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南方 第五十四章 赋税
第五十四章 赋税
“是,大帅。”曾志国的这两个护卫都是由北方流落自南方的,两人都是自幼习武,飞檐走壁之类当然是虚言,不过,这两人正当三十来岁的壮盛之年,习武也是自幼便开始打的根基,不论是力量还是博斗的技巧都正值巅峰,剑术刀术射术,也都是一时雄强。一人敌百人当然是不大可能,不过这两人若是联手,再借助地形地利之便,两人敌数十人,倒是一点儿也不费力。
若不是有此两个护卫,李天柱这个亲兵团的参将也不会放弃自己的职守,就这么让曾帅大摇大摆的和一群文法吏出来。
十个内卫当然也不是弱者,不过与亲兵团比较起来还是稍逊一筹,没有这两个护卫,一旦遇到不轨之徒,自然是有些危险。
这会子为了一点粮食,曾志国就把这两个护卫派了出去,显然也是一时考虑不周。不过,他的命令向来不准打折扣,除了张广仁和几个高级将领外,也几乎无人敢在曾志国面前多说多动。
当下答应下来,两个护卫持着曾志国给的令牌,一起去寻找薛琣等人,好在距离不远,可以立刻找到,然后迅速返回。
天气越发晦暗,江南不比北方,便算是明朝时的冬天也很少降雪,算来整整一冬大约也许只下两三场雪。
不过,雨水有时候倒是很多。冬雨凛洌清冷,打的人的脸上,冰凉彻骨。
曾志国已经在护卫的服侍下披好了油衣,头顶也戴好了毡帽,雨水都被挡开,倒是一股股冰冷的气息扑打在他的脸上,把原本的燥热烦闷驱除干净,让他觉得非常的爽利。
心情一好,看到阎应元在自己身后手忙脚乱的系油衣,戴毡帽,他一时兴起,居然上前帮了两下手,阎应元初时还不以为意,待看清是曾志国后,倒也吓了一跳。
他喃喃道:“这个如何敢当!”
曾志国不以为意,笑道:“举手之劳,何足道哉。”
他心情很好,倒是吊了一句书袋。
这么一来,阎应元与曾志国之间那上下大防的距离感就淡化了许多。他虽然投效,不过在曾志国门下实在是时间太短,虽然曾帅看重,在镇江时两人经常抵足夜谈,论起政务,大势,军务等等,阎应元自觉才具平常,以他前任大明江阴县典史的位置,套在现在镇江军中文法吏的位置上,虽然不必从最下层的干、以行、书佐等微末小吏做起,不过,给他一个决曹或户曹的位置,他也是心满意足了。
结果曾志国青眼相加,一下子被任命为八百石的大吏,负责军管司这样的要害部门,回想起来,阎应元自己都有如做梦般的感觉。
他自然不知道,如果是换了当今天下任何人,不管是抗清不屈而死,还是后世震古烁今的所谓大哲学家,思想家,曾志国都不放在眼里。既然他要逆天而行,那些已经被历史证明无用的东西与人,必须舍去。
这一条路充满坚辛,如果不心志坚强,视人为物,心中除利而无情,这一条是注定走不成功,而且,也根本无从走起。
事实而言,曾志国除了对夏复夏完淳有了一些侧隐之心,实在不想让这名垂青史的少年死在自己手中外,其余诸色人等,只要碍事挡路者,一个也不曾放过。
他放过阎应元,虽然也有敬惜对方史册名声的想法,不过,更多的还是因为对方已经证明过的能力。
只是这些,曾志国必定不会与阎应元明说就是了。
这也是阎应元在曾志国面前显的尴尬,也不敢直言的原因所在。适才在顾山时,阎应元几乎未发一言,做足了“只看只听”的功夫,究其实里,还是在曾志国面前放不开的原故吧。
现下冬雨突至,一点上细节,倒是把他心中的块垒打消了不少。看来,曾帅不知道是何原故,对他阎某人是当真欣赏,既然如此,也是士为知已者死,无须说得了。
阎应元也是心志坚定,豁达开朗的人物,不然,也不会有上佳的人缘,使得江阴城在危急之时公推这个前典吏来主持大局。他有军事长才是一回事,得民心也是另一回事,这自然都是难得的天赋。
当下心神放松,便向着曾志国笑道:“大帅,其实薛分守心思缜密,适才在各地观看的时候,下吏看到各处的粮仓都放着大块的油布,还有不少粮食都入了库,这一点萧萧冬雨,不会让大帅的粮食受损的。”
曾志国点头道:“不错。薛琣这个人,虽然是粗鲁不文,到现在识的字也没有满三百,不过,他心思缜密,小心,大胆之余又不乏细致,人才难得。过一阵子,我打算调他倒华亭或是丹阳当分守。这两个地方,前者诡计多端,又善财难舍的很,鬼头刀也吓不住他们。调薛琣过去,能把华亭镇住管服,他就能在心智上更进一层。丹阳么,民风彪悍,丹阳自古出精兵么。把这个地方管服了,薛琣怕是能吃人,哈哈。”
他倒不愧是总掌全局久了,对薛琣的优点和缺点都知之甚详,几句话,把就薛琣未来的发展方向给定了下来,而且极为妥当,阎应元吃惊之余,也是暗暗敬佩。
只是他心中早有疑问,不妨借着眼前的这个由头,说将出来,于是带着小心,向着曾志国问道:“大帅,下吏心中有疑问,却不知……”
他这副模样,曾志国如何不明白。阎应元现在在镇江军中自然还有保留,这个曾志国也是心知肚明。
毕竟一个集体形成要许久的时间,而要真正融入新的集体,并且全身心的投入,则需要更加久的时间。万事开头难,阎应元能坦然接受他破格的任命,已经让曾志国非常的满意了。
今天既然对方有畅开心思的模样,曾志国便微微一笑,挥手道:“丽享,你是吾军镇大吏,如果有什么话还不敢向我说,那还有什么意思?”
“是的。”阎应元大是感动,在马上向着曾志国欠了欠身,然后方正色道:“大帅,我朝开国之初,方有征收实物之举。百姓纳税,一般是三样。一粮,二桑麻,三,实役。
前者,自然无需多说,北方麦、高粱等物,南方则是稻米。二者,也是大致这般,各地以出产不同,或是棉,或是桑麻丝绸,以此实物,补国家用度养兵之不足。除此两税之外,则有实役。百姓充衙役,挖河道,修官道,充保甲,遇有大工,则也是在各地抽取。诸如此法,其实是国朝开国之初,无钱,无银,朝廷用度又多半在养活官吏与兵丁之上,所以实物即可。而究竟来说,还是要收钱。自唐以下,我华夏便无收取实力为赋税之法了。而一条鞭法虽然有弊端,不过也是省事省力,同样也是省钱之举。现在大帅不收银子,固然不使奸商居中得利,不过官府也同样要多花费人力物力,而且,如果以粮食为官俸和军饷,下吏恐怕领取俸禄的官吏和士兵也同样要不满。时世异非,今时不同往日,再让大家或军镇以物易物,下吏恐怕民怨不沸腾,然而官心军心却是要大大的不稳啊。此虑盘恒心中日久,实在是不明所以,所以尚乞大帅为下吏解惑。”
看来这个问题确实是苦恼阎应元很久了,曾志国一允许他说,此人便竹筒倒豆子,噼里啪啦一古脑的把疑问说了出来。
他倒不愧是难得的人才,并不愿意废话,虽然长篇大论,却是直指问题实质。
曾志国现在大量收入粮食,已经远远超过了镇兵所需。他要养活的有战兵三万人,辅兵六万人,一共才不到十万人的军队。还有参军、后勤、参军、内卫、参谋、军法等部,加起来还不到一万人,也就是说,曾志国治下虽然没有统计,不过根据估计最少有数百万人和千万亩以上的土地,需要吃公粮养活的人口不过十万人。如果以白银赋税来说,堪堪将就,而纯粹只给这些人粮食吃饱的话,现在收入的粮食大略已经够所有人吃上两年或更久了。
这么多的粮食储备其实是没有必要的。正常来说,储备半年或一年的粮食以备荒年就可以了。江南这么多肥田,每天收取的粮食是足够吃的,而曾志国现在的做法,就好象要放弃四府之地,捞取一票就走人的样子。而如果要真的这样做,倒不如横征暴敛,除了粮食,还要银子,就是把江南四府之地搜刮干净,让四府元气大伤,这也很不关曾帅的事了。
而曾志国现在大收粮食,银子一钱不要。虽然他以前从朝廷那里搜刮来不少,现在手头最少还有几十万两银子,倒是够用上一年半载的使费,不过,银钱用光之后,难道让所有的镇兵和文吏们都只吃粮食?
这自然是不现实的,而且是非常不现实的。
阎应元这一问,自然直指问题核心,说完之后,曾志国已经是收了笑容,满脸的沉吟之色,看来,这件事他自然是心中有数,只是考虑要不要对阎应元实说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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