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出城
两个人的脸上同时闪过一丝错愕。
以至于两个人都同时倒退了一步。
或许谁都没有想到会在这偏僻无人的巷道碰上对方。
这里明显不是战场的所在。
林淮安已经尽量避开厮杀的中心，那眼下的这个长矛步卒……逃兵？
机械般冷静的脑海中迅速的分析出这样一个结果。
这并不稀奇，一个小县城的步卒，面对着劫狱的悍匪，虽然有着武毅营骑兵的镇压，但拼死搏杀的悍匪，足以让他们胆怯，尤其在这种黑夜，趁人不注意稍微的脱离战场，等到一切尘埃落定，再折返回去，不是不能理解。
深夜，厮杀，逃兵，少年……不期而遇的相撞。
林淮安微微抬手，做出了一个退让的姿势，一步步倒退。
对面的长矛步卒没有动，微微摊手，做出了一个大家进水不犯河水的和善姿态。
林淮安退回了拐角另一侧，微微吐出一口气，转身便要快步离开。
呼——
身后细微的风声传来，林淮安下意识的一矮身子，噗！
铁锈色的矛尖擦着他头皮，刺进了墙里，泥渣飞溅。
林淮安打了个滚，从地上爬起，看到的是一张狞恶的脸庞，眼睛微微发红，是刚才那个惫懒的步卒。
“小兔崽子！”
步卒拔出长矛，举步朝着龙小山捅刺过来，他算不得什么高手，顶多就是稍微训练过的兵卒，捅刺得也毫无章法，但是对于普通人而言，一根铁矛朝着自己疯狂捅来，多半也就胆寒脚软了。
而且……还是一个少年。
正是因为对方干瘦少年的体型，才让这个逃离战场的步卒恶从胆边生。
让他和那些凶恶的悍匪对上，他自然是怕的，但是这样的半大少年，简直是送上来的赏金，今天周员外发布了重赏，一颗人头十两银子，够他上红秀楼找绿荷三次了。
林淮安连连倒退。
前世没有什么格斗经验的他。
面对步卒的凶狠捅刺，自然是也毫无办法的，手中虽然拿着一把刀，但是挥了几下，全落在了空处，一寸长一寸强，步卒凭借长矛的距离优势，完全可以在长刀及体前，将林淮安捅死。
巷道狭小，粗重的喘息，狰狞的低喝。
须臾之间，林淮安已经被逼到了墙角，后背贴在墙上，退无可退。
“喝呀——”
步卒大吼一声，长矛迅速捅出，他看到了机会，全力捅出，矛尖微微颤动，带起一丝略显尖利的风声。
略显空洞的瞳孔倒映着矛尖。
哪怕是在这种生死时刻，林淮安的眼神，仿佛也像是一个旁观者，那是另外一个“他”，失去了恐惧这种情绪，林淮安抬起一只没有动的左手，朝着矛尖挥去。
噗嗤！
血光迸溅。
林淮安的手被长矛割破，与此同时，一团灰烟在步卒的眼前炸开。
步卒惊叫一声，眼睛被石粉迷住，慌张之下，甚至忘了自己拿着长矛，双手放开去揉搓。
林淮安这时候微微的吸了口气，他的目光下移，胸骨左侧，第二肋骨和第五肋骨之间……他轻轻呢喃着，双手握住刀柄，往前一送，噗！
刀尖没入了步卒的胸口。
没有什么多余的动作，林淮安快速的往左侧跑了几步，回头看着那个步卒双手在空中胡乱挥舞了几下，扑通栽倒在地，微微抽搐，身下很快出现了一大滩血。
虽然是……第一次……
但是……和在手术台上没有太多区别……
林淮安的脑海中，回忆着刚才杀人的过程，从扔出之前就在牢墙上刮下的石粉，找到心脏方位，以最轻松的角度切入，避开骨骼和肌腱，然后从刀体上反馈来的微妙触感。
除了没有手术刀那么轻薄锋利。
其他的……大抵也就是如此了。
看着步卒的身体彻底僵硬下去，林淮安皱了皱眉头，杀人的感觉相当不好，这种没有恐惧的状态也不是他喜欢的，但眼下，如果不让“他”出来，大抵现在躺地上的就是他了。
左手还在滴血，林淮安放到嘴边，吸了几口血出来吐掉，随后撕下狱卒的衣服一角包扎了两下。
站起身，正要离开……他脚步顿住，回头看着地上的尸体，眉头微微皱起，随后他便再次蹲下，将狱卒身上的衣服扒下来，换到了自己身上，然后他拿起长矛，朝着巷道外跑去。
剧烈的厮杀声已经接近南门。
等林淮安赶到这里时，南门的争夺已经到了最激烈的时刻，城楼被点燃。
不知道是哪一方，推着几辆独轮车，上面是燃烧的稻草，一路撞开人群，熊熊的火焰映照着夜空，厮杀者扭曲的身影，诡谲得像是群魔乱舞。林淮安混在人流中，他当然不想来，但这是出城的唯一道路，其他城门肯定封死了。
官军这边，人肯定是远远超过劫狱者的。
还有武毅营骑兵压阵，杜伏威等人再凶悍，应该也闯不出去。
可偏偏，这一路，让他们杀到了这里，加上原本在此接应的队伍，南门居然被打开了。
林淮安想到躲在巷子里的那个逃卒。
估计也正是这些出工不出力的家伙，才没有拦下他们，只是到得这里，杜伏威那边当然也是死伤惨重的了，林淮安混在步卒中，一边呐喊着，一边朝城门冲出。
杜伏威等人杀出南门后，便开始散落奔逃。
追杀者在武毅营的带领下自然不会放弃，出了城也更容易让骑兵发挥。
林淮安随着人流涌出城后，装模作样的跟在人群后，伺机脱离队伍，城外的官道两侧是荒野，再过去是起伏的丘陵，龙小山跟着官军一直追到丘陵，中间不断分散追杀，到得这丘陵中，他一闪身，便跑进了林中。
在黑暗的林中奔跑，他也不知道自己能去哪里，但眼下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在山林中跑了没多久，他便一脚踩空，滚下一个小坡。
刚爬起来，几道身影从侧方杀出来。
沉闷的兵器撞击，踉跄的身影，偶尔洒落的血点，交织成这暗夜挥之不去的梦魇，龙小山缩了缩身体，他不想参合，无论是官兵还是悍匪，其实他们死不死都和他没关系。
只是，天不遂人愿，这几个人还是离他越来越近，而且，他已经被发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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