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薛蟠
扬州城西,官道上。
李瑜与苏久并辔而行,身后一群锦衣卫随侍。
李瑜将牛角弓从鞍上解下,递给苏久,道:“此番倒还多亏了逾明的宝弓,否则这偷袭一事,更要费一番周折。”
苏久一手抱着虎头盔,一手接过牛角弓挂在鞍旁,笑说道:“我听樊总旗说,大哥在后山连发十一箭,皆是百步左右一箭穿喉。
至最后更是并箭齐发,百余步外取两人性命,当真是绝世神射,闻所未闻!”
樊冀在后面听了,也高声应和道:“爵爷射术,实乃属下平生仅见,当真是心服口服,若非亲眼所见,只怕说出去也没人肯信的!”
李瑜轻笑道:“逾明也颇神勇啊。听谢同知所说,逾明一人一刀便将敌人杀得片甲不留,所过之处,无人可挡。”
苏久笑了两声道:“我虽比不过大哥,但也并非那些喽啰能敌的。不过是些未经训练的庄稼汉,手上没个把式的,便是胜过他们,也算不得什么本事。”
李瑜道:“这几日大家都辛苦了,待回了扬州城换过衣服,本爵做东,在酒楼里摆上几桌犒劳各位。”
众人听罢,都兴高采烈,高声呼和。李瑜拍马疾行,一道尘土飞扬,众人也都打马跟上。
至扬州城外,守城士卒见远处一队人马配刀而来,掩门警戒,待查验过李瑜身份,便恭敬行礼、放行。
自扬州城西而入,一路穿城而过,往城东小院而去。
市坊街道两侧百姓见七十余骑衣着鲜艳的官军佩刀而过,身上沾染血迹,都让至一边,互相问询,不知其是哪里的军吏。
有略懂之人在一旁讲解,说此乃锦衣卫,是为帝王亲军,乃钦赐穿飞鱼服,皆是百里挑一的俊武勇士。
另有人看见领头的李瑜、苏久服饰不一,又兼年轻俊朗,尤以李瑜风姿卓然、气质高绝,叫人一眼难忘,更是猜疑纷纷,不知其为何人。
李瑜等人行至城东小院,范二正在里面等候,另有三十个负伤的锦衣卫在屋内休养。
待见了李瑜等人回来,都出来行礼迎接。
李瑜命范二先去城中酒楼定下座位,众人洗漱更衣,稍后一同去好吃一顿。
这百人锦衣卫早与李瑜熟络,相处下来皆觉着他既严厉又宽和,与旁的大人物颇不相同。
更兼李瑜这个年轻便有如此超绝的勇力,更是崇敬非常、敬佩不已。
众人一阵欢笑,便各去洗漱更衣,脱下飞鱼服,洗去身上血渍,换了青色劲装,在院里等候。
李瑜也仔细洗漱了一番,将身上血渍洗净,看着外面披风上染了斑斑驳驳的血迹,也是无奈。
从之前携带来的包裹中取出一套衣服来换,正是探春亲手给他缝制的。菘蓝色深衣,银线绘饰的云织水纹,斜襟两条游鳞,腰带上也是双鲤鱼图案。
李瑜将衣服换上,这一月多长高了几分,穿起来倒是正好。
又将合配的浅蓝色对襟大袖套在外面,一眼看去,便是风度翩翩的贵族公子,分明看不出一点方才搏杀过的样子。
李瑜出了屋子,领着众人出门,向西边而去。
李瑜苏久在前,身后零散随着**十青袍壮汉,因未配备兵器,故而留了十几人在院里看顾。
众人来至城中闹市,范二正在一家酒楼门口左右眺望。
遥见李瑜等人过来,忙去迎接,笑道:“爷,我都打听过了,这家酒楼乃是扬州城中鼎鼎有名的,
凡是宴饮吃喝,别无更好的了。”
李瑜点点头,抬头看去,乃是一三层大酒楼,独立于此,四周无别家商铺,以围槛拦住,青石路环绕。
正门对开的朱漆大木门,上悬一匾名曰“广陵楼”,两侧对联写道“座客何来,听二分明月箫声,依稀杜牧;主人莫问,借一管春风词笔,点染扬州。”
李瑜暗暗点头,果然富丽雅致。
迈步进去,两个侍者特来引领,将李瑜等人一一迎至三楼。
此时也近酉时,一楼零散的几桌客人见了这么一伙人来,也都惊诧不已。
李瑜一行上至三楼,范二招呼他在靠窗的一桌落座,此处栏窗往外看,可见城内风光,湖河穿桥,细柳招摇。
李瑜在首位坐下,苏久、邬峻、樊冀、彭予纷纷落座,与他同桌。
其余众人则随意结伴落座,足坐了**张桌子。
有小厮侍奉茶水,分摆碗箸,取手帕濡湿了拧干给众人擦手。
掌柜的亲自上楼招呼,见过李瑜,笑道:“公子,咱们酒楼也有小曲、弹词,可要叫来唱给诸位听听?”
李瑜笑道:“也好,我这些弟兄们皆是头回来扬州,也听听江南的小曲小调是个什么滋味。这会儿便开始走菜吧。”
掌柜的笑着应下,道:“我这便去安排,一定是把最好的叫来给公子弹唱。”
说罢,快步下楼去准备了。
范二在李瑜身侧站着伺候,李瑜道:“范二,你也在这桌坐下吃饭便是,不必你来伺候。”
范二犹豫再三,在李瑜的安排下,也在凳子上坐下了。
片刻,上来了几个怀抱琵琶、三弦的男女,在掌柜的带领下,先来至主桌给李瑜见礼。
掌柜的问道:“不知公子想听什么?”
李瑜道:“铁马汉子也离不得儿女柔情,便先来唱一曲《西厢记》吧。”
同桌的众人皆是一笑,那掌柜的即命人去弹唱。
楼内一角,男持三弦,女抱琵琶,清音脆响,吴侬软语,娇糯可人。
众人在桌前一边饮茶一边听曲,心神松弛,快意自得。
却闻楼道口传来一阵闹声,樊冀见李瑜扰了兴致,即起身要去看。
哪想到径直走进来五个人,为首一个少年公子,浓眉大眼、鼻直口阔、肤色白皙。身形高大,举止随意,金冠簪花、衣着鲜亮、外披一件朱红色宽袖披风,相貌俊朗,神情轻浮。
后跟着四个随从、小厮,都是昂头挺胸、鼻孔朝天。
却见后面掌柜的急忙来拦,道:“薛大爷,我方才便说了,这三楼被客人包下了,且请去二楼雅座歇脚。”
那公子轻呵一声道:“大爷我一向坐的三楼靠窗的桌,一早便订下了,你这囚囊的贪财,无故让给旁人了,可是觉着我薛蟠好欺的?”
原来这公子便是薛蟠。头回薛宝钗给母亲劝解,说叫哥哥多看顾家里的生意。薛姨妈听了宝钗的话,便使薛蟠来扬州查验自家的买卖。
这薛蟠哪里喜欢这些,说是来管生意,实则是来游玩一番的。
他昨日乘船从金陵沿长江而下,过瓜洲,至京口北上运河,在扬州城东上岸,一路来了扬州城。
扬州他也来过不少回,以往都在广陵楼用饭的,必是要坐三楼靠窗的雅座。
今日一早便叫家仆来订下了座位,自顾出城往东北去游览玩耍。不想傍晚回来用饭,却听说有人将三楼包下了。
薛蟠本就脾气火爆的,便寻那掌柜的骂,自顾上楼来看。
如今上得三楼,果见坐了许多人,都是一色的青袍大汉,那靠窗的雅座也坐了几人。三个莽汉,一个仆从打扮的。
倒是另两个公子,一个身形魁梧,气宇轩昂,另一个英俊潇洒,风流倜傥。
掌柜的低声下气地道:“薛大爷,今次是小店的不是,您今儿在这里的花销,我做主给您免了,您看如何?”
薛蟠冷哼一声,气道:“去你个狗入的,可是觉着大爷我稀罕你那点银子?谁不知我薛家的名头,便是在金陵城里,也不见你这样辱我的!”
说罢便招呼随从要去打他,却听里面那边桌上传来一道声音,说道:“薛公子也莫难为掌柜的了,如若不嫌拥挤,便请与我等同桌便是。”
薛蟠抬眼看去,正是那个蓝衣公子所言,虽则不想服软,只是他们一行人多势众,薛蟠自忖不可与他口角,故而摇摇摆摆地来至李瑜桌前,道:
“这位公子请了,在下薛蟠,不知公子如何称呼?”
李瑜道:“在下李瑜,也是久闻薛公子大名了。”
薛蟠奇道:“听公子的话,不像是江南人氏,倒像是京中的口音。莫非这神京城中,也盛传我薛蟠的名声?”
李瑜听了,笑道:“非也,我来扬州不久,才听过不少公子的奇闻异事。”
薛蟠道:“也是,这江南各地,遍布我家的生意,如今是我在主事,各州府大商大行,没有不认得我的!”
李瑜不由心中暗笑,这薛蟠也是给自己脸上贴金,说起大话来也不带脸红的。
今日在扬州遇见他,倒是颇为意外,既然将来会往金陵一行,不妨先同他结识一番。
李瑜伸手一指,道:“今日得遇薛公子,也算有缘,不若坐下同食?”
薛蟠大大咧咧地坐下,笑说道:“我看公子也是不凡,便同公子交个朋友,来日到了金陵,由我来尽地主之谊。”
说罢,转头朝着掌柜的叫道:“愣在那里作甚!今日看李公子的面儿,不与你再计较,还不快上酒上菜!”
那掌柜的闻言松了一口气,赶忙下楼去吩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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