脸抑制不住的兴奋起身站立。
蒋介石缓步走向张旭振,边走边说道:“近半年来,中央军屡次转进,并非惧怕日寇,而是出于战略需要,马当沉船、长江布雷都是围绕着这一战略目标实施地,即便如此,日寇华南军团集结六个师团重兵步步*近,我军需要的是时间,张军长掘开黄河,以水代兵,大大迟滞了日寇进军步伐,现在我军已集结60万精锐,以逸待劳守卫武汉,实现我保卫大武汉之决战计划,重创甚至全歼日寇主力指日可待!此为第一件事。”
蒋介石环顾四周道:“我要说的第二件事,却是兄弟不愿开口地!”
蒋介石语气转为严厉,会议室里空气顿时沉重起来“我们抗日是全国一致的,这个重大的责任应该说是我们每一个将领义不容辞的责任,可是,竟有一个高级将领放弃山东黄河天险的阵地,违抗命令,连续失陷数大城市,使日寇顺利地进入山东,影响巨大,继而放弃济南使后方动摇,这个责任,应当有人负担!”
韩复榘起身平静地道:“济南丢失是我应负的责任,可我为什么会丢了济南?日军*近那时,是谁撤走我唯一的重炮旅!我欲固守泰安,又是谁几次命令韩某撤兵!日军进山东是我的责任,日军进东北进上海又是谁的责任!丢掉济南是我韩某的责任,那么北平和南京又是谁的责任?”
蒋介石声色俱厉地截住韩的话说道:“现在我问的是山东,不是南京;南京丢失,自有人负责。”
韩复榘道:“好!韩某自认有罪,自请执法人员枪毙,但是韩某不愿独行,还请委员长把丢东北、上海、北平、南京的罪魁一起绑了,与韩某共赴黄泉!”
蒋介石顿时说不出话来,脸色铁青牙齿咬的格格作响。
刘峙见蒋介石尴尬,赶紧解围。拉着韩地手说“向方(韩的号),委座正在冒火的时候,你先到我办公室室里休息一下吧!”于是他拉着韩从会议厅边门走了出来。
外面停着一辆小车,刘峙道:“哎,会议室里尚有几名副官,不便说话,干脆上我的车吧。”说着拉开车门,韩复榘弯腰上车。
两边忽然挤上两名特务,两把手枪抵住韩复榘胸口,其中一人道:“别动!你被捕了!”
林县,防空洞。
外面日军的飞机轰炸,防空洞里面不时瑟瑟落下灰尘。
博古抖着手里的电报道:“这还了得!十五旅士兵冲击开封,裹挟机场几万劳工,已经说明新五军军纪废弛,竟然有三个兵公然杀害河南省主席的儿子,之后持枪拒捕,杀出开封,现在最高军事委员会都出面了,要求我们交出杀人凶手!你们说,这样的害群之马留着干什么?这不是破坏抗战吗!幸亏我来的及时,否则给中央政府抓住口实,我们的名誉还要不要?新五军还怎么维持下去?新五军完了是小事,***也会跟着受牵连!我看哪,应该立即逮捕闹事的三个罪犯,交给政府处理,还要严厉制裁参与开封事件的士兵,那个十五旅旅长也要撤掉!治军不严的罪过不能轻饶!”
孙殿英眼皮一跳一跳,额头上青筋直蹦,腮部强健的咬肌绷紧,在皮肤下可以清晰地看见肌肉纤维的收缩运动,这个博古太气人了,一来就盛气凌人,主动提出要当新五军政委,自己不过看在他八路军特派代表的身份和宣霞父义弟的面子上,给了他个政治督导员的闲差,这小子抱着鸡毛当令箭,整天在那里指手画脚,小事一般自己都让着他,这回可没有容让的余地了。
李锡九看气氛越来越僵,缓和道:“军长也对此事很恼火,不过据十五旅发来的电报来看,这里面有很多误会,首先我们的士兵到开封不是闹事去的,他们是奉宣总指挥的命令过河营救难民去的,至于是难民还是劳工,还有待进一步调查。至于三个人杀死省主席之子的事,解释得非常清楚,恶少强抢民女,我们的人仗义出手,应该!那样的人本就是死有余辜!”
博古激动道:“听听!这是什么话!人家毕竟是省主席的孩子,就算行为不检点,也不至于就该死呀?出手制止应该,服个软放了算了,把人家整死太过分了!还有后来,为什么不去投案?开枪大闹省府,惊动中央,影响极其恶劣!你还袒护他们,这叫骄纵,这叫放任自流,是典型的军阀作风!应该坚决惩治闹事士兵,此风断不可长!”
李锡九乃忠厚长者,此时也压不住火:“你和中央政府很亲嘛!亲到可以拿自己士兵的命去讨他们欢心的地步!带兵者不爱惜士兵,反而为了外人要加害自己的弟兄!你居心何在!”
博古理直气壮道:“我是为了维护全国抗战的大局!牺牲几个人算得了什么?何况我们的士兵不过是普通老百姓,人家可是省主席大公子!三条命换人家一条命,还怕人家不愿意,何况还有一名保镖也被杀了,我们这是牺牲少数人,维护的是新五军整体的利益!”
李锡九大怒跳起来头碰到防空洞顶也不觉得疼,指着博古道:“牺牲少数?要是牺牲你,你干不干?我们国民党推行三民主义好多年,人人平等的口号喊了好多年,你们***总是说我们革命不够彻底,要推翻我们来个二次革命,难道在你们***那边还讲尊卑有别、上下有序,搞刑不上大夫那一套!”
博古脸色涨红:“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说为了三个小兵和中央政府闹对立,得不偿失,不值得嘛!那个恶少是该死,毕竟有执法的机构制裁,我们的士兵不过路过,根本没有执法权嘛!现在人家不愿意,我们有什么办法?”
李锡九刚要争论,孙殿英突然大笑起来。
笑声和外面的爆炸声交替占领着防空洞的空间,博古和李锡九都是一愣。
孙殿英笑了一气,才开口道:“两位的争论太有意思了,我听着听着都听糊涂了,***的向着国民党政府说话,国民党的到反道说起自家政府的坏话,太好玩了!哈哈哈----”
博古脸色瞬间几次变色,强自道:“军长!你是一军之长,此事由你决断,请千万慎重,万勿义气用事!”
李锡九也争道:“军长!可不敢失了军心那!”
孙殿英看看二人,见二人一幅惶急神情,故意卖关子道:“俺自有主张,嘿嘿,俺就是不说,俺要看看俺兄弟是个啥意思,看俺俩能不能想一块去。”
功夫不大,宣霞父的回复到了,孙殿英听罢回文大喜:“俺俩上辈子肯定是亲兄弟!啥都跟俺想的一样。”回头看博古和李锡九。
李锡九面带喜色,博古如丧考妣。
孙殿英正色道:“俺早就看你不顺眼了!你是个啥东西,来不到三天,就敢在俺面前指手画脚、说东道西,还想撤俺的旅长还想卖俺的小兵,妈的!要不是看在八路军救林县舍死忘生那劲,早把你小子轰走球了!妈拉比!往后要想在老子手下混,把尾巴夹紧点!学当官先学做人!俺大字不识的粗人也知道为弟兄两肋插刀,看你一副有学问样,说话办事咋不靠边咧!别说俺弟兄弄死个省主席的小孩,就是把天捅个窟窿!俺也替他们扛了!想叫弟兄们打仗卖命,就得有叫他们心甘情愿的理由,屁大点事,就要出卖弟兄,往后谁还信你?俺的队伍讲不讲规矩俺不管,不讲义气就是不中!”
李锡九面带喜色挑衅般看着博古道:“有担当方为大丈夫,我们军长虽粗野,不失为真英雄,自民国0年,身经百战,身边的弟兄战死不知凡几,没有一个叫屈。战死早亡怨短命,想让军长白白牺牲弟兄讨好大官,想都不要想!我正是看重孙军长义气才于逆境中投奔,不弃不离生死相随,得道者多助,方成今日局面,你博某无寸功于新五军,上来就搞这一套,我看---哼哼!新五军并非你久留之地”
博古心虚道:“我来新五军没有别的意思,只是为了加强军内党员管理,至于军务,还是你们说了算,我并没有干涉的意思,发表一下个人意见,也是民主生活的一部分嘛,说出来大家讨论讨论,甚至争论争论对部队民主建设也有好处嘛!”
孙殿英沉脸道:“发表看法可以,不能胡说八道,叫弟兄们听见寒心。八路军对孙某恩深义重,俺孙某也不愿把事情做绝,你还是政治督导,咋督导俺不管,可军务方面有宣霞父统一指挥,不能随便干涉,俺只是名义上的军长,实际就是个牌位,就算俺是个牌位,也不想任人摆布,在新五军第一听宣霞父老弟的,俺算是第二,谁要是把老子惹急了,老子一枪毙了他,再跟俺兄弟解释,谅俺兄弟不会恼俺。”
博古一肚子学问被弄了个烧鸡窝脖,一句话也说不出,只好咽下这口气转身离开。
李锡九冲着博古的背影叹道:“都是***,为何差这么多呢!”(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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