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抗日第1枪
1931年11月4日上午,江桥北侧中国守军阵地。
马含章踩着空弹药箱趴在战壕前壁上,只露出眼睛以上的小半个没戴军帽的脑袋,就着微弱的晨光,用手中的日造“大正十三年式”6×24望远镜观察南面敌军的情况。这款有着6倍放大倍率和24毫米高光物镜的新式望远镜是马含章今年七月在日本买的,那时他作为同期116名中国留学生之一刚刚从日本陆军士官学校毕业。在步兵科的68名同期留学生中,马含章的毕业成绩是第三十名,但这只是他刻意伪造出的假象。
自从1928年6月4日的皇姑屯事件发生后,马含章就确信中日之间必有一战,为了更好的了解敌人,他选择了于1929年4月前往日本陆军士官学校留学。尽管当时才十九岁,但他却有着足够成熟的头脑,在不到两年半的学习过程中,他一面努力收集一切有关日本军队和社会的资料,一面故意压低自己的成绩以免引起日本情报机关的注意。如果不是故意放水,马含章保守的估计,在包括日本学生在内的全部同期生里,他至少能轻松拿个前三!
一如马含章所料,就在他回国后两个多月,“九一八事变”爆发,而现在,他就作为东北军马占山卫队团的一名排长,在江桥迎来了日军满铁守备队的嫩江支队!大战前的阴云笼罩在江桥上空,马含章却极为冷静,他知道单凭眼前的这点日军绝对没有攻占江桥的实力,但他也同样清楚,除非有举国上下万众一心的支援,否则他那担任HLJ省代理主席的远房族叔马占山,绝无长期守住江桥的可能。
很快,对面的日军就完成了作战准备,他们在通过江桥后就放慢了速度,抵达中国守军阵地南面六百米外时纷纷解下背包,然后前进了大约一百米,开始挖掘一些简单的散兵坑和弯弯曲曲的匍匐交通壕作为野战工事,没过多久便在距离江桥北侧阵地五百米开外形成了战线。
随着天越来越亮、光照条件越来越好,中日双方都完成了战前的准备工作。作为排长的马含章缩回脑袋转头大声命令道:“做好准备,小日本子马上就要炮击了,除了万一需要出去替补观察哨的,其他人记得躲在防炮掩体或者防炮洞里别出来,来不及躲的用我教你们的姿势就地卧倒,记得要抱头跪卧,用手肘和膝盖支撑,身体千万不要挨着地或者靠着战壕壁,会被震死的!两腿要并拢,最好交叉并拢,护住股动脉!如果不想聋,就用小臂把耳朵堵上,炮击停下马上放开,听见吹战斗警报哨就进入阵地!”
话音刚落,天空中就传来了“咻——”的一声尖啸。“炮击!隐蔽!”马含章大喊一声,扭头冲进了防炮掩体,排里的其他弟兄也纷纷连滚带爬的各自躲好。
“轰——轰——轰——”日军的炮击持续了二十分钟,炸的整个江桥阵地上浓烟滚滚。不过马含章倒是一点都不担心,他刚才从炮弹的尖啸声中就听出来了,这都是些中小口径的火炮,估计75毫米的四一式山炮和三八式野炮居多,只要躲进工事就不会有任何危险。要是刚才飞来的炮弹发出汽车飞驰的呜呜声甚至火车迎面冲来一般的隆隆声,他恐怕就没那么镇定了,因为那绝对是100毫米以上甚至150毫米以上口径的重炮!
炮击结束,但马含章并没有立刻让手下的弟兄们进入射击位置,而是他自己摸出了掩体,依旧是没戴军帽、踩着空弹药箱只露出眼睛以上的小半个脑袋,
用望远镜观察着日军的动静。
对面的日军步兵没有发起冲锋,而是在不到两百米外的铁丝网前分散展开形成了散兵线,并利用炮火的掩护挖掘了一个个卧式散兵坑,不知道是打算进行对射还是作为发起冲锋的临时阵地。
不过,马含章一看日军士兵个个将头低着,一动不动地趴在散兵坑里,连枪管都没露出来,就知道小鬼子准备耍什么把戏了。果不其然,就在他扭头钻回掩体后不到五秒,炮弹的尖啸又一次响彻天空!
十分钟后,炮击再次停止,马含章依然是自己离开掩体观察日军动向。这一次,日军已经利用炮击掩护将铁丝网破坏掉了,而战壕前沿五十米的另一道铁丝网则在日军的炮火中被炸开了好几个大缺口,好在那两个通过只能屈身前进的浅交通壕从两翼前出了四十多米的隐蔽观察哨还完好无缺。
一看这情况,马含章就知道这次小鬼子真要发动步兵冲击了,他连忙将哨子塞进嘴里,鼓起腮帮吹出了一连串“嘟——嘟——嘟——嘟——嘟——嘟——”这样连续的长哨音。
尽管上任没几个月,但是马含章还是把手下的弟兄训练的进退有据,虽然诸如射击技术等单兵素质因为弹药的限制没有什么提升,但是士兵们的战术动作和配合却有了质的飞跃,他们已经完全理解了这套仿照一战德军的哨音都是些什么意思。
于是,在听到马含章表示战斗警报的哨声后,士兵们纷纷从掩体中钻出来,短短十几秒内就全部有序地进入了事先分配好的射击位置。
这时,对面的日军也几乎同步行动,他们分成两个波次,从不到两百米外攻击发起线上的临时阵地中一跃而起,猫着腰向江桥阵地快速移动起来。一个波次向前移动时,另一个波次就地卧倒进行掩护,等到移动的波次前进了十多二十米开始卧倒掩护后,原先掩护的波次则起身向前猫腰移动。鬼子们就这样交替掩护着向马含章的阵地压来。
考虑到手下弟兄的射击水平,马含章没有发出开火的命令,但其它阵地上已经发出了一阵阵枪声,那些日军利用射击技术的优势,对中国士兵挨个点名击杀,江桥阵地上的辽十三年式步枪声很快被三八大盖的枪声压过,渐渐稀疏了下来。
作为留日士官生,马含章太了解日军了,所以他早就要求弟兄们不要冒头,更不要贸然射击,等待他的命令。而他自己,则一边通过面前沙袋间故意留出的一小段缝隙观察着日军的动静,一边将别在腰间的那支俗称“二十响旁开门匣子”的西班牙生产阿斯特拉m902驳壳枪拔了出来,并将大小机头(大机头为击锤,小机头为保险)全都张开,做好了射击的准备。
渐渐的,日军逼近到了阵地前沿五十米的距离,那些没有被炸毁的铁丝网就是最好的参照物。马含章知道一旦进入二十到三十米,日军就会投掷手榴弹,然后利用手榴弹爆炸造成的杀伤和烟雾发起冲锋。
而在现在的距离交火,就正好是日军最难受的时候,对射吧,距离太近射击技术优势不明显,投弹吧,距离太远够不着,虽然站立投弹大部分士兵都能扔出五十米以上,但匍匐着能扔出一半的距离就算相当不错了。
见时机已到,马含章将手中二十响旁开门那根长达180毫米的超长枪管从沙袋缝隙中伸了进去,大概对准了一名步枪上挑着膏药旗的鬼子的方向。随后,他猛地一吹口中的军哨,发出表示攻击的“嘟——”地一声长哨音。
哨音一落,他便用左手稳稳扶着阿斯特拉m902那长长的二十发固定弹仓,瞄准了之前就选定的目标,右手食指指肚轻轻一扣,只听“啪——”的一声,那鬼子浑身一震,一头便栽倒了。
随着马含章的哨声,他带领的排里弟兄纷纷把军帽放到至少一米开外的沙袋上,戴着用沙袋麻布做成的伪装帽,或踩着空弹药箱只探出半个脑袋利用最顶层沙袋之间的凹陷、或干脆不露头利用一些沙袋之间故意留出观察用的小缝隙,操起手中的辽十三年式步枪向小鬼子猛烈射击。
另一些力大臂长的战士则在战壕中利用站姿和木柄手榴弹便于投掷带来的射程优势向四十多米外鬼子们卧倒射击的地方投掷手榴弹。
布置在排阵地两翼突前十几米被伪装成小土包的隐蔽机枪阵地上那两挺捷克式轻机枪也瞅准时机向着鬼子们的侧翼打出了极富节奏感的短点射。
在手榴弹、轻机枪和步枪的交叉火力打击下,日军很快就发现不但无法继续前进,而且一个个日军士兵被击中倒地。他们有的立即毙命只本能抽搐几下,有的躺着地上发出呻吟或惨叫,鬼子们的伤亡在迅速增加。
这支日军小队的指挥官倒也十分果断,立即命令士兵们向左、右、前三个方向投掷手榴弹,尽管距离不够基本威胁不到中国士兵,但爆炸的烟雾遮蔽了视线,这些鬼子就利用烟雾的掩护迅速撤出了火力杀伤区,连同十来个伤员和七八具尸体也一并带走了。
马含章很想进行火力追击,以便尽可能多杀伤一些鬼子,但他知道,鬼子的报复性炮击很快就要来了,于是连忙大喊:“停火!停火!进入掩体!进入掩体”,战士们也按照排长的指示迅速停火,纷纷拿起完好或者留下了弹孔的军帽,有序地进入掩体躲避炮击。
日军的报复性炮击在不到二十秒后如期而至,但此时的马含章排已经全部躲进了掩体,没有任何一名战士在鬼子的报复性炮击中伤亡。
日军的第一次试探性进攻就这样草草结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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