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白莲教
仪真县城外。
李瑜勒马停在原地,远远望着前面。
仪真县城池虽则不大,但是往来进出者甚多,多是行商贩物、货运交易的商贾。
李瑜轻叹一声,道:“此处居金陵、镇江、扬州三地中心,背靠长江,算得上繁华富庶之县了!”
随即招呼身后的范二,先进城寻锦衣卫的弟兄,即拍马向城中而去。
城内一间客栈,李瑜顺着锦衣卫所留的记号而来,正见彭予领着众人在楼下用饭。
那彭予忙碌了一日,至酉时才歇下来,便领着锦衣卫的兄弟来此吃饭休息。
一旁的卫士见了李瑜,忙站起身来,见一旁彭予仍自埋头苦干,便附身至他耳边提醒。
彭予抬头一看,见李瑜来了,放下手中碗箸,抹了一把嘴,起身将李瑜迎至一边坐下,招呼人沏茶。
笑问道:“爵爷怎的来了?”
李瑜按手叫他们坐下用饭,同一旁的彭予说道:“既要于此用兵,自然要亲自来看看。
我见彭总旗这样,像是累了许久不曾进食,当真辛苦了。”
彭予咧嘴笑道:“不苦不苦,如今弟兄们都想跟着爵爷多立些功劳,待回了神京,少说要升上一级呢!”
李瑜颔首,又问道:“怎的不见邬百户?”
彭予道:“邬百户领着我们一早便至仪真,他也不进城,吩咐我领一旗弟兄在城中打探消息,自己领人往大铜山附近去了。”
李瑜心中暗暗点头,这邬峻也是颇有上进之心,难做之事倒是自己亲自上的。
李瑜问彭予道:“你在城中可探得什么?”
彭予摇了摇头道:“爵爷,这仪真县每日都有金陵、扬州、镇江三地的行商来此交易,大宗货物买卖乃是稀松平常之事。
若想查大铜山内逆贼的采购之事,恐怕难如登天。
只是这城中百姓,并不知大铜山中隐匿有逆贼,便是官府之人,也不曾知道的。
按说这山林管理乃由所在地方官府辖制,若有可耕种、植木的土地租赁于百姓,皆要登记在册的。
可是卑职往县衙问过了,这大铜山耕种条件恶劣,也不曾出让于私人砍伐。
乃由附近村镇的百姓随意砍伐,或用或卖,官府从中抽分,双方互惠互利。
只是至今不曾听闻过大铜山周围村镇的百姓上报过其中隐匿逆贼之事。”
李瑜听罢,眉头一皱,道:“往日跟随至大铜山的弟兄清楚见了,确认其内暗藏营寨。
倘或有村民上山砍柴打猎,岂会见不着的?
如今天色渐暗,城门也快闭了,且等邬百户回来再说吧。”
李瑜随彭予往客栈后一个独立的小院子里等待,至戌时,从外面陆陆续续进来了许多人,领头的正是锦衣卫百户邬峻。
只见他风尘仆仆,同众人一样,衣袍上尽是灰尘。
李瑜命范二去前面叫人准备饭菜,又着人端茶水来喝,另打水来给他们梳洗。
邬峻先同李瑜见了礼,端起一旁放凉的茶水牛饮而尽,连着喝了三杯。
李瑜等他歇了一会,方问道:“邬百户,此番可有什么收获?”
邬峻长舒一口气,答道:“爵爷,卑职领着四十个弟兄分往大铜山周围村镇一一访问,并无什么发现。
这仪真县商业繁荣,偶尔也有商户往村镇大量采购,众人习以为常,由此也难以判断是否是山中贼人所采买,更难察其人员数目。
只是问及大铜山中情况,说法皆是大差不差,言其中并无什么异常,倒像是商量好的一样。”
李瑜眉头紧锁,又问:“可曾在大铜山四周看过?”
邬峻摇了摇头,道:“走访已是颇耗费时辰,卑职见天色暗了,恐怕过时闭门,便领着弟兄们先回城了。”
李瑜道:“也罢,明日一早,再随我去一趟。邬百户先招呼诸位弟兄用饭吧。”
邬峻今日并无所获,原本还在考虑明日如何去探查,这下有李瑜来主持坐镇,他倒压力骤减,只顾听命便是。
于是抱拳行礼,便忙退出去用饭了。
李瑜也不曾想到这一日的功夫没有探出什么究竟。不过他现在也不急,如今手中还有些线索,缓缓顺着去查,总能有所得的。
翌日,天刚蒙蒙亮,仪真县城内鼓响三通,四方城门开启,李瑜便领着邬峻、彭予等锦衣卫自北门而出,往大铜山方向而去。
一路上偶有拉货的骡车往县城去,阡陌田野,并无多少百姓忙碌。
李瑜等人一路来至大铜山南边青山镇。先进了镇子寻了一间茶社歇脚。
那卖茶的老汉见来了二三十人,忙热情出来招呼。见众人簇拥着一个十余岁的英俊少年,便知其为主事之人,乃上前见礼。
那老汉微弓着身子,笑着道:“见过这位公子,快请屋里先坐,小老儿即刻便叫人冲茶来。”
李瑜见这茶社不大,里面屋子里不过三五张桌子,外面搭了棚子,下置了五六张小桌。
李瑜此番只领了邬峻、彭予等二十个锦衣卫来,皆是骑马赶路,于是命众人在屋外用茶,看顾马匹,只同邬峻、彭予并两个锦衣卫迈步进了屋子。
方在靠窗的桌子坐下,那老汉便领着一个七八岁的小孩子各提了一壶茶出来。
先叫那小孩出去给诸位老爷倒茶,自己则来至李瑜桌前招呼,一边拿杯斟茶,一边笑问道:“这位公子带着这许多人来这青山镇,有何贵干啊?
往常可不曾见过这些个骑马来的。我看公子气度不凡,口音也非本地的,想必定然是别处大富大贵之家的爷。”
李瑜一手轻轻拨动着茶盖,笑道:“我自京中而来,受长辈的嘱托,来扬州主持家中的生意。
如今听说大铜山中乃有矿藏,为先汉吴王刘濞铸钱所在,四处打听了,说是现今这山未曾出让给私人,故而领人去看一看。”
那老丈听了,脸色一变,左右看了,见周围无人,乃低声说道:“公子说笑了,小老儿祖辈住在青山镇,这大铜山离此不远,若有矿藏,早被人挖去了,如今哪里还有余矿?想必公子是听了别处的谣传了。”
李瑜见他神色有异,略一思索,接着道:“我一提起大铜山,便见老丈你神色变化,想必这大铜山中定然是有矿藏了。
只是老丈不愿我这外地的生意人来开采,故而要诓骗我离开。
要我说来,这矿藏开采,自得雇佣这附近的壮汉,也叫此地百姓各有赚头,岂不是两利?
想来老丈家中也有成年的汉子,若老丈实言相告,这山中哪处蕴有矿藏,将来便许你家人一个主管的位子。不出一二年,赚得足够,举家住进扬州城中,也不是什么难事啊。”
那老汉见李瑜铁了心要往大铜山中勘矿,脸上现出焦急不忍之色,犹豫了一会,便坐在一旁说道:
“这位公子,老汉我见你大好年纪,不愿你平白入了贼窝,遭人坑害,因此便将实话同你说了,只盼你听过以后,千万快快离去。”
李瑜身边的邬峻、彭予等人一听,相视一眼,各自警惕起来。
李瑜奇道:“老丈此言何意,可是又要拿些鬼魅之话来诓我?”
那老汉哀叹一声,道:“不瞒这位公子,这大铜山中并无矿藏,乃有一股势力隐藏其中。”
李瑜问道:“不知是何势力?”
老汉低声说道:“想必公子也听说过的,便是以往曾领人作乱的白莲教!”
李瑜一惊,道:“这……倘或真有白莲教占山而立,为何官府不知,不曾遣人来驱逐呢?”
“公子有所不知。”那老汉接着道:“这大铜山山高路险,环境恶劣,难以用作耕地,以往官府都不曾纳入官家辖制,只叫附近百姓自去伐木,若得营收,抽分若干给县里。
因此大铜山一向为无主之地,寻常村镇的人,也都只在外围砍些柴,猎些野味。
只是前一二年,附近镇上来了一群自称白莲教的人,传授百姓教内经义,供奉无生老母。
这附近百姓,大多信奉此教,以钱粮供养传教的使者,自称为教徒。
只是这些传教的只顾利用这些百姓无知,以为无生老母兴建供祠为名,定在大铜山之中,使人在山中伐木,修建营寨。
待完工后,不许寻常教徒前往礼拜,责令不许进山,不许泄露此处,恐怕惊扰圣母,只得在外围活动、敬拜。
又放出话来,说大铜山既为无生老母道场,则凡是在此砍柴、采药、狩猎的,必须交供三分,敬献于圣母。
另在各镇遴选精壮,入山充任护教侍卫,身份则更高于一般教徒。
因此其在山中逐渐扩大,管理着周围的村镇。”
李瑜等人听后,更是心惊,乃问道:“各村镇也有官府衙役、戍卫,为何无人往县府禀报?
况且各处村镇如此多人,难道都入了白莲教不成?”
那老汉叹了一口气,道:“这附近百姓,多为其蛊惑,虽有不信教义的,只是恐惧其势力,不敢随意向外人说道。
另有衙役、守卫,也有受惑自愿入教的,也有被人胁迫,不敢发声的。-”
李瑜奇道:“看老丈这样,像是颇为痛恨白莲教,既有重压在上,为何又将此事告知于我呢?”
老汉听后,情绪激动,低声怒道:“哪里有什么往生极乐!不过是犯上作乱的逆贼罢了!以往便生过事端的,我哪里会信这种贼子?
这些人聚集此地,只顾吸食百姓血肉。那些入教之人乃要上交供奉,便是我等不入教的,也要强令我们每月供奉米银。
原本好好的青山镇,连同周围村镇,现在都不成样子了!长此以往,何时是个头啊?”
那老汉怒火不止,胸口起伏不定,兀自喘着粗气。
待歇了一会,又道:“小老儿见公子看着面善,也是不大的年纪,便想起我这孙儿。
他如今也不过六七岁,由我看顾,倒也不怕入了邪路。
只是怕他长大些,也像他那无脑的父亲一样,甘心情愿入了贼窝,祸害乡亲父老!
况且公子一行人数不少,小老儿不愿眼睁睁见着这许多人命,为人所害啊!”
说罢,苍老的眼角皱纹叠起,两个浑浊的眼睛中精光闪现,继而流了两行泪出来。
李瑜见了,悲从中来,不由愤慨,乃出言轻声安慰他道:“老丈乃是心善之人,今叫奸贼迫害,实在是叫人心痛。
我见你年纪颇大,如此情绪激动,对身子颇是不好。快请先回屋里休息着,待平复心绪,再谈不迟。
彭予,你且带着老人家回至屋中休息,打水将脸上擦拭后再回。”
彭予起身应了,搀扶着老汉回后院屋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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