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二章 王储之位
赫连决迈着千斤重的步子挪动到乌朵身边,他拼命压制着沉重而又急促的呼吸,颤抖着伸出手,放在阿桓鼻尖下面,想探到他的呼吸,可结果……却令他几近崩溃。
绝望的情绪像狂潮一般涌上赫连决的心头,他眼都不眨的看着没有一丝鲜活气息的阿桓,此时少年脸上的血痕已经凝固,身体也逐渐僵硬,已然回天乏术……
在这样极寒的天气中,赫连决额头竟然冒出细密的汗水,他死死抿着泛白的嘴唇,在原地待了良久,才将眼神放到乌朵滞钝的脸上。
赫连决苍白的唇微微嗡动,唤了几遍乌朵的名字,她依旧眼神麻木,一遍遍的唱着那首摇篮曲,直到嗓子都喑哑的说不出话来,还是不肯停下。
赫连决胸闷的难受,几乎喘不过气来,他紧握着铁拳,下令道:「来人,带小公子……沐浴更衣……」
「是。」
几名侍女刚上前几步,一直哼唱童谣的乌朵突然把阿桓紧紧护在怀中,面目狰狞的一边朝着侍女挥手,一边嘶哑着大声吼叫道:「大胆!都给我退下!谁也不能把我的阿桓带走……谁也不能带走他!!你们胆敢再进一步,我就通通将你们斩首示众!!」
赫连决紧闭着眼深呼一口气,一把抓住乌朵兰德的手腕,将她禁锢在自己怀中,控制着不让她有大幅度的动作,对侍女喊道:「还不带小公子去沐浴更衣!!」
「是……是……」
「别带走阿桓……求你们……别带走我的阿桓……」
乌朵哭喊着,跪爬着想要夺回阿桓的尸首,可奈何赫连决死活不放手,她与赫连决自幼一同学武,力气极大,如今她不留余力的一拳一拳打在赫连决心口,挣扎着想要追回阿桓的尸身,赫连决只能紧紧抱着她,别无他法。
许是乌朵受不了这接连而至的意外,她哭着哭着,又晕了过去,司南月连忙给她诊脉。
「大夫人是急火攻心,并无大碍,殿下不用担心。」
赫连决早已快要气空力尽,如今得知乌朵无事,他稍稍放下心来,身体差点支撑不住,脚下一晃,几乎要摔倒在地。
「无事……无事……」赫连决摆摆手,魂不守舍的坐在桌旁,他用手支撑住额头,将脸埋在手中缓了许久,才疲惫的问道:「南月,阿桓这事……你可有线索?」
「我刚才来时问过下人,说毒下在了本该是大夫人食用的桂花莲子羹中,也就是说,下毒之人的目标本是大夫人,而非阿桓公子,而大夫人甚少出门,与外人交恶的可能性不大,最大的可能性,就是这王府里的人,而且极有可能,是个近来与大夫人发生过冲突的……女人。」
阿桓的死因被她一语道破,若是平时的赫连决,他必会在极短的时间找出那人,可如今他头痛欲裂,心如乱麻,一心宁可错杀,不可放过!
赫连决竟直接下令道:「来人,将后院庸脂俗粉通通拉出去砍了!把她们的尸身拉出去喂狼!」
此令一下,别说侍卫,就连司南月都怔愣片刻,没想到她这一句话,竟牵连了这么多无辜女子。
她在骁王府待的时间不算短,多少也知道这些女子的来历,她们不是从奴隶市场被买来的奴仆,就是下属官员进献的美人,有几个是心甘情愿待在这儿的?
为不牵连无辜,司南月忙道:「也许凶手并未在他们之中呢?!万一我们错过真凶,九泉之下,阿桓也不会瞑目的……」
又是一阵压抑到令人窒息的沉默,赫连决久久未曾说话,大概一炷香的时间之后,他突然用拳头猛然砸向桌面,随着「砰」的一声,紫檀木的桌子竟生生被砸出几道裂纹。
他沉声道:「一天时间,城主帮我找到凶手,否则王府上下的女眷,都只有
死路一条!」
其实此事并不难查,对于凶手的身份司南月也心中有数,不过为了找到证据,她还是派人盘问了昨日膳房值班的下人,很快便得知昨日有个面生的女子,说是奉殿下之令,端走了那碗桂花莲子羹。
见过那女子的人不少,很快画师就将她的画像画好,张贴的遍地都是,未到傍晚,守城的将士就将那早已吓破胆的女子扭送到了骁王府。
进展这么顺利,司南月不由得有些意外,她细细一想,来不及等那女子招供,便连忙派人去塔娜院内,却还是晚了一步。
几人匆匆进门,一眼便见塔娜的贴身侍女踮着脚,将她从房梁悬挂的白绫上抱下,她安静的躺在地上,仿佛睡着一般,依旧面如桃花,娇美可人,只可惜,她已经没了呼吸心跳。
司南月无奈叹道:「你这又是何必……」
人虽已死,该走的程序还是要走一遍,侍卫在塔娜院里的角落中搜出了未用完的鸩毒,如今人证物证具在,也就保住了那些无辜的女人。
事已了结,司南月还是闷闷不乐的坐在屋里,连惜茗做的汤都没胃口下咽,小丫头知道她惋惜那条年轻的生命,便劝道:「他虽是个孩子,却是仇人之子,小姐难过归难过,别伤了自己的身体。」
「可他与赫连决不同,他心思澄明,待人有礼,的确可惜。」司南月抱着汤婆子,疲累的闭着眼睛靠在床边,「还有塔娜……她是位母亲,想为孩儿报仇怎么算错,其实他们本该不用如此,只可惜……他们与赫连决至亲至近……唔……」
惜茗突然用力捂住司南月的嘴巴,惊的她连忙睁开双眼,惜茗的脸在她面前放大,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悄声道:「小姐经常教我谨言慎行,今日怎么自己嘴上没有把门的,当心隔墙有耳,莫被有心人……哎?不对啊……」
惜茗顿时脑子一空,不敢相信的望着司南月,「小姐,这事……不会是你做的……吧?」
「自然不是!」司南月拿开惜茗的手,这丫头都想哪儿去了,阿桓对她来说的确是个难题,但无论如何,她现在也不会冒着风险对阿桓下手。
她只是……眼睁睁的看着这一切发生,未曾阻止罢了。
「唉……」司南月长叹一声,转头看向窗外的鹅毛大雪,突然想起古域城门前的两座尸山,呢喃念道:「这场战争牵扯的无辜,何止他们两人……」
阿桓中毒身亡的消息很快便传至宫中,赤渊王独自坐在书房中,脸上看不出悲喜,手中却一直拿着那份奏书,久久未曾离开。
「嘎吱——」
房门被人推开,淡妆素衣的曦仪夫人端来几碟小菜,看他的模样,不由得心疼的蹙了蹙眉,轻声细语道:「夫君一天未吃东西,妾亲手做了些菜肴,你多少吃一点。」
「放下吧,我还不饿。」赤渊王放下手中奏书,牵着曦仪夫人的手让她坐到自己身旁,喟然长叹,「为夫只是……只是有些……」
「我知道。」曦仪夫人轻靠在他肩膀上,「阿桓是个懂事的好孩子,是我们的皇长孙,去年妾生辰时,这孩子还苦心为妾亲手寻来生辰贺礼,夫君难过,妾也难过……」
喜君所洗,痛君所痛,她说着说着,不禁湿了双眼,她抬眸看着她夫君鬓间银发,心脏隐隐作痛,又劝道:「可人死不能复生,你身体不如从前,一边要治理八城,一边要提防漠北,家事国事,事事都要你操心,如此重压,若有储君为你分担些许,妾也不至于如此担忧。」
赤渊王亦感无奈,高处不胜寒,这王位又岂是那么好做的,「此时若有合适人选,为夫又何需如此啊……」
怀中的美妇人坐起身,一边拿起温汤递给他,一边意有所指道:「怎会无人,是夫君自己不
愿看到罢了。」
又是一阵沉默,每次提到此事他都沉默,曦仪夫人蹙紧了秀眉,「妾知夫君还将那件事挂在心上,可那是上一辈的恩怨,你忌惮他母族的血脉,但他不也是你的孩儿吗?妾是女流之辈,但也能看出,骁王是众多孩儿中最有威望,最有手腕,最有能力带领赤渊走向强大的人,除了他,妾真不知还有谁能担此重任。」
「他虽有才能威望,可行事向来酷虐残暴,且不说他坐上这个位置,是否能善待百姓,单你我的一双儿女怕是……唉……」
赤渊王说出心中顾虑,惆怅的支住额头,又道:「为夫活着,能保你们母子三人安全,可百年之后,我若是去了,恩儿还好,他有处封地,只要规规矩矩的便安全无虞,可我们的女儿,难免不会为了暂时稳住漠北,被他送出去和亲……」
「那就和亲!!」曦仪夫人字字郑地有声,她骤然站起身,不由得让赤渊王心里一惊。
他坐直了身子,不敢相信的问道:「你……你说什么?」
「妾说,那就送悠儿去漠北和亲!」曦仪夫人一字一句道重复了一遍。
她长叹一声,接着说道:「妾知道夫君宠爱我们的一双儿女,可您是父亲,更是君王,我们的女儿从出生开始,就不是寻常家的孩子,她贵为公主,受百姓供养多年,便要担起家国的责任,为父分忧,且不说下一任君主是谁,是否会将她作为和亲公主嫁出去,就算是夫君你做了这个选择,妾也不会多少半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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