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精壮的男人
第二天一大早,芝娘便带人出城了,直奔何家冲。
一路上,芝娘想着两个事。得知闫知县要进剿,杨炯会是什么反应?吓得六神无主,还是怎么着?对自己提供给他这个消息,嗯,情况,他会如何表示?道谢,还是什么?另外,和他见面说话时,他会不会看到自己眼角的细纹?应该不会,那几根细纹那么细,不反复盯着看,根本就看不到嘛!
这两个问题,一直在芝娘心里头纠缠着,因为无论是哪个问题,都有很多种可能。于是,芝娘又顺着种种可能去揣测和琢磨。时而蹙眉,时而开怀,时而期待,时而懊恼,竟是难以释怀,连沿途的风景,马车里渐渐升起的酷热,都丝毫没有觉察。
到了傍晚时分,芝娘的马车才到了何家冲的营寨。也直到这时,芝娘才从那两个问题的纠结中摆脱出来。
芝娘用心整理了一下衣裳和发髻,正待下车,却被告知,杨大当家在附近的水塘里洗澡。芝娘心里啐了一口:老娘坐了一天马车,一身的汗,都还没洗,你个贼子就自顾自洗上了。又想了想,便让下人问清楚位置,决定还是找过去。
水塘在何家冲不远处,虎头山的脚下。其实是虎头山的一个小山谷。几十年前,何举人的爷爷出头,带着宗族和乡亲建了水坝,便围成了这个大水塘。说是水塘,在杨炯看来,更像是后世的一个乡间小水库。
好山出好水。虎头山植被茂盛,郁郁葱葱,进入水库的都是清列的山泉水。杨炯第一次发现这处水库时,如获至宝。湘南地带,在夏季是很热的,而且这段时间里,雨水也很少。
这个时代没有空调,没有冷饮,面对蒸腾不已的热气和高照的艳阳,能有个干净、宽敞的“游泳池”,确实是再难得不过的好事了。
芝娘一行人到堤坝上的时候,没有看到杨炯,只见几个亲兵坐在地上闲聊扯淡。
见芝娘靠过来,几个人立马站起来,一个上前询问,“掌柜的来找我们大当家?”
几个亲兵都是一天到晚跟着杨炯,有见过芝娘,知道芝娘应该是有事前来。
“你们大当家呢?我怎么没看到?”芝娘急切问道。
“大当家在水里洗澡呐!我也不知道现在哪儿了,你自个儿找找看。”说完,还用手指了指水库。
顺着亲兵的手指望去,芝娘乍一看,只见灰蓝的水面在夕阳的照射下,波光闪闪,看不到有人在水里。过了会,等眼睛适应了,才发现一个矫健的身影在水里滑行,不时打出水花。只见一个水花出现,身影便是往前六七米。
杨炯在水里游得很畅快。后世大学时代,作为一门正儿八经的课程,800米蛙泳是每一名军校学生必须要通过的。当时学的时候很痛苦,不知道抽过多少次筋。但真学会了,水中漫步的感觉还真不错,特别是在这样的炎炎夏日,游泳绝对算是消暑和放松的好办法。时而蛙泳,时而仰泳,时而蝶泳,时而自由泳,时而一个猛子扎下去潜水。杨炯玩得不亦乐乎。
岸上,芝娘看得也津津有味。这个时代,哪怕是很有水性的人,也远没有后世总结提炼的这么多泳姿。杨炯因为后世的经历,算是有过正规的培训,泳姿更是标准,再加上修长匀称的体型,游起来更是好看。
切换姿势的时候,杨炯这才发现芝娘站在堤坝上。无事不登三宝殿,估摸着芝娘应该有事来找自己。放下不能继续畅快的遗憾,杨炯施施然游向堤坝。
杨炯赤着脚,穿着短裤,一身水珠走向芝娘。亲兵都是选得既勇猛高大,又聪明机灵的小伙子。芝娘从府城大老远来找大当家,肯定是有重要的事商量。见杨炯上岸了,便远远四散开来,好方便大当家说事情。芝娘的下人们见了,也跟着散去了。堤坝上,只余下了芝娘。
斜阳正对着杨炯,余晖洒在他身上。杨炯本来随杨西施,皮肤有点显白,但自从落草虎头山之后,带队伍训练比较多,渐渐地便呈现出古铜色了。挺拔魁梧的个子,宽阔的肩膀,隆起的胸肌,腰身骤然收窄,棱角分明的腹肌,一双大长腿,不可避免散发出野性和阳刚。
芝娘看着杨炯走近,莫名心跳起来,觉得这么直直看着不好意思,眼睛连忙低头盯着自己的秀足。心里却是想看,便不时又偷偷瞥了几眼。这腿怎么这么长?肚子上一点赘肉都没有!肩膀宽,腰身又那么窄,怎么长的?还有,还有,那么大一坨?!偷偷瞥着、不断琢磨着。
杨炯越来越靠近,芝娘更是心慌。“我有事和你说。你靠过来干什么?你个登徒子!”
看着芝娘拘束的样子,杨炯感觉好笑。你个开青楼的,难道还没见过男的?还会怕我不成。不过,也没心调戏,“芝娘别误会了,我是来拿衣裳穿的。”
芝娘更觉尴尬,好似自己吃了大亏似的,涨红着脸,连忙反击,“谁误会了!不穿衣服就走过来,这实在是太不懂礼节!我是替你娘教训你!”
这般娇憨模样,杨炯还是第一次从芝娘身上见着。杨炯印象里,芝娘长得艳丽高挑,但气质泼辣,杀伐果断,就像是后世的女强人,或者职场上的白骨精。没想到,一见湿身的男子,竟然还这般羞涩。
拿起芝娘脚边的衣裳,杨炯往身上一裹,腰带一拉,虽然还披散着头发,光着个脚丫子,但勉强可以正常说话了。不然,即使芝娘不好意思,自己也害羞。这一世,到目前为止,自己可还是纯纯正正的童男子哩。
“芝娘,你有什么事?”
芝娘见杨炯穿上衣裳,心跳才慢慢平复下来。回味着刚才看到的高个细腰大长腿,再联想到昨日和梅姑打闹说的,竟是哑然失笑。这才是精壮的男人哩!梅姑你可没见到过吧,呵呵呵!让你个小蹄子骚浪,陪得还不是像闫知县那样的胖子!老娘今日可是有眼福气了!
越想越觉有意思,芝娘笑得更厉害。
看到芝娘不吭声,光顾站着傻笑,杨炯不能理解,只得干看着。好在,美人笑起来,更好看。芝娘笑得莫名其妙,杨炯看得赏心悦目。
一会,芝娘从自己的小心思里走了出来。见杨炯呆呆看着自己,这才意识到自己刚才的失态,立马羞怒起来,“你还看!你还看!谁让你看的?好看吗!”
“好看!”杨炯下意识回复道。
听到杨炯这个回答,芝娘顿时脸一红,心里也美滋滋的,没再计较和纠缠了。不过,她又马上板起脸来,“不许再瞎看了,好好说话!我是有事专门来找你的。”
“芝娘有话请讲!”见芝娘神情严肃,杨炯也郑重起来。
“我得到消息,是从闫知县那里来的,就是衡山知县。他说,秦知府已经与他商议好了,要下决心来进剿。秦知府那边态度很坚决,还是全部从府城里头支取钱粮!”
“什么时候进剿?定下日子来没有?”杨炯随之问芝娘。
“具体什么时间,那个闫胖子没讲。”
“闫胖子?就是那个闫知县。怎么叫人家胖子?”杨炯听到这个外号,也是乐了。
芝娘便给他解释,顺便把这个消息的来龙去脉讲了一遍。末了,芝娘满心疑惑,“我看你一点也不慌呀!还有心情问这个。你难道不怕?这可是县里、府里,都下决心要对付你呀。”
见芝娘问得有意思,杨炯便耐心解答了一下,“不怕。从落草虎头山那一刻起,我就知道,总有一天会对上官府的。想得多了,就麻木了!”
“真不怕?麻木了?”芝娘对杨炯的思维很不理解。
杨炯没有说话,屈身在地上捡了一块石片,示意芝娘,然后朝水上用力掷去。石片在水面快速划过,打了十来个漂,连成一线的水花,煞是好看。
“喏,芝娘你看,我这落草为寇,就像这扔出去的石片一样,只能向前,只能尽力多打几个漂,不能停,一停就沉下去了。”
杨炯看着水面,眼神幽远,略微停顿了一会,又自顾自继续往下说,“这条路,不是我自己选的,也不是我喜欢的,但却是命运的安排,让我一步一步走成这样了。这个世间,我有老娘,还有一个买来的小娘,还跟着一帮的兄弟,我得尽力让他们活下去,过好点。我说麻木,意思就是,我只能拿起斧头去劈去砍,没工夫、没条件、也没资格,去害怕!打赢了,他们就可以继续活下去;输了,都得死。人死了,还有什么怕的?”
杨炯回头看着芝娘,灿烂一笑,提高声调,“所以芝娘,我再回答你一遍,我不怕!哈哈哈!”
先是理性平和,尔后低沉忧郁,最后却是戏谑灿烂。芝娘从来没见过这样的画风。一开始没反应过来,等反应过来,一跺脚,习惯性想呵斥几句,却发现杨炯已经沿着堤坝往回走了。
宽阔的水面微波荡漾,坚实平直的堤坝上,一个高大挺拔的后生,脊背挺直,衣带飘飘,头发披散飞扬,在落日的余晖里更是显得豪放不羁。
芝娘痴痴看着,脸上的愤愤不平渐渐散去,微笑浮了上来。(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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