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话维护同伴的心
而今,那个陷入自责与歉疚的少年就跪坐在他的面前,他的背影与其它三位小姓都有所不同。
他的肩膀虽不像正胜他们那样壮阔,肱二头肌也不似他们那般突出,但整体线条却更流畅,更符合现代世界对于型男的审美定义。
竹千代想蹑手蹑脚向他走去,走到他身后再勐然发声,好吓他一跳,然而有阿江与和国松丸在场,这种想法也只能停留在脑海里。
“竹千代,你怎么进来了?”
发现他突破了严守门外的武士防线,阿江与杏眼圆睁地率先向他发问。
“少主……是少主么?”
眼前的少年蓦然回首,讶然地瞪圆了双眼,整张英俊的脸都被定格在震惊的神色中。
然后,他的目光就闪烁了起来。
“果真是少主!太好了,少主,你终于醒过来了,真是太好了!”
直贞喃喃地说。
有那么一瞬间,他似乎忍不住要腾起身体,去抱住竹千代的肩膀了。
但冲动顷刻消逝,他最后所做的,却是全然跪伏在地、满是歉疚地对少主进行谢罪。
“少主,对不起!都是我不好、都是我没尽到责任。”
“如果我再机敏一点,你就不会从星月身上跌落,那么星月也就不会被处死了!”
直贞整个额头都贴到了地面,双手置于膝前、手掌贴着塌塌米,指尖保持五厘米的相隔,向竹千代行了最郑重的跪拜大礼!
对方的真挚与歉疚,看在此刻的竹千代眼里,却又别有一番滋味在心头。
作为一个在前身将独处当成享受,无法融洽融入人群、甚至从没有过任何亲密关系的废材文青来说,他在过往的25年人生里,几乎未曾留下和友情相关的难忘记忆。
从放学到下班,他更多时间是窝在房间里和电脑一块渡过的。
这样的日子已经过了太久,他几乎都快要遗忘和朋友相处,到底是一种什么感觉了。
然而现在,当他看着鼻梁都快贴到地面的直贞,心里忽然涌现了一股保护欲——
这不只是他的下属,更是他的伙伴、他的朋友,即使不为了系统的指令,光是冲着穿越到这里的这段缘分,他也要保护好对方!
“竹千代,你是没听到我的问话,还是根本就无视我这个母亲的感受?”
等了半天也没迎来回答,阿江与又加重语气发出了新的诘问,她右手执着扇柄、左手扶住整把扇子,目光凌厉地瞪向竹千代。
“感受?”
他终于转过身来,正面迎上了自己在这个时代的母亲那冷若冰霜的视线。
“那母亲又有在乎过我的感受吗?直贞是我的小姓,没经过我的允许,你就要擅自作主去处罚他吗?”
他的反问显然让阿江与怒火中烧,她收紧了右手的指尖,加大了握住扇子的力度。
“你在责问我?你在为了一个区区小姓,而向自己的母亲发出责难?”
形势确实非常微妙。
对这个时期的历史有一定了解的竹千代,很清楚自己母亲在当下的权势与地位。
她以23岁的年龄嫁给父亲秀忠,比秀忠还足足大了六岁、并且当时还是已有女儿的两嫁之身,却很奇妙地征服了秀忠的心。
秀忠对阿江与的宠爱与敬畏,据说甚至连家康对此也颇为不满,无奈他就是一个妻管严。
身为二代将军最宠爱的正室,阿江与在此时可说是江户最有权势的女性,如果在这时候和她硬杠,竹千代已经可以预料到,必定会招来她在日后的连续反击了。
但从兵家角度,眼下正是强化友情、稳固人心的最好时机,这应该也更符合系统在下达这个指令时,对他所抱有的期待。
这是竹千代经过思量后理出的头绪,然后他知道,自己应该怎么做了。
“不,对我来说,直贞他们不只是‘区区小姓’而已。”
“什么!”
“在我最孤单难过的时候,是他们陪着我一同渡过的。在我心里,他们从来就不只是小姓。”
“哥哥的意思是,他们不只是小姓、还是你的朋友对吗?”
正当竹千代准备学着日剧男主角那样康慨陈词时,一直在旁边观望的国松丸却霍然接过了他的话,一双俊秀的眼睛满是焦急地向他看了过来。
“既然哥哥都能将小姓当成朋友,为什么就是不能理解母亲爱着你的一番苦心呢?”
“喂,国松丸……”
“母亲之所以会处罚直贞,也全是为了哥哥今后的安全考量啊!如果每个小姓都像他一样疏忽职守,难道还要让我们眼睁睁看着伤害哥哥的事情再次发生吗?”
“伤害我的人并不是直贞,何况星月一直都是温驯配合的座骑,突然发疯这件事也很可疑。”
“哥哥什么意思?你知道光凭着这句话,就有可能让多少人受到牵连吗?你为了帮直贞开脱,已经不惜将火烧到其它人身上了吗?”
竹千代定睛打量着眼前的弟弟。
无论对方城府再深、再如何少年老成,这都绝不是一个10岁男孩能说出的话、也绝不是一个10岁男孩能具备的手腕与心机。
目光下的国松丸,甚至比自己还要矮了一点。
但他的眼神与气度,不知道为什么,却让竹千代产生了一种,自己正和阅历丰富的成年男子对话的感觉。
这种感觉很不对劲。
不过国松丸刻意卖乖的表现,对阿江与却是屡试不爽,又一次成功激发了她的爱怜与欣赏。
“不愧是国松丸,果然懂得母亲的苦心。”
她感动地端详着次子,当目光转向竹千代时,立刻又转换为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表情。
“没错,就算是为了你好、就算是要给这群小姓一个警戒,我今天也要把直贞关入大牢。”
“但我不会任凭你这样做。母亲,我再重申一遍:没有我的同意,谁也不能从这里带走直贞。”
“你这是在向自己母亲下令么?”
眼瞧母子两人即将杠上,为此担忧不已的阿福正准备介入调停、为竹千代圆场,然而他却一反常态地阻止了她。
“阿福,这件事交给我来处理就好。”
“可是少主……”
“毕竟我也有要对母亲说的话,阿福,你能理解吧?”
“……”
向来总在强势维护他的阿福,在这一刻却愕然发觉:
那个记忆里总是敏感忧郁的少主,像是变了个人似的,在这么沉重的氛围下,他甚至还冲她澹澹地笑了笑。
就在短暂的时间里,竹千代已经想好了应对的措辞。
作为一个才刚穿越到这里的现代人,他当然不可能就这么与背后站着秀忠的阿江与硬碰硬,何况“不孝”在古代可是会影响到一名少主前途的评价。
不过,樱子先前与辰野的交涉给了他很大的启发。
他准备照葫芦画瓢地把这套说辞给活学活用地搬过来,作为反制国松丸和阿江与的话术!
“不,我没有任何向母亲下令的意思。”
他澹澹地迎向阿江与的目光,感受着被原主残存意识在内心所触发的悲伤感情,但作为一个拥有绝对自主控制力的新主体,他甚至还温和地笑了笑。
“只是作为德川家长孙而生,竹千代从小就明白自己肩膀上的责任重大。”
“爷爷曾教过我,唯有爱惜家臣的人、才能得到家臣的拥护和爱戴,对我来说,这群小姓就是值得我爱惜的伙伴。”
照着看过无数部日剧的桥段和模式,他甚至还刻意地回过头去,深深地看了正胜他们一眼。
照日剧的黄金编剧手法来说,这一眼至关重要,承载着重视、珍惜、在乎等情谊,是建立羁绊的不二法门。
这下正好,前身酷爱欣赏日剧的习惯,在这一刻全然派上用场,那些烂熟于心的日剧台词,也在此刻被曾是网文作家的他发挥得淋漓尽致。
“在没针对坠马事件启动正式调查之前,绝对不可以轻率向直贞问罪,母亲,难道你认为星月的发狂只是偶然现象?”
“我没这样说,所以才要带走直贞好问个明白。”
“身为将军家的人更应该以身作则!今天我以德川家三代少主的身份,无论怎样也要贯彻爷爷的教诲与主张!直贞我是留定了,任何人都别想把他带走!”
在言之凿凿地说了一通大道理、又把爷爷德川家康抬出来后,果然堵住了阿江与的所有攻击。
“哥哥!”
国松丸唤了一声,也很快就偃旗息鼓。
像他这样狡滑聪慧的男孩,当然不会冒任何可能会被指责为违背大御所家康教诲的危险。
趁着他们好不容易被震住的当下,竹千代趁势又对着阿江与身后的两名武士大喝:“你们还不快退下!”
连他都没想到自己这一声喝斥,会如此地具有气势,因此心里也不由得吓了一跳。
“是!”
那两名武士吓得俯身慌忙退了出去,这也预示着,阿江与的这趟问罪已经全然被反制了。
“竹千代……你真是一个被阿福教导出来的‘好孩子’。”
阿江与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毅然转身走了出去。
而跟在她身后的国松丸,在即将走出房间时,忽然回头对竹千代露出一个叵测难测的微笑。
他的表情和眼神,看在竹千代眼里,就彷佛一只被迫放弃猎物、吐着红信的眼镜王蛇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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