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八章:弑君称帝
冬至日这晚,近三个时辰的宫宴结束。
皇帝喝的烂醉,摇摇晃晃的被祗候人搀扶着往福安殿的方向去,他红着双颊,满口的醉语。
自皇后死后,他变得愈加疯癫,口中念着:「最近皇后有没有欺负撒卯……德妃和贤妃有没有为难撒卯啊?」
「如果有,如实交代,朕一定好好惩治她们。」
「谁敢欺负她,朕就杀了她!」
哒兴国一只手扶着他,一只手提灯导路,后方跟着好几个宫人。
哒兴国听了这话,隐忍不发,扬起笑容道:「大家,皇后娘娘,德妃,贤妃娘娘还有张昭媛已经去了!您忘了吗?是您亲提的剑,杀了她们。」
「死了?」他迷迷糊糊的问。
正在皇后死的第二日,一向与皇后交好的德妃贤妃和张昭媛,便找上了撒卯质问,几人发生了口角。皇帝自寺庙进香回来,听说此事,便立马提了剑寻到几位宫嫔,无情的挥下了刀剑。
哒兴国再答:「是,大家,她们都死了,德妃娘娘还有着身子,太医说那是个男胎,毕国大长公主因女伤心欲绝,一病不起。」
皇帝的喉结上下微动,胸膛不停有气韵起伏,望着廊外,地上的积雪能没过人的脚踝处,这突如其来的年关长寒,冻的万物掉落,连前些日子娇艳欲滴的梅花都纷纷落下,只剩了空荡荡的枝头被厚重的雪压着。
「德妃是朕的表妹,与朕青梅竹马……,姑母肯定对朕很失望吧!」
「臣知道大家与大长公主感情深厚,所以特地让宫中最好的太医为她诊治,但都被公主婉拒了。」
「罢了!罢了!」
皇帝默然,空洞的眼神盯着前方的路,撒开了祗候人的手,踽踽独行消失在长廊的拐角处。
午夜间,福安殿龙床上,皇帝正靠在身后的围栏上,在他的身边,躺着撒卯,她显然是已然作为新御嫔的身份侍过寝了。
她发丝凌乱,双眼无神,静望着上空垂下的福袋,滚落的红泪将锦枕沾湿,她隆起的腹部,在被衾之下十分显眼。
皇帝低头将她的泪拭干:「撒卯,别哭,朕会对你万般的好,过几日朕与大臣商议,立你为新后,咱们帝后两人,看尽这大金繁华。」
她绝望的将双眼闭上,抚摸着自个的肚子,隐忍下了这千万折辱。
皇帝见她安静了下来,便伸手将她肩头搂住,也昏睡了过去。
待两人睡下,福安殿静谧无人时,哒兴国便轻手轻脚的进来,将左右烛台的几盏灯灭去,再小心翼翼贴近龙床,蹲其身,将皇帝常备在枕下的刀拿走,还有榻下的一方短剑,也随之抽了去。
他提着嘴角,再为皇帝盖好被子嘱咐道:「大家,夜里凉,您盖好被子!」
未见皇帝回应,他便邪笑一丝,将床帘解下,抚了长衫阔步走出,那仪态异常的洒脱。
他与福安殿外值守的侍卫将军仆散忽土低声交谈了一会,忽土便招手身边的一队执戟人护送着哒兴国走开。
哒兴国的袖中,还小心翼翼的兜着一连串宫门的钥匙,他每走一步便探其左右,生怕有心人瞧了去。新
几人顺利绕过大安殿后的长廊,在一处步廊交叉的地方停了下来,哒兴国将袖中禁钥拿出,再于袖中摸索着递给了其中一位领头的执戟人,低声说道:「便劳烦大人您去往玉华门,打开城门,相必将军已然和那里的禁军打好招呼了!」
那执戟人接过钥匙长揖在前,铿锵有力道:「贵人折煞臣,待新君立,还望贵人替臣多多美言几句!」
两人相对礼,片刻后,哒兴国便朝着另一头的宫门去了,他脚步匆匆,由着剩下四人的护送,很快便
到了宣华门。
「是何人靠近?」守门的侍卫见了几人靠近,便在模糊之中抽了冷刀来。
身边几位执戟人前来道:「是我们!」
执戟人与那两位侍卫交谈了许久,哒兴国便将钥匙递了过去:「这是从司钥那里取的,几位大人放心开门便是!」
那侍卫将剑刺入长鞘,抱拳长揖道:「将军事先与臣等嘱咐过了!」
他将钥匙拿起,小跑至宫门处,将那一扇巨型宽阔的朱门打开,直通外面的夜廊。
执戟人望外,看见了完颜亮正纵马领着一队士兵,在外等候多时了。
他身边乃是妹夫徒单贞,两人皆身披一副铁叶攒成铠甲,腰系兽面束带,前后两面青铜护心镜,上笼着一领绯红团花袍,垂两条绿绒缕领带,下面一双乌皮跨靴。
哒兴国跪地迎接,口中高呼:「陛下,微臣恭候多时,请陛下尽快入宫禁!」
完颜亮一抬俊眉,勾起一抹笑意在嘴边,拨了下耳边垂环,一副君临天下王者气势,锐利而深邃的目光,不自觉得给人一种压迫感。
他一驾骏马,直入皇门,一路畅通无阻到达福安殿。
而自玉华门入的秉德、李老僧、乌带也已然潜入了宫中,在福安殿门口与之汇合。
「微臣参见大王!大王,皇帝正在熟睡中,」仆散忽土携领众将士向他请令。
他将披风一挥,压着墨眉招手道:「你带人将福安殿包围起来,不可闹什么出大动静,孤王要亲自杀了那昏君!」
完颜亮将剑一抽,行过红廊,上去就将那朱红的殿门一踹,阔步走入殿中,其他几人也随之进入。
皇帝听了巨响立马便从龙床上惊醒,他还未曾明白发生了什么,便手忙脚乱的往枕下一通摸索,寻着他常备的刀剑,神色慌张。
「不必寻了,你的刀,在孤王这里!」
他抬头,便瞧了完颜亮摇着大步,拨了帷帐走入,手中提着长剑,另一手指着身边哒兴国手中收走的刀剑。
此时,撒卯也被吓醒了,惊恐的围着被子,蜷缩在角落,望着面前几个提刀人。
「来人,护驾!护驾!」他一身亵衣下了床,左右呼喊着。
叫了半天没动静,完颜亮傲慢的侧眼瞄了左右,压着粗豪的声音:「喊什么?你这福安殿的人,都归顺了我,谁来护驾?她吗?」
他手一指他身后的撒卯,轻蔑的笑了一声。
「她也很快是我的了!」
「完颜亮,朕早该除掉你这个乱臣贼子,早该的!」
皇帝手无寸铁,惊慌的站在原地。他步步紧逼,将长剑驾在他的肩上,吓的他双腿打颤一屁股坐到了地上,在地上拖着往后退,狼狈不堪。
完颜亮望着他这般狼狈不堪的模样,便脸色一沉,两指抚着长剑:「完颜亶,你瞧瞧你自个这个窝囊的样子,坐不了江山只会拿自个的女人撒气,拿着身边人撒气。」
「皇后陪你历尽劫难,与你夫妻共事十余年,你都狠得下心杀了她,我完颜亮再残忍也不会撒气到自个的女人身上。」
他再将剑逼近,压的更重一寸:「你知道什么人才会如此吗?」
「最最无能之人才会拿自个的女人撒气,才会伤害枕边人。完颜亶,你便是个废物,懂吗?」
「你……」
他厉声大吼:「我如何?我完颜亮有才有德,从未打过败仗,而你呢!你上过战场吗?你可为大金杀过一敌吗?」
「凭什么你就是坐天下的料?我完颜亮哪一点不如你?嗯?」
他再将皇帝的衣领揪起,嗔目切齿:「你早该想到有这么一天,你为了满足自
个心里的虚伪的心肠,将我的女人,我心尖的女人赐给了乌禄,你早就该死了!骄奢Yin逸,杀人无数,剪尽忠良,条条框框,就算杀你十次都不够。」
「便受死吧!」他将长剑提起,猛的挥下。
「不要!不要!」
一声惨烈的叫声在深夜中传开,在外守卫的将士皆向福安殿长揖。
皇帝,便就被弑杀于这冬至夜,朱红的血,溅于三尺帷幔,他面目狰狞,孤落的躺在地上,从此,结束他长达十五年的残暴统治。
完颜亮从容不迫的拿着麻布擦干了长剑上的鲜血,将剑打入鞘中,回头望了一眼震恐的撒卯。
「来人,叫了太医为她好好医治,她与肚里的孩儿,不可有任何闪失!」
「是!」
他说罢,洒脱的从容离开,来到前殿,坐于皇帝的宝座之上,再站起细细打量着这富丽堂皇的福安殿。
西墙上挂着用金银各色丝线绣着狩猎图的帐幔,再进一步又是层层垂下的青帷幔,头顶是一袭一袭的坠珠流苏。再进一层镂空雕栏,左右摆各式各样的花几、月牙案、漆器、御榻玫瑰椅,应接不暇,书橱前的御案,案上四宝都是精品,再回头来置步于御榻上,还能抚其垫上的细腻虎皮。
哒兴国是个机灵的人,连忙取了国玺奉于前:「请大王,接替皇位,吾皇万岁万万岁!」
他这一引入,身后的几人连忙左看右看,纷纷跪扶在地:「吾皇万岁万万岁!」
完颜亮接过那沉重的玉玺,置于手旁的茶案上,仰天大笑,一派君临天下的姿态,让人敬而生畏。
完颜乌带上前长揖,低头恭敬道:「主上!明日朝堂上,该如何应对?」
完颜亮阔摆其胯,拨了拨耳边垂环:「朕弑君而代之,众臣必定心中不满,尤其是宗贤和宗敏,他两人都是忠士,又为执宰,可谓对皇帝忠心耿耿。」
唐括辩再道:「不如,陛下就趁今夜处置了他两人,杀鸡儆猴,其他臣等就不敢有所议论?」
他再道:「以何理由召见呢?这深夜召见两人,本就不合乎常理,他两人自然不敢前来。」
乌带眼珠一动再道:「陛下,可假借那皇帝之名,商议立后,召两人进宫。」
秉德答曰:「是,陛下臣也赞成此法,便诡以立后之名,召两人前来,再刃之!」
他听后,修长的手指击打在桌案上,敲拨了一阵子后,阔其胸膛说:「罢!就这么办,朕,要牢牢坐好这个位置,谁若逆我,杀无赦!」
皇统九年末月,崇天体道钦明文武圣德皇帝遇弑,完颜亮自立为帝,降完颜亶为「东昏王」,追谥慈明恭孝顺德皇后裴满氏为悼皇后,改元天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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