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贾蓉失德
却说宝玉拦住可卿姐弟,正要再同她说话,忽听得身后有人叫道:“宝二叔!”
于是回过头去看,见一十四五岁的少年,面目清秀,身形俊朗,头戴华冠,身穿美服,腰环宝带,外罩大氅,正挥手过来。
宝玉喜道:“蓉哥儿怎么来了!”
贾蓉走近,身上倒传出来了阵阵酒气,歪歪斜斜地打了个揖,笑道:
“侄儿本和大老爷、二老爷并我父亲几个在前院饮酒,却得了老太太那里传来的信,说往戏楼听戏去了。父亲特命我来这边侍奉。
不想到了戏楼,老祖宗正自发愁,方知不见了宝二叔,因此散了人手出来找。哪想却让我碰上了。”
宝玉苦了脸道:“一时兴起,便跑出来了,倒叫老祖宗担忧了。这番倘或叫我父亲知晓了……”
宝玉玉盘脸上又惨白了三分,方却后悔跑出来了。
贾蓉早见了一旁的可卿姐弟,见可卿体态婀娜,举止妩媚,心里早按耐不住,此时回过宝玉的话,便向可卿拱了手,忙搭腔问了:
“不知这位是哪家的小姐,怎的也认识我宝二叔么?”
可卿原本便要带秦钟走的,哪想宝玉上前拦住了去路,此番又听了其与贾蓉寒暄,心下早就不快。
又见贾蓉满脸酒色之气,更是厌恶不已,也不回话,领着秦钟绕过宝玉,自顾要离开。
贾蓉见状,因觉失了脸面,不由心头火起。更兼他本是流连花丛的老手,又是酒劲上头,此刻已是淫心大起。
早几步跨出,拦在可卿身前,神色阴鸷,口中调笑道:“哟!凭你是哪家的小姐,也不曾见过如此小觑我的。我见小姐脸罩面纱,不嫌闷么?好歹取下来,也让人见见真容。”
说罢便踏了一步,伸出手要去摘可卿面纱。
可卿一惊,忙往后一躲,面纱下花容失色,止不住地心惊胆战。怒道:“你们好歹是公门贵族,竟敢在众目睽睽之下无端拦路,调戏良家女子么!”
贾蓉本就七八分醉意,因着寒风一吹,顿时头晕目眩的,哪里分得清左右高下?
这会听了可卿的话,偏觉着其怒中带软,娇声含媚。不由身子骨一阵酥麻,暗自觉着爽快。
只听他又道:“今日小爷便要将你带回府去,又待如何?如若乖乖从了爷,也算你攀上高枝了!”
语罢,要迈步去抓可卿,只是两脚撞在一起,倒成了前扑之状。
可卿早有防备,见其话音刚落,方要抬脚,便往旁边一躲。哪想面纱竟松落了。
贾蓉扑了空,险些摔倒在地,宝玉本要去扶的,见了可卿真容,立刻便呆在原处。
见其仙姿玉颜,哪里像是人间的绝色?便是西子当面,太真回眸,恐怕也不及她。
贾蓉站稳了身子,见可卿玉容妩媚,脸上红晕可人,也痴了,涎津顺嘴角流了出来,竟也不察。
可卿忙举袖遮了脸,怒不可遏,却偏说不出些难听的话来。
一旁宝珠瑞珠二女也都害怕,只护在自家小姐面前,也怒目而视。
几人动静早引了路人过来围观,只是见此处几人衣着华美,也不敢凑近了细听。
自人群中倒走出来一个俊美少年,头束玉冠,身披游鱼红斗篷,内着锦衣玄带,风度翩翩,仪表堂堂。
原来之前不见了宝玉,贾母四处派人找寻,李瑜见她慌了神,也出来帮着找。
因走至这边,见人群围作一团,便来探看,
正好见了可卿等人。
李瑜阔步迈至可卿身前,面前护着的二珠见是李瑜来了,面露喜色,几下让开了。
于是走到可卿面前,见她面有怒色,神情紧张无措,忙问她如何了。
可卿见李瑜来了,心中安心,放下防备,腹中委屈,竟流了一行泪出来。乃悄声将先前之事说了。
李瑜听罢,眉头一皱,脸色转阴,怒从心起。回过头去看,正是宝玉和贾蓉二人。
只见他二人此时已回过神来,宝玉神情尴尬。贾蓉则愈发觉着醉了,两眼昏昏的,所见甚是模糊。
隐约见有人出来挡在可卿前面,似乎同她颇为亲密,只觉得火大,叫道:
“你又是何人,要来管爷的事情,还不滚开!”
宝玉在旁边听了,顿觉着害怕,乃伸手去扯贾蓉的袖子,在耳边小声说道:
“蓉哥儿快醒醒,这是瑜大哥。”
贾蓉听过宝玉的话,反笑道:“管他是什么鱼大哥马大哥的,什么破落户,也把自己当个爷了?”
宝玉听罢,想起李瑜威严,暗道不好,后心发寒,忙让至一旁,寻机要跑。
只听李瑜淡淡地说道:“宝玉又要往哪去?且先待在原地,稍后随我去见政老爷。”
他语气平淡,落在宝玉耳边却若惊雷乍响。乃哆哆嗦嗦地说道:“瑜…瑜大哥,便不消去见父亲了,这遭事本同我无关的。蓉哥儿喝醉了酒,只说些胡话,我也拦不住他…”
李瑜也不再理会他,反平静地看向贾蓉,心中思索。
原本以为可卿同贾蓉往后再无交集,不想如今却牵扯进来了。
今日若是惩戒了贾蓉,便是同宁国府结怨,难免遭贾珍记恨。
若是轻拿轻放,不去管贾蓉,只当无事发生,他却又忍不得。
李瑜见周围人群围观,略想片刻,开口道:“贾蓉,你乃宁国府长房长孙,一言一行当有公门气度。
如今无故拦路良家女子,欲行调戏之事,不怕宁国先祖英灵在天,见子孙后代如此,魂魄不安么!?”
贾蓉讥笑道:“凭你这个无依的孤种也来教训我?既寄居在我贾族,倒比别人还装得像个主子,反管起我的事来了!”
李瑜听了,剑眉微展,自有一番威严,乃说道:
“我借居荣国府,乃是老太太首肯的,若你不服,只管在老太太那里禀明。倘或老太太不许我再住,我立刻离府,绝无二话。
今日之事,待你同我回府见过老太太禀明,自有说法,也莫在外平白丢了贾府的脸面!”
如今四周尽是往来的百姓,他们本就认不得这些权贵,虽则可卿秦钟是住在相邻街坊的,只是二人都少有出门,并无人认得。
况且可卿原本围了面纱,虽则脱落了,不过再遮掩戴上了,众人离得远,也不见她相貌,更不知其是谁,因此并害不了她名声。
如今先听了李瑜的话,只言说那醉酒公子是宁府的长房长孙调戏良家女子,群众立刻轰动起来,交头接耳地私语不止。
他们平日本就没有什么娱乐活动,最好八卦新闻、小道消息。想必今日之事明日便会风传大街小巷。
届时“宁国公府长房长孙除夕之夜当街欲调戏良家女”一事恐怕便要上了神京的小报头条。宁府一门,便要在神京宦海豪门之中丢了面皮。
贾蓉尚未察觉不妥,见李瑜镇定自若的样子,心中火烧,踉跄两步过去便抬手要打他。
李瑜桃眼微眯,若要用了全力,凭他那酒色疮烂的体格,恐怕打死了他。若只顾避让,也不解心头之恨。
细想之时,贾蓉挥拳已至。李瑜也不闪躲,抬脚抵住贾蓉腰腹,其竟再往前不得。
见贾蓉仍在那张牙舞爪的,李瑜心里厌恶,轻用了力,将其踢倒在地。
李瑜心中清楚,贾蓉失德一事已成定局,闹市之中人潮攒动,哪里拦得住消息的?
此次事件之中,李瑜即便是打了贾蓉,贾族也要感谢他。因为拦住了贾蓉,便只是定性为失德。
若是没人拦住他,真让他当街抢了民女,则犯了刘汉律法,解决起来则更是棘手了。
却见贾蓉受力,腹中一痛,摔落在一旁的地上。胃里翻滚,恶心难耐,伏地呕吐不止,一股携带酒气的恶臭顿时溢散开来。
旁边的众人皆离他更远了好些,纷纷捂住口鼻,一脸嫌恶,悄声咒骂。
贾蓉吐罢,也无力再动,却也不曾昏过去,只躺在地上哀叫。
宝玉在一旁看着,苦着一张脸,不敢言语,有心去扶,却又耐不住那股一浊臭。心下暗想,蓉哥儿倒成了真的泥猪癞狗了。
李瑜转过身去,见可卿主仆在一旁捂口鼻在看,脸上嫌恶、兴奋之色难掩,便知其解了恨了。
李瑜过去对可卿说道:“可卿,今日之事,倒委屈你了。贾蓉已有失德之行,名声算是毁了。
可惜他不禁打的,恐怕用力了反将他打死,否则定要重重出一口气。之后的事我自去贾府中论个理来,你且回府去,明日我自上门找你。”
可卿道:“便是如此即可,他一个烂酒鬼疯子,若真打杀了他,哪里值当的?只是恐怕你在贾府之中不好做。”
李瑜道:“无妨,左右不过先得罪了宁国府。况且我有大义在身,所做也算助贾蓉免了牢狱之灾,贾族谢我还来不及。便是真恨我,也奈何我不得,你不必担心。”
说罢,招呼宝珠瑞珠过来领着可卿、秦钟先回。
可卿依依不舍地先走了。秦钟扭头看了一眼宝玉,见其站在那里,不敢动也不敢言,又看了一旁的李瑜,不由暗暗感叹。
“原以为他是个非凡的贵族公子,不料却是个蠢笨的纨绔膏粱。今有识人不清之错,反招阿姊险些受辱,由此可见贾府中人品性大抵不过如此。
反倒这个同姐姐相好的瑜大哥,正有出淤泥而不染的高洁。细细比较起来,远胜宝玉多矣!”
如此感叹一番过后,即随着可卿她们走了。
李瑜送走可卿,见一旁已有荣国府中的几个小厮围在一边。
李瑜招呼他们过来,拿两个收拾地上的污秽,两个担了贾蓉回荣国府,另叫宝玉跟上。
那些荣府小厮们,往常都颇受过李瑜的赏赐,便是今日除夕,也有不少得过他赏的钱来。
况且今日生了这样的事,贾蓉醉过不醒,宝玉在一旁犯傻,除李瑜外再无主事之人。于是都依了李瑜的吩咐,不敢怠慢。
李瑜当先走了,余者一干人等在后跟随。
周遭的百姓互相讨论着贾族的糗事,嬉笑着渐渐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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