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曹乡正
郑旦听说施夷光受人欺负,立刻就怒了,但看到施夷光现在的模样,的确不是像受到欺负的样子,也就安下心来。
但转瞬一想,她是从学堂里出来的,这个时间段又没有学童,那么就是只有一个可能,就是跟叶小郎或许发生点什么了。
这样的念头刚一冒头,心里就隐隐一痛,然后一股莫名的不快在心头弥漫开来,脸上的神色也变得黯然。
把手里的草帽给了施紫衣,微低着头,说道:“施姐姐,紫衣姐姐,我有些不舒服,先回去了。”
还未来得及迈步,施夷光奇怪的看着她问道:“哪里不舒服了?平日里舞刀弄剑的,性子野的像个小子,怎么去了趟县城就不舒服了?”
施紫衣诡秘一笑,刚想说话,就被脸色变得红红的郑旦大瞪着眼睛叫道:“不许你胡乱说,我就是今天走累了,想回家睡一会。”
施紫衣“咯咯”一笑,顺手把她递给自己的草帽和自己手里的草帽,叠在一起,看到这么些个草帽,神色不由一暗,叹息着道:“这一次剩下的多了些,看来县上买的人也不多了,下次要不要到别的县上去卖呢?”
施夷光也是很惋惜的样子,问道:“是不是过了秋后的原因啊。”
“到了这个阶段,草帽兑换不出去也属正常,既不是秋后的原因,也不是没人兑换的原因,而是因为草帽这种物件,制作起来,本就没有什么难度。而且制作的材料麻线极其普遍,拿来熟悉几遍就可制作出来,你们到了县城,难到没有发现叫卖草帽的很多吗?”叶墨从二楼敞开的窗子探出头,对站在楼下的三位美女说道。
叶墨看着三位美女,又追问了一句:“你们难道不打算上来坐的吗?”
三个人抬头看了他一眼,施夷光和郑旦不约而同红了脸,转过头又几乎同时说道:“才不呢。”
说罢,两个人不由惊异相互看了看,又不约同时笑出声来,齐齐的离去。
叶墨看着这对历史上有名的姐妹花,“浣纱双姝”,心里不禁感慨万千,两位绝世美女的最终结局都很悲惨,但对后世的影响却天差地别。
叶墨这大半年的观察,单单从容貌来讲,郑旦并不逊于西施,仔细看其五官的话,郑旦的五官甚至要比西施耐看些。
这也是诸暨坊间,普遍认为郑旦长得比西施还要漂亮,在人们的心目中,西施与郑旦是密不可分的两大美女,是要选秀进宫的人选。
现在看起来,郑旦还未被选中,大概是因西施离家时,才被发现而跟随同去的吧。
根据野史记载,西施和郑旦,都来自苎萝村,郑旦村东头,西施村西头,她们从小一起长大,郑旦性格刚烈直爽,西施温婉恭顺。
郑旦一直想和西施做好朋友,所以到处说她是美女,因为西施常常自卑,所以郑旦总是鼓励她要自信起来。
西施说自己脚大,郑旦就帮她做长裙,西施说自己脸小,郑旦就让她照湖面,说水里的鱼看到她的美而发现自己脸小就逃走了。
西施说自己的眼睛不如郑旦大,郑旦就拉西施去照井水,说两个人的眼睛在水中看上去就像四条鱼,鱼不是身体长就好看的,好比眼睛不是大就算美的。
终于西施克服了自卑成了美女,愿意做郑旦的朋友了。
两姐妹一起被送给夫差后,郑旦性子刚烈,不讨夫差喜欢,而西施温软恭顺,很讨夫差欢喜,由于两人都有特殊任务,又担心时间长久被夫差发现她们的真正身份,所以郑旦终日担忧,疑神疑鬼,入宫一年后,便染病郁郁而终。
正因为郑旦的早逝,才突出西施舍身为国的精神,也可以说,是郑旦在另一层面,促使西施成为传奇。
而后世对郑旦的纪念,就是为她修建的郑旦亭,一座八角重檐的翼亭。
江苏吴县《太湖备考》及《香山小志》载,郑旦墓冢在吴县黄茅山,但在诸暨人的心里,郑旦的香魂就一直扎根在家乡的土地。
鸬鹚湾村已成为西施故里旅游的一个重要组成部门,在那里,有她与西施比美的四眼井,还有她踏足过的古街和他们郑氏家族的宗祠等。
叶墨初在村东施政家居住的时候,知道只有两户郑姓的,想必这就是后世郑氏家族的发源地吧。
两户郑姓是堂兄弟,他们的父辈与越国最小官吏,亭长,又是堂兄弟,所以,郑旦才有底气跟有着施里正亲戚的施静叫板。
太阳刚刚落下山梁,冷凛凛的气息就蔓延开来,几棵叶子渐已发黄的老树,在晚风中发出深沉的呜鸣之声。
南方的深秋,与北方的深秋,具有很大的不同,主要区别在早晚温差的不同。
日头最高的正午,热气与北方的夏末并没有多大的差别,而一到了早晚,气温就骤降得厉害,所以,叶墨在越国第一个深秋,还未来得及适应,就好像受了风寒。
他是苎萝村这个年第一个受了风寒的半大小子,也许也是唯一一个。
没有姜丝可乐,没有姜糖水,更没那什么,只有白开水。
那就白开水吧,多喝水。
叶墨知道,像这样的小风寒,不要放在心上,但也不能不放在心上,真的只是多喝点开水,最多七天就欧克了。
但同时他也知道,这样的风寒,一不小心感染的话,在这个没有消炎药,没有防疫意识的春秋末期的越国,那也是场灾难。
几天过去了,感觉浑身轻松了许多,头也不混了,鼻塞也通畅了,看起来也恢复的七七八八了。
唉,年轻的身体就是好啊!
天早已黑的很透了,赶紧关紧了窗子,隔绝冷风的侵袭,快要秃了头的毛笔一扔,也不写了,收起来竹简,美美喝了一大碗小米粥,肚皮立刻鼓胀起来,细碎的虚汗从额头冒出来,一转身,就重重倒在竹床上,抓起大半张狗皮子盖住头,先捂上一觉再言其他。
三更的时候,朦胧中感觉有些发冷,身子不由蜷缩起来,还有些颤抖。
正在犹豫要不要加件衣服的时候,耳朵里传来极轻微的脚步声,紧接着竹床发出“吱吱”的轻响,一个温热而柔软的身体,贴紧他的后背,一只柔弱的手臂穿过肋下抱住他的前胸,这股温热由后背和前胸向四周肌肤蔓延开来。
一瞬间,身体变得发热,不再颤抖,但头脑也跟着清晰起来,睡意也消失得无影无踪。
叶墨不由暗自叹口气,接受了施紫衣的善意。
不知什么时候,过了多久,耳边施紫衣的呼吸变得缓慢,深沉而均匀,不觉间,一阵阵困意涌上来,渐渐的就睡了过去。
天光大亮的时候,叶墨清醒过来,大脑快速回想一下,一侧身,身边早已不见了施紫衣,手臂摸过去,已经微凉,坐起来看到她的竹床被褥齐整,干净整洁。
灶台是热的,里面的材火已燃尽,上面青铜制成的鬲,上升着热气,闻着散发出来的味道,是小米的清香,提醒着他的味觉神经已经恢复正常,说明他身体上的风寒,也随着早晨窗外的雾气,一同消散。
这就是一个闲不住的,勤劳,善良,体贴,而且聪慧,像这样十八岁的女子,放在后世的村镇也许还有存在,但在都市里,恐怕都已绝迹了吧。
叶墨不由感叹一声,算起来,施紫衣跟了自己半年有余,现在还是顶着妾侍的名头,干着丫鬟的粗活,而且干的有滋有味,毫无怨言。
好啊,好女子啊,来年一定随了她的心意。
一阵马蹄与碎石铺成的路所发出清脆的声响,由远而近传进了耳朵里面。
这样的马蹄声,在苎萝村是不常见的,叶墨在半年多的时间里,居然也是头一次听见,这不由让他的好奇心大起,走到窗子前,探出头看过去。
五匹快马,几个呼吸之间,就到了学堂门前。
为首的四十不到的样子,大把的络腮胡子,眼睛里透着精光,一身青色布衣,脚踏薄底快靴,一身武夫之气,干净利索下马,走向施里正。
奇怪的是,施里正早就站在那里,也不知道何时来的,仿佛早就知道这五个人要到来,专程来这里迎接,并且态度异常恭敬。
施里正很迅速抬头看了他一眼,那意思很明确,就是赶紧让他下来,没有喊叫他“赶紧滚下来”这五个字,就已经是给足了他面子。
叶墨立刻马上,用最快的速度,从楼上就到了楼下的学堂,给这几个人见礼。
施里正见叶墨走了过来,连忙拉着叶墨的手对领头的汉子道:“曹乡正,您看看,这就是咱们村里的宝贝,前些年一直在外面跟着神仙求本事,今年才回村,您看看,村里的一切变化,都来自这孩子的手。”
这位曹姓乡正冷哼一声,腰杆拔的挺直,话虽是对施里正说的,但眼睛却看着叶墨:“哼,少跟我来这套,我老曹虽行伍出身,可是脑袋并不傻,乡正的确是微末小吏,那也不是什么人都当得上的。”
施里正不再说话,只是看着叶墨和曹乡正嘿嘿傻笑。
因为他知道,这个时候的主位是叶墨,曹乡正这次就是为了叶墨才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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