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长袖善舞者
毛旅干脆现身,带着石头一伙从小山包下来,大摇大摆走到众匪面前,上下打量起老张:“你是张副座手下?咋木有见过?”
老张长叹道:“还记得余成万的克虏伯炮营吗?”
毛旅点头:“听说过,可惜未曾谋面,他就撤到南岸个球了!还有张副座,听说新组了第六军,在郑州和日本人好生干了一架,唉,可惜短命啊!”
老张拉过小李:“这就是张军座螟蛉义子,我是余成万手下副官张广玉!”
毛旅惊喜不已:“啊!原来真是同袍之谊!”
小李来回看着毛旅:“你就是毛旅长?”
老毛自豪地挺胸:“嗯!”
小李吃地笑了:“看着也不咋样吗!活像个要饭哩!”
毛旅老脸一红,低头看,还真是破衣褴褛,那个大衣上的破洞里,棉花也冒出多长,老毛赶紧用指头往里塞。
小李再笑:“鼻涕出来了!”
老毛慌忙用力吸溜,习惯性地咽下。
小李哈哈笑道:“你、你吃鼻涕!”
这一下身边所有人都听见了,跟着笑。
远处的不知道为啥笑,赶紧吆喝着问,有些无良的,大声吆喝着回答,一小会,整个山谷笑声震天。
老毛脸皮厚,只是略微红了一下,看见沟里还有许多人抱成团,紧张地聚在一起,显见不是小李手下的人,问道:“这些是那的?”
张广玉道:“豫西土匪,这些家伙被第六军涮了,以为是天大的肥羊,那知来的是一只老虎!老虎就老虎吧,偏偏比狐狸还精!”
老毛得意大笑。
豫西土匪们,看着两下认亲,心里发毛,个个像受惊的刺猬,自觉抱成一团,枪口向外,晃来晃去。
毛旅看见眉头一皱:“他娘的!还他妈不服是吧?想打怎么这?信不信老子平了你们山寨!”
麻子壮胆过来抱拳当胸:“原来是第五军毛旅长,还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一家人不认得一家人!”
老毛更加挠头。
麻子笑殷殷道:“贵军长不是孙老殿吗!那是庙道会前任魁首,俺红枪会就是庙道会的亲支近派,这还不是一家?”
老毛这才明白,不过这关系也太他妈牵强了。
当下小李和麻子自觉退在一边,第五旅士兵下去打扫战场,别的不说,先盘点银子,少了十分之一,马六子不依不饶,非要搜两家土匪的身,老毛按住道:“算了!日的,人家帮咱打退追兵,全当辛苦费了!”
马六子一想,这话有理,于是不再追究,可是那些死尸可是再也不肯放过,枪械骡马又得了不少。
麻子手下看着第五旅连豫西土匪的身子也不放过,跑散的牲口也被逮个精光,心疼的不行,怂恿麻子上前交涉,麻子这会只是一味装傻,再也不肯出头。
三千人办事麻利异常,不大会,把战场弄得一干二净,死人们都一律剩个大裤衩子,晾在一边。
毛旅长抱拳拱手,向小李和豫西众匪道了声谢,带着手下扬长而去。
过了黄河再无风险,在第四旅接应之下,毛旅安然回到林县。
孙殿英大摆庆功宴,亲自举杯向老毛灌酒,老毛这回可不敢耍奸,酒一点没洒全进了肚子,几个老弟兄笑脸相劝,老毛杯到盅干,喝个烂醉,被石头几个抬着回了驻地。
第二天中午,有人来请,毛旅长晕头晕脑,喝了几杯浓茶,才稍微清醒,骑马是不要想了,石头机灵,找个椅子用两根木杠一绑,把毛旅长安放在椅子上,叫了四个大个子,抬轿子般把毛旅抬到半山坡,军座地头。
孙殿英屋子里的人分成三拨,老毛脚步歪斜,拱到一伙人群里,那伙人皱眉不已,老毛抬头看,中山装笔挺,一个也不认得。
歪歪着向另一边,另一边西装革履,领带斯文,更加不是熟人。
老魏阴阴招呼:“往这边来!”
高副官连忙搀扶着把毛旅让到第五军旅长一边。
孙殿英红光满面,咳嗽一声:“各位看得起孙某,孙某真他妈荣幸,有句话叫啥呢?蓬、蓬—”
高副官接口道:“蓬荜生辉!”
“对!蓬荜生辉!”
中山装中一人戴着金丝眼镜,气度沉稳,只是眼神有些阴沉,闻听此言,起身略略点头道:“我们是中央派遣,前来五军开展反奸除奸,乃是供孙将军驱使的手下,哪敢当此言语?孙将军太客气了!”
孙殿英大笑道:“不客气!不客气!往后都在一个夜壶里喝尿,客气个球!”
金丝眼镜闻言一呆,第五军众人习惯了,高副官低声道:“是撒尿!”
“对!是一个夜壶里撒尿!”孙殿英难得地羞红了脸,挠挠光头。
西装中一人起身,这人身材瘦小,面白无须,三角眼来回转动,一看就是工于心计的角色。
三角眼呵呵干笑:“鄙人代表南京预备政府,汪主席前来慰劳孙殿英将军,汪主席对孙将军可是推崇备至啊!闻听第五军弟兄缺少粮饷衣物,命兄弟带来军服两万套,棉衣两万件,大洋一百万,粮食四百万斤,现在这些东西囤积开封,只等老将军一句话,马上就可以运来!”
孙殿英听见那么多东西,乐的两只手都拍不到一块了:“好!好啊!不瞒老弟说,俺这半年可算穷怕了,弟兄们就他妈一件衣服,套了棉花当棉衣,掏出棉花当单衣,好多弟兄穿得像叫花子,就连俺这军长,连一条裤头也木有,娘了个蛋的,一走路来回乱甩,一出门小凉风从俩裤腿往上钻,那可真是冻的蛋疼!”
第五军众人一阵心酸,老魏几个普索索往下掉泪。
三角眼做出一副同情表情,叹息道:“蒋某专权误国,手下政府军队,烂到骨子里,老百姓苦不堪言,就连孙将军这样的虎将,也受如此委屈,看来中华民国真是靠不住啊!”
孙殿英没有表态,对面激怒一人,正是金丝眼镜。
金丝眼镜霍然起身:“总裁一心为国,领导全国爱国同胞,戮力同心,一心抗战,你们的汪主席,屈膝卖国,委身为奴,不思悔改,还要成立什么预备政府!一世英名毁于一旦!汉奸的名字,怕是此生再也甩不掉了!”
三角眼呵呵笑道:“成者王侯败者贼!南京和平政府,才是中华正统,和平救**,已有百万之众,全部日本装备,穿得好,吃得饱,和日本近邻一道建设东亚,不胜过你们的委员长伸着脖子舔英美列强的腚沟?”
这话说得过火,金丝眼镜那堪忍受:“日本人在南京屠杀我人民数十万,你们还在那里筹备政府,南京地下的冤魂夜夜鬼哭,你们听不见?但凡有点良心的中国人,都不会跟着你们出卖祖宗!落个汉奸骂名!”
三角眼哈哈大笑:“满清入关,扬州十日,嘉定三屠,手段比日本人更狠,我们不是做了二百多年顺民吗?要说汉奸,你爹、你爷爷、你太爷爷,那个不是?”
金丝眼镜被噎的说不出话,手下一人站起道:“我们国民党的前身,同盟会,一开始创立的时候,打的就是驱逐鞑虏,复兴汉室的旗号,可见二百年来,我们汉人的反抗从未停止,如今刚刚恢复汉人正统,日本鬼子又来捣乱,即便一时得逞,又能猖狂几天?”
三角眼嘿嘿冷笑道:“世界格局正在大变,各国都在大力兼并土地,再过几年,那里还有什么小国、弱国林立的情况?难道各位以为中国可以独立于列强之外?按我国的实力,必沦为强国之附庸!日本乃是东亚第一强国,实力堪称世界一流,与我中华同文同种,我们正好借机摆脱欧美列强,发展国家工业,等到我们自己强大了,再脱离日本,自主独立,这乃是汪主席曲线救国主张,岂是凡夫俗子所能诟病?”
孙殿英哈哈大笑:“好!说的好!不过俺老孙一句也听不懂!俺就听见你想给俺东西,干脆直说吧,啥条件?”
三角眼连忙赔笑:“没有条件,只是汪主席一片心意,孙将军只管收就是了!”
孙殿英大怒:“妈了个比!俺是直肠子,收钱不办事,俺他娘的成啥人了?传出去,俺老孙咋在江湖上混?不中!你得让俺办点事!要不,这东西俺不敢收!”
金丝眼镜愤然起身:“既然军座有意与汪兆铭结盟,文某此番来错了地方,这就告辞!”说吧带着手下要走。
孙殿英道:“老魏!你妈了比!也不说送送人家?”说着朝老魏使眼色,老魏会意起身叹息,跟着金丝眼镜出门。
三角眼大喜:“军座英明!诚所谓,识时务者为俊杰!我看孙军长前途无量,必成气候!”
孙殿英嘿嘿笑道:“俺闯荡江湖几十年,靠的就是义气,朝廷规矩啥的俺从来不放在眼里,俺就认准一条,谁对俺好,俺就给谁卖命,你说吧,叫俺干啥?”
三角眼道:“其实也不能算个事,就是想要老将军发个通电,就说支持汪主席成立新政府,要是老将军同意,那可是新中华开国元勋!汪主席一定不会慢待,升官发财那是滚滚而来,到时候,孙将军挡都挡不住啊!”
孙殿英哈哈大笑:“俺为啥挡?那不成傻子了吗?来人!立即发通电,支持汪兆铭成立新政府!”
老魏在外面拉着中央特派员文强,好说歹说,文强只是摇头,老魏眼见不能留住文强,看看四下无人,问道:“戴社长可好?”
文强大惊失色,原来戴社长不是旁人,正是军统头子戴笠,只因军统前身名为蓝衣社,所以党国情报部门老人,习惯称戴笠为社长,老魏如此称呼,显然知道内情。
文强道:“你是何人?”
老魏微笑道:“徐特立局长下属,中统局魏立山!”
文强浑身一抖,军统之前,尚有中统,开立之初,情报部门三强并立,一为魏立山,二为戴笠,三为徐特立,这个魏立山原本是蒋总裁手下爱将,蒋介石对其信任无比,甚至出入居室毫不避讳。
要说这信任有时候是好事,有时候也容易坏事,所谓伴君如伴虎,指的就是这个道理。
一次老魏单独汇报广州陈炯明叛变之事,蒋介石宿醉未醒,新婚夫人宋美龄穿着睡衣出来迎客,宋美龄面子上是中国人,由于幼年美国留学,骨子里其实是个美国种,客人到家,并不注重穿着,睡衣之内,空空如也,抬手投足,春光外泄,把个老魏看的口水三尺,神魂颠倒。
鬼使神差,这老魏误认为夫人穿着暴漏,乃是有心勾引,竟然上前为第一夫人整理衣领,睡衣平平斜斜,乳沟尽现,老魏一双色眼哪能逃过宋美龄慧眼?不过第一夫人毕竟有涵养,当时巧妙周旋,未露分毫不妥,老魏色受神与,晕乎乎过了一天,夜梦第一夫人,好生缠绵,谁知人家转身就向蒋介石汇报,蒋介石顿时大怒,要杀魏立山,还是第一夫人怕众人耻笑,劝慰蒋某,文火慢炖,于是老魏从此失宠,一年六贬,仕途霉运超过清朝大将年羹尧!
数月间,从情报局长宝座掉到华北分局,从华北分局掉到天津分部,从负责人变成一般情报人员,最后被派到孙殿英部卧底。
这个事情,在情报局内部流传甚广,只在高层做为超级笑料,文强做为戴局长亲信,偶然听说,并不以为然,不想今日看到本人,才知道江湖传言并非完全虚构。
文强道:“没想到魏老兄落魄至此,徐局长也不加照顾吗?”
老魏阴*:“怎么不照顾?照顾的很啊!刚刚派来*,强塞给我!”
文强回忆一阵恍然道:“可是那个大波浪臀的娘们?”
老魏哭丧脸道:“正是!这样的货色,想让孙殿英看上眼何其难也!白白便宜了高副官!”
文强道:“真是难为前辈作此下流事情,在盗墓贼手下不好混啊!”
老魏正色道:“千万不要被孙殿英表面的粗豪所惑,这个人心细如发,每每张狂之举,背后都有自己的意图在内,用起智谋,不亚于白崇禧,要不是吃亏在出身不好,早就是一方军阀,尽管如此,你看他三起三落,何曾灰心?只看这股韧劲,旁人就无法比较!”
文强道:“那也不能为了几个臭钱,就委身汪伪,当了汉奸啊?”
老魏道:“全因为第五军无辜失去集团军地位,还把孙殿英排在庞炳勋手下,要他和胡宗南的第二师共事,这个可是冷了孙殿英的心啊!说是第二十四集团军,实际谁都清楚,论战斗力,十个庞炳勋也干不过孙殿英,庞炳勋和孙殿英素有旧怨,这个安排实在欠妥!”
文强无奈道:“毛旅在洛阳得罪何部长,最高统帅部没有裁撤五军已经是烧了高香!孙殿英也不能因为这个就投降啊!”
老魏道:“球!他这是一石三鸟之计!一是向中央摊牌,他老孙不是没人要,汪兆铭不但要他,还封官许愿,他这是自抬身价!二是此人向来心无挂碍,说了不算,一点顾虑也没有,那些人送上门的肥肉,正好吃了果腹!三是叫你听听,赶紧朝中央汇报,人家给出价码,中央那边总不能无所表示吧?借你的口,趁机讹诈一把,这个老流氓干这一套最是熟手,说瞎话从来不打草稿!”
文强道:“那他对汪兆铭的人那么好?看样子真的像是有心投靠啊!”
老魏叹道:“唉!你要是能看出虚情,安知别人就看不出假意?这老东西演戏像着呢!”
文强的一位手下道:“既然魏前辈坚持说孙殿英演戏,我们何不多住几天,看看这出戏如何收场。”
文强点头同意,不信孙殿英,也要信魏立山啊。
孙殿英哈哈大笑:“小毛!你奶奶的,一事不烦二主,这次洛阳讨饷干的不错,这开封运粮,你再跑一趟?”
毛旅长拿着茶壶正在猛灌,闻言噗地一声把茶水喷了旁边老杜一身,老杜狗脸道:“你小子故意是不是?信不信老子炸死你!”
第五军众人一阵大笑。
这老杜自从王屋山受伤,一条腿瘸了,估计头也没好利索,丢了大炮,对炸药起了兴趣,整天五迷三道,夜里也不点灯,怕引爆床上的炸药,身上不管走到哪,随时都能掏出一管炸药。
毛旅长嘿嘿干笑:“外边玩去,一会玩响了,狗爪子给你撸了!”
老杜忽然想起一事,高兴地拐啊拐的出门,好像真的去外边玩去了。
孙殿英道:“你他妈不说话,俺就当你同意了啊!就是你了,赶紧回去集合!”
毛旅长这才醒悟:“日!俺夜个才回来,被子都木暖热,又得出去!”
几位不要脸的纷纷贺喜,敲砖勾缝,把这个活牢牢按在老毛身上。
孙殿英看看三角眼道:“这位老弟才高八石,学问几十车,俺这会就缺这样的军师,不如留下来,跟着哥哥?”
三角眼得意道:“固所愿,不敢请耳!”
孙殿英一阵迷糊:“啥?不吃猪耳?你是回子?放心,俺给你做清真席!”
三角眼要解释,想了半天,无从下嘴,只好摇头苦笑。
高副官低声道:“人家愿意留下,就是不敢问军座,这下可是大*对扫比,正合适!”
孙殿英哈哈笑道:“对,对,俺就是大*,他就是sao比,俺俩到一块,那是非弄事不中!”
高副官挑起大指:“军座英明!”
孙殿英通报全国支持汪兆铭新政府,一下子像一块石头扔到蛤蟆坑里,激起千重浪的同时,引得一坑蛤蟆乱叫。(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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