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九章 霸占金屋
“这帮王八羔子,鬼地图好不好使哟!”出现在李虎巍面前的,是黄浦江国际客运码头惨澹破败的样子。
走出吉斯菲尔路的军统秘密据点之后,于帅的脸色就没有好看过:“死马当活马医吧,眼下只能按图索骥,能不能成事,就看三爷在天上保不保佑咱俩了。”
战争是一场瘟疫,让曾经的繁华统统付之江水。
但距离码头不远的公馆建筑却十分醒目,就算老枪不在地图上专门指出来,他们应该也会注意到它。
地图固然不假,但失去军统上海站的支援,一切都变得寸步难行。
比如,想要弄一支军用望远镜就完全是奢望。
“看这副架势,人家早就有防备了。”作为战斗机飞行员,于帅的视力异于常人,对目标公馆的防御状况瞧出个大概。
李虎巍早就发现公馆的异样,窗户全是黑乎乎的,与建筑的整体格调呈现反差。
至少一个小队的日军陆战队员驻守在公馆周围,机枪火力点从不脱岗。每到饭点,会有人开着餐车将食物送进去。
用脚趾头都能想明白,锄奸行动方桉,敌伪早已全盘知晓。
冯绍唐,安然无恙走出平塚秀行的监狱,又在荒沼之中留下了弗林的性命。
从头至尾,怕不是他与日本人合作的戏码……
老冯啊老冯,你的底色究竟是黑是白?
李虎巍心乱如麻,思绪开始跑偏。
“只有趁他出门的时候远距离狙击了,咱们手里的盒子炮打不了这么远呀……喂,小病猫,开什么小差呢!”于帅发觉出他心绪不宁,不由用手肘捅了捅。
李虎巍强迫自己收回思绪,把注意力放回到行动上来。
“宁老汉奸肯定在里头,可惜手头只有短枪。我要长家伙,来一支老套筒也是好的呀。”没有可靠的步枪,李虎巍的本事完全派不上用场。
面对僵局,两人只好暂时撤离码头,蹲在闹市街头发呆。
他将心中对冯绍唐的怀疑说了出来,打算从于帅口中得到些启发。
“前狼后虎,咱们成了夹在中间的兔子……这个火坑,不能跳。现在最要紧的,就是回重庆去,向冯绍唐问个明白!”面对困境,于帅毫不犹豫说出了真实想法。
“不甘心,不甘心呐!老汉奸就在眼前,不过一颗子弹的距离。咱们松掉嘴里的肉,让三爷在天上咋个想!”李虎巍气愤地用拳头直擂马路牙子,吓得附近乞丐们纷纷躲开。
“老子怕死就不抗日了。你要是打算一条道走到黑,我于某人奉陪到底!”在感情与理智面前,于帅没多作思考就选择了前者。
“板扎!是哥们儿!不过,咱们手头缺枪,总不见得大摇大摆闯进去杀人吧。”问题关键又回到了枪支上。
“傻瓜小病猫,脑子不开窍,到处都有枪呀。”于帅朝那些在街头站岗的汪伪警察呶了呶嘴。
从日军手里夺枪难度不小,但汪伪警察基本就是摆设。
“你知道警用枪的质量普遍低劣吧,都是战场上淘汰下来的废品,比烧火棍强不了太多。”摸过那么多好枪,甚至美国人实验室里出来的改型实验枪,李虎巍对伪警手中的武器肯定瞧不上眼。
汪伪警察除了南京政府留下的部分老旧武器外,大部分列装了日军淘汰不用的三八步枪和三八骑枪。
对于维护治安的警察来说,长如扫把的三八枪使用起来十分不便,但战事所迫,日军自顾不暇,哪里有精力过问伪警队的需求。
于帅也望到了那些生锈的枪机,脱落下来的步枪通条,伪警手中的枪是否能顺利击射还真是存疑。
再者,当街夺枪那可不是小事,足以惊动整座上海滩,到时他们可别想在这里立足了。
“你这么一提,倒真是难办了。”
李虎巍嘿嘿一笑:“说难也不难,他们的武器库里总有几支勉强能用的。”
“说的轻巧,人家伪警察局再怎么摆烂也是重地,能让你大大方方进去?”
“假洋鬼子,你别忘了,老子可有个日本名字,叫井上高虎。”
“我的个天爷,你小子不会是想装成日本人混进局子里去吧?”于帅感觉这方桉很不靠谱。
“那些个伪警,对待同胞像仇人似的,对鬼子就是一条条跪舔的狗。所以,混进警察局不算一件太难的事情。”李虎巍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
不远处是一座河桥,伪警们在桥中央设下检查哨,名为检查,实为敲诈。
两岸过桥的民众必须掏钱贿赂,所有人敢怒不敢言。
当轮到李虎巍,他怒眉一拧,两手一摊,当即挨了伪警的枪托。
李虎巍毫不客气,反手便是一拳,当面的黑皮警狗惨呼一声,捂脸倒地抽搐。
桥头顿时热闹起来,老百姓暗自叫好,却不知出手教训伪警的是哪一路英雄。
马蜂窝捅破之后,伪警们立即持枪包围过来,李虎巍将手一举,老老实实被麻绳绑了,坐进铁皮囚车朝警察局一路驶去。
审讯室里,伪警队长准备好了皮鞭烙铁,打算替愣头青松松筋骨。才抬起手腕,被绑之人却冷不丁说出一句日本话。
伪警队长像是浑身触电般僵在当场,意识到自己是惹了太上皇。
全局上下紧张异常,没过多会儿,日语翻译便到场了。
“你们胆敢绑架日本帝国侨民,把武藤领事喊来,我要和你们这群枝那警猪当面对质!”李虎巍狂怒发飚,把翻译训得狗血淋头。
警察局长最怕日本领事馆来人,手下恶警封锁渡桥大收买路钱,跟剪径山贼没啥区别,光是这事儿就足够让他在日本人面前喝一壶的了。
这下倒好,收钱收到日本人头上,还把高人一等的日本侨民给打了。
“赶紧叫医生来,用最好的药!”面对额头被鲜血染红的“侨民”,局长急得眼泪都快下来了,弯腰屈膝,小鸡啄米般的鞠躬致歉,当场甩了打人警察十多个大耳刮子。
临时请来的医生替李虎巍包扎伤口,纱布盖住半边脑袋,瞧着很是骇人。
“我需要休息,心情好的话,也许就不必麻烦领事先生了。”
局长一得令,立即吩咐把自己的休息室让出来。
软床上还坐着一个云鬓旗袍、性感风骚的女人,是局长大人背着老婆养的小情人。
“滚滚滚,让太君休息!”
“哼,有毛病,发什么神经!”娇媚情妇将白眼一斜,腰肢一扭,很不情愿的让出了金娇屋。
躺上局长大人的龙凤床,李虎巍小憩了片刻,见室外渐渐没了动静,便轻推开临街的窗。
几声呼哨之后,于帅身手敏捷的摸到楼下墙根。
局长藏娇的金屋和武器室同在三层楼,作为男人,情妇和枪自然是最紧要的东西。
看守枪库的警察知道这是个惹不起的日本人,要是得罪的话,局长肯定会拿他扒皮是问,便弹黄似的起身鞠躬。
李虎巍指了指自己额头,却见纱布松开了,伤口仍在汩汩淌血。
“您稍等,我马上去喊医生。”
见看守跑下楼梯,李虎巍趁机闪进枪库,只见一支保养尚佳的三八式步枪斜靠在枪架上。
他不假思索取了下来,又掏了五六个弹夹,潜回局长藏娇金屋,将武器弹药顺着窗户抛了下去。
于帅则用事先准备好的长布袋将家伙捆包好,装作运货的码头苦力熘之大吉。
一切做得不露马脚,待医生赶来,又见到横在床榻上哼哼叽叽的病人。
下午临去之时,局长不但笑脸赔罪,还孝敬上了厚厚一迭钞票。
走出警局,李虎巍发觉自己成了土财主,这笔钱足够让他在上海滩花天酒地一阵子了。
码头附近有处垃圾场,除了每日环卫工来倾倒两次,其余时候可说是荒无人烟。
李虎巍将这里选作狙击点,妥妥架好步枪,用准星将宁公馆的每扇窗户一一瞄过。
连续伏守两天两夜,进出公馆的只有日本人,宁俊臣深缩在建筑物里死活不肯出来透口气。
“平塚秀行办事向来滴水不漏,他是算透了咱们的路数。”李虎巍拍了拍手中的长家伙,远程狙击的方桉怕是行不通了。
“军统上海站那帮家伙……不会真把咱们卖了吧。”于帅嘴唇动了动,想要再劝他放弃暗杀计划,却又开不出口来。
两人并不死心,在垃圾场蹲守了24小时,仍是一无所获。
“能透气的地方全用钢板封上了,吃喝都有人送进送出,糟老头子够阴的呀。”于帅壮起胆子跑到公馆附近侦查了一番,终于弄清这座汉奸窝确实成了一座临时碉堡。
“不能再拖了!实在不行就从正门闯进去,鬼子汉奸,有一个杀一个。”李虎巍横下心来,将步枪掷给于帅,自己则攥刀在手。
“万一是个陷阱,你也往里跳?别忘了芒市那回。”于帅不无担心的说。
李虎巍扫了一眼黄浦江面:“关键是咱们不清楚汉奸的坐船时间,他要是出了海,天王老子都没办法了。”
见他铁了心的坚持行动,于帅也决定豁出去了。
二年前在缅东丛林之夜,宁怀玉公子宿命般的将人生秘密告诉他俩,彷佛注定今日要由这两位兄弟来终结宁氏一门的恩怨。
从正门强攻需要承受极高风险,日军不是傻子,一旦爆发枪战,肯定会有成群结队的敌人从四面八方增援过来。
要知道这是城市中心,敌人重兵所在,况且目标地点距离日本海军陆战队基地并不太远,可说是强敌窥伺。
李虎巍用匕首作图,在沙地上划出各种方和圆的形状。
“公馆在这个位置,三个方向上都被机枪火力覆盖,顶层还有狙击手。我们没有抢先开火权,所以……”
“根本没有胜算啊。”
“不,还有一个办法。”李虎巍捏了捏手中的那迭钞票,发出哗啦啦崭新的响儿来。
“呵呵,你不会是想用这个贿赂门口站岗的鬼子兵吧。”面对这个不着调的计划,于帅不由笑了。
“钱不光可用作贿赂,还能派其他用场呢。”
他想到二阶堂庆悟那个老鬼子,一手乔装功夫几可乱真。
十里洋场,讲的就是气场和派头。两人在衣帽店买了几套西装成衣,白衬衫,黑领带,鳄皮提包,外加一根烤漆手杖,各自配了一副平光眼镜。
改换行头之后,他们又到妆品店做了必要的易容,不能让人一眼瞧出是当兵的。
对于李虎巍来说,假发和礼帽是必不可少的,头顶心独一无二的伤痕实在太显眼了。
所有事宜安排定当,于帅假称是从天津南下的富商公子,慕名拜访宁老爷。
“记住,现在开始,你就是我的跟班。对了,我姓穆,叫我穆公子。”于帅短时间内给自己编造了新的身份。
李虎巍忍住笑意,躬起身子规规矩矩喊了一声:“遵命,穆公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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