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八章 异国杀器
荣一师指挥部里,滴哒哒的电报声响作一片,通信兵们处在疲于奔命的状态。
“什么?三吨TNT?他娘的都疯了吧,别说我一个小师长,就是军长来了也凑不齐这么多炸药!”少将师长汪波这些天被各类军情搅得心神不宁,日军“芒市一号”情报中心恢复高效运作之后,**大量通信内容被敌方事前获知。
从上到下忙得焦头烂额,荣三团又提出要三吨烈性TNT炸药,这不是胡闹吗?
石砀报告师长,这是他一位姓赵的工兵专家计算出来的。
“这年头信口开河就可以算作专家吗?”汪波打心底讨厌那些狗屁专家。
“保定毕业的,学的就是坑道和土木。他现在人就住在坑道里,和工兵营的兄弟们一起铲土呢。”石砀急于纠正赵殊阳的形象。
事实胜过雄辩,汪波脸上那种轻蔑与不信任渐渐消失了,他沉吟了片刻,让参谋拟好请示,而后亲自拿着函件赶往军部。
“这位来指导坑道作业的赵少校,是两年前派往缅甸执行任务那一拨人中的佼佼者,他提供的数据应该是可信的。”副军长李弥读完请示之后转予军长何绍周。
“我没说数据有问题,就是炸药不好找。咱们国内生产的黑色炸药,对付碉堡工事还凑合,要把整座山头掀起来,怕是力不从心哟。”何绍周提起国内孱弱的军工业,禁不住无奈摇头。
“让美军联络团的斯培德中校想想办法吧,反正坑道才挖了一半,还有时间周济。”李弥和顶头上司一番商量,通过卫立煌的司令部将需求转达给美国人。
作为战时盟友,美国人对于迅速拿下松山的急迫心情一点不比中国人落后。
“3吨炸药吗?没问题。按照惯例,还需要准备一定的预存量。”美军中校一打响指说了句OK,15吨TNT炸药立即在加拿大装箱,巨型运输机一刻不停歇的飞跃北极圈,几天之后就降落在保山机场。
作为一项绝秘任务,一支装备精良的押运部队将装载炸药箱的卡车护送到松山。
蕴含无限破坏能量的TNT炸药,外观看去像是切得方方正正的黄冰糖,装在沉甸甸的铁皮箱里,每箱重达二十五公斤,几乎将卡车轮胎压到变形。
运送炸药的车辆驶抵松山那晚,正好月明星稀,李虎巍坐在一处高地上,静静数着那些运自另一个半球的铁皮箱子,心情复杂的想象“子高地”在巨型蘑孤云中化为齑粉,也许那些粉末中包含着北条绫和自己的娃。
装卸炸药的工作一直持续到深夜,**士兵们情绪高昂,人人脸上泛着临战前的兴奋,他们两人一组形成一条人工流水线,将炸药传运到仓库。
李虎巍努力排遣脑中对陈平和六位死难战友的愧欠,用对炸药爆炸威力的想象来舒缓那种叫“战争疲劳”的症状。
石佛似的枯坐到子夜2点时分,东侧炮兵阵地上突然响起急促的枪声,还有手榴弹和掷榴弹的爆炸。
谁也不曾想到,山穷水尽的日军拉孟守备队居然敢于向十倍于己的围山大军主动进攻。
战斗瞬间逼近,精心策划的死亡降临到毫无防备的**士兵身上。
“鬼子夜袭,准备战斗……”一名正在大喊预警的士兵刚说出半句,从背后射来的子弹已将他打倒在地。
爬出工事主动出击的日军人数不明,各处阵地都传来接敌警报。
摸向炸药仓库的鬼子约有三个步兵班,这一丁点儿有限的兵力是从捉襟见肘的防线上七拼八凑抽调来的,但对于不善夜战的**而言,这股零星敌人依然极具威胁。
**的照明弹和日军的掷榴弹几乎同时发射,爆炸和强光将仓库附近的地域映得如同白昼。
三三两两出现在视线里的日兵,像是从古坟里爬出的老尸,张牙舞爪,神出鬼没。
这伙日军当中编有一个掷弹筒班组,掷弹兵从外观上极好辨认,他们手持37毫米重型掷弹筒,身背掷弹囊,单兵配发8颗掷榴弹,日军兵长会使用九八式夜光罗盘来辨别方位。
掷弹兵从五六百米开外将掷榴弹抛射到**阵地上来,日军对这片山区无比熟悉,掷榴弹的落点异常精准。
此起彼伏的沉闷爆炸让人心惊胆战,正在向仓库搬运的15吨TNT炸药若是被殉爆,整个第8军驻地都得坐“土飞机”上天。
李虎巍身处的高地背后是一所临时野战卫生所,远近数公里范围内只有此处还有照明,自然成为鬼子攻击的重点。不断有伤兵被担架抬下火线,再送到手术台上接受第二次折磨。
此时,他的枪膛里只有事先装填的10发子弹,这些为狙击战准备的弹药十分宝贵,与周围的友邻部队并不通用,打光很难就地补充,必须保证命中最要紧的敌人。
仓库附近的守军人数十分有限,那些开卡车来的运输兵缺乏必要的战斗能力。日军则个个都是凶悍如狼的亡命之徒,他们从爆炸余焰旁快速穿跃通过,战术动作简洁干练。
李虎巍听一些老兵谈起过两年前第一路远征军败退缅甸的惨状。
当时,日军五十六师团也是从东部防线出其不意从天而降,将驻守腊戍的第六军打得没有还手之力,引发了缅北滇西的大溃败。今晚,历史彷佛又要重演。
李虎巍将那支改制的李恩菲尔德狙击步枪架在土坡上,准星咬住正在查看夜光罗盘的日军兵长。在扣动扳机的一刹那,他感觉到眼前一阵模湖,食指出现无法自控的痉挛,子弹一出膛,他便心知是糟了。
这一枪完全失了准头,子弹命中目标的肩膀,日军兵长身躯一斜跌坐在地,却仍能使用手枪向**射击,并喝令部下奋力向前。
李虎巍一时心里着慌,赶紧又补了一枪,子弹落在敌人大腿上。那家伙发现正朝他射击的李虎巍,张开血盆大口哇哇狂叫着命令手下用掷弹筒还击。
他忙不迭的收枪隐蔽,掷榴弹落在刚才射击位置两米远的地方掀起烟柱,这个型号的掷榴弹杀伤半径是五到七米,他虽已避开杀伤范围,但爆炸声却加剧了手指的痉挛。
照明弹映亮了仓库,将**的秘密暴露无遗。
堆积如山的炸药箱让日军惊愕不已,他们立即明白**的企图,下一秒便端着轻机枪疯狂朝铁皮炸药箱扫射,子弹在箱壁上钻出无数个孔,炸药却不曾爆炸。
李虎巍在温盖特那里学过TNT炸药的使用,知道子弹是无法引爆黄冰糖炸药的,直接用明火也办不到,想要引爆大杀器,得使用雷管。
雷管箱距离炸药箱不过十来米,几乎是将解锁的钥匙直接送到敌人手里。
“冲上去!别让鬼子破坏炸药!”一片枪淋弹雨中,**士兵奋力呼喊,不顾伤亡,用血肉之躯向日军射喷子弹的枪口撞去。
一名汽车兵攀进驾驶室,想要将剩下的小半车炸药驶离仓库,却被九九式步枪弹一枪撂倒。
周围的**士兵没人懂得驾驶,鬼子倒是普遍受过驾驶训练,其中一个瘦长脸的伍长强行进入驾驶室,打算将这辆炸弹卡车撞向仓库。
发动机刚被打着火,一柄枪刺噗的扎进这鬼子腰间,没等他喊出痛,就被老鹰捉鸡仔似的提了出来。
李虎巍拔出军刺,朝鬼子喉头一划,气管中泄出的腥臭立即弥散开来。趁这伙敌人未及反应,他猫腰钻进驾驶室,狠踩一脚油门,庞大的车身朝山下公路疯牛似的冲去。
不断有掷榴弹在道路两侧炸开,好在美国老的GMC十**卡车够坚固,驶出射程之后算是喘出一口长气。
**增援部队终于迎面奔来,这次大规模夜袭将远近各个团的弟兄都惊动了。
“兄弟,前面打的咋样了?”他刚将卡车刹停,一名**连长就拉住他急吼吼问道。
“鬼子兵不多,可他们发现了咱们仓库里的秘密。”李虎巍心里明白,一旦囤积炸药的情报被日军指挥官得知,他们会立即实施反坑道作业,赵殊阳和工兵营定然会前功尽弃。
这位连长是个明白人,一挥手中的盒子炮,向手下弟兄嚷道:“不要击溃,老子要围歼,一个也不许跑掉!”
部队在照明弹指示下一路展开队形,其中一个排的兵力包抄来袭日军的后路。
接下来的战斗没有悬念,被围日军打完了掷榴弹和枪中子弹,除了被击毙的之外,剩余两名伤兵都用手榴弹了结自己罪恶的生命。
战场上总共清点出十八具日军尸体,敌尸被排成一条,泼上汽油焚毁。
李虎巍蹲坐在地,呆呆望着那一团团焚火。
困在松山要塞的日军基本都是骨瘦如柴,身体脂肪含量不足,焚烧时甚至听不到滋滋的冒油声,彷佛火焰燃烧的只是一捆捆干柴。
有人同他并排坐下,递来一支烟。他没有拒绝,用焚尸的火苗点着烟衔在嘴里。
“头一回见识这么点烟的,上面可带着死人的味道。”说话的是徐白,他看起来也是刚经历过一场恶战,军服破了几道口子,脸侧还有擦伤。
李虎巍勐吸了一口烟草味道,慢慢吐出烟圈,说道:“对面已经开始吃人肉了,我吸几口死人烟又能咋个样?”
徐白狠狠拍了他一掌,不带恶意的骂道:“啥死人烟?是活人给的!我,徐白,你的拜把子兄弟给的!”
李虎巍挨了一掌并不生气,吐出肺里全部的烟,仰倒在地,问徐白炮兵阵地上的损失情况。
据徐白介绍,日军这次夜袭动用了7支突击队,在各个方向上都造成了不小损失。其中一支突击队居然偷渡过怒江,袭击了东岸炮兵阵地,炸毁一门山炮,弹药仓库也遭到洗劫,由于子弹并不通用,日军只是抢走了几箱美制手榴弹。
“好在这里有你小子在,避免了一场大爆炸。炸死个把人也就算了,把咱们的爆破意图泄出去就完了。”徐白话语中仍是后怕不已。
“老白,我……我突然不会打枪了……”李虎巍犹豫再三,将可怕且无奈的事实相告,“扣扳机前手会颤,上身会打摆子……死去弟兄的脸老是在眼前跳出来……”
“战争疲劳,我也有过。”徐白默默点头,将手中烟燃尽掐灭,又续上一支。攻击受阻,战况严峻,他已是多日没睡过一个好觉,烟量一下勐增了许多。
“什么?你也……”李虎巍不曾料到,这种战场上的精神异常症状如此普遍。
让肺泡过足烟瘾之后,徐白的语速也变得慢悠悠:“说到指挥失误累死手下弟兄,你可比不上我。”
李虎巍停下烟,疑惑地看向徐白。在他印象里,徐白一向是同军械打交道的技术军官,要么就是指挥炮群作战,应该不会有机会指挥步兵。
“既然如此,我就对你说个事儿吧,关于我自己的。两年之前,为什么会突然加入营救杜长官的特别行动队,那是有原由的……”焚尸的火光映在徐白眼球上,就像当年烧在黄河岸边的那丛战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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