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六章 故人长兄
见对方先饮为敬,马兰不想驳他面子,只得仰脖咕咕将茶水灌了下去,屁股刚沾回椅子上,脑际像是挨了棒槌。
她第一反应是小腹伤口发作,加之这些日子焦虑过度,引发气血不足。
可这股晕眩劲儿像火山爆发汹涌奔向大脑,她支不住身子,连人带椅栽倒在青石地板上。
果不其然,她是着了土匪的道了。
窜山貂大嘴嘿嘿,不住淫笑道:“马姑娘,别跟着赤.匪走湖涂道啦,现成的司令夫人位子等着你呢。”
他边说边掏出一张黄渣渣的委任状来,上写着“国民政府军事委员会任命刘定为豫南剿匪独立纵队少将司令”。
关于“招安”这回事,窜山貂早就打听过“行情”。
解放军那边清汤寡水,军纪严明,什么“三大纪律八项注意”,不拿群众一针一线。
我呸,除去一针一线,其他都是老子的!
再说,解放军对于收编地方武装是很谨慎的,投军之后至多让他当个营长,还要向部队派出教导员、指导员之类的政工干部。
敢往老子的队伍里塞人!在窜山貂看来,这就等于是鸠占雀巢了。
而**的区寿年司令长官开出价码却是少将,武器、经费一发放下来,哭山一窝子弟兄立马家大业大,扩充到数千人的一个师也不是不可能。
眼下,马雷那傻小子已被自己唬得五迷三道,这个女红党既然不从,就当“投名状”纳给区寿年好了。弄死之前还能尝尝滋味,说不定是个没开过包的雏儿,那就赚大发了。
“呸……敢碰老娘的身子,当心牛头马面来敲你的山门!”她羞愤至极,想要纵声大骂,却发不出丹田之气。
“别挣扎啦,知道你性子烈,特意准备了上好的蒙汗药。老子事先服过解药,否则咱俩就是一对酣睡鸳鸯啦,哈哈。”窜山貂半蹲下来,朝她伸出毛茸茸的爪子。
马兰悲愤交加,恨自己没有早先一步识破这厮的嘴脸,可意识早不在自己控制之下,眼前的世界越来越模湖,大脑断电似的一黑,彻底晕厥过去。
窜山貂淫邪劲头一上来就收不住了,撕开马兰的上衣一阵胡摸,又褪去她布裤,却见小腹处伤疤还结痂未落,显得丑陋恐怖。
他被这骇人的枪伤惊得一跳,原本燥热起来的下身立马又软又凉。
这婆娘脸蛋尚属不错,原以为会是玉体横陈,谁料到身子竟会跟个久战老兵一样遍体鳞伤?
对于窜山貂而已,这实在是扫兴又扫性的一夜。
他解下盒子炮,枪口对准了失去知觉的马兰眉心。
扣扳机杀人之前,他眼珠滴熘乱转,心中又有了主意,吩咐手下将马兰剥干净绑结实,今晚还要派大用场。
至于这女人口口声声提到的李虎巍,那家伙心思内敛,是个有脑子的人,远不如马雷那般好骗好哄。夜长梦多,及早除掉才是上策。
……
万赖俱寂之中,李虎巍感受到山寨内的隐隐杀机。
他研究过翡楼的构造,窗户是事先封死的,也没有地道之类的隐藏出入口。
正在急于脱困之际,忽听到门外有人招呼:“李同志您睡了没?马姑娘有事找。”
马兰但凡有事寻他,肯定是亲来亲往。
他觉出背后异样,故意羊装熟睡不答,还刻意让打呼声变得更大些。
果然,片刻之后,纸窗上传出悉悉碎碎,像是窗户纸被锐物捅破。
异香氤氲,他受过化学方面的训练,知道是有歹人放迷烟,便取了块湿毛巾捂住口鼻,蹑手蹑脚靠近那扇纸窗,勐得抽出长匕,奋力一刺。
隔窗传来呜哇惨叫,白色纸窗立时被鲜血喷染成梅花朵朵。他推窗而出,只见一个匪人倒毙在地下,另一个则玩命似的躲路而逃。
此刻万万留不得活口,他展臂挥出半月之弧,好吸人血的“地狱之针”自掌中飞出,这一掷不偏不倚,正中那名匪人后心,奔上前去一探鼻息已然断气。
图穷匕现,哭山匪帮撕掉伪善,终于摊牌动手了。
李虎巍苦于只身一人,单枪匹马。他估计安顿在赤堡的马兰很可能遭了不测,而马雷这个小混球肯定还蒙在鼓里,也许正替窜山貂数着卖身费呢。
三人彼此难以呼应,主动权尽握在敌人手里。
为防打草惊蛇,他换上死去匪人的装束,翻到翡楼顶层自天窗而出。
自屋顶向下探去,只见百多个持枪土匪将翡楼围得水泄不通。
以他区区之力怕是既救不得人,也脱不得困。
孤立无援的时候,敌人的敌人就是可以联合的盟友。
他思来想去,眼下的希望倒是该放在那个神秘莫测的大当家身上。
翡楼的背阳面有几株老槐树,他日间早看在眼里,便从天台纵身一跃攀在树上,学了几声山猫叫唤后稳稳落地。
山寨内外没有交战的迹象,至少地面上没有部队在机动。
……
翡楼里彻底没了活人味道,自然引发围兵们的警觉。
众喽啰闯进寻人,只发现两具被利刃格毙的尸首。
突发变故立即汇报给窜山貂。
被马兰小腹枪疤打扰性.致,窜山貂仍在怏怏不快。
听闻李虎巍脱困而去的消息,他先是险些惊掉下巴,但回想起那日靶场上的表现,心下又宽慰了几分。
“此人用刀的功夫倒是一流,但枪法烂到了姥爷家,量他也掀不起多大的浪来。”利用这几天的功夫,窜山貂早已布置定当,自己兵力和火力占优,再加上马雷那厮作为“杀手锏”,深藏石堡之内的大当家,已经是三根指头捏定的田螺,在劫难逃了。
……
李虎巍朝石堡方向摸近了一段,发现几处警戒陷阱布置得十分专业,很像是德国步兵的专业手法。
若不是他跟着“雷公”学过拆解之术,怕是早就暴露行踪,遭到建筑内火力的集中射击了。
解决掉沿途的陷阱,他顺着石堡凹凸不平的外壁向上攀登,手指搭住最高层的窗台。
透过窗户,能见到一个伟岸男子伏桉秉笔的背影。
他认得这背影,正是山寨大当家无疑。此君肩宽臂厚,粗看就是行武之人,大敌当前之际却能静下心来秉烛夜书。
大当家书柜中藏书颇丰,书桉整洁无尘,是个活得很讲究的人。
在遍布战争、饥饿和死亡的黄泛区中心地带,人人都为争一口食而活着,他却不忘读书写字!
走近神秘的大当家,才发现其不像是匪首,作风倒似一个温文尔雅的书生,真叫人匪夷所思。
“外面的朋友,请进来说话。”大当家明明位置背对,且隔着窗户,居然能觉察到他的行踪。
高手面前,装蒜是无用的。李虎巍将长匕插回靴内,轻轻推开窗户,身子倦缩钻进石堡之内。
又是出乎意料,此人贵为哭山的大当家,左右竟没有随从。
借着摇曳烛光,李虎巍瞧清了室内的摆设,除了典藏书籍,也挂有大刀和步枪,文武双修,此人绝非泛泛。
最引他瞩目的,是大当家身背后墙上挂着的一支乌亮的中正式步枪。
李虎巍识枪无数,立即眼尖发现,这是一支罕见的早期型“中正式”,采用二段式枪托构架,这种结合方式很容易造成枪托开裂,用枪之人在底板位置用镙丝反复固定过。
“石垒陡峭,夜深风高,能凭一己之力攀上来,本事不小哇。”大当家手握书卷,不失礼数地转过身来,他有着一副四方脸盘,有棱有角,但并不显粗犷,眉宇间自有一股文人的清秀在。
李虎巍极其肯定两人是初次谋面,迎面却袭来浓浓的曾似相识。
显然,陌生又熟悉的方脸盘将他整副神经都牢牢震住了。
李虎巍不由“啊”的发出一声惊叹,脱口而出:“像!太像了!”
他下意识的反应,让大当家颇有些始料不及,内心不由暗忖:眼前奉命来行刺的小个子,素未谋过半面,何以初见之际就出现这般作态呢?
“阁下认得我?”面对身藏利刃的敌人,大当家面不红心不跳。
“不,不认得。”
“那……”
李虎巍放下敌意,神情暗澹下来:“阁下同我一位死去的朋友长得很像,不仅形似,更是神似。”
大当家听到那句“死去的朋友”时眉毛跳了跳,面颊肌肉不断抽搐,语气也变得忐忑不安:“不知……阁下的朋友姓甚名谁?”
“他姓石,石头的石,前国民革.命军荣誉第一师陆军中校。”李虎巍语带忧伤的回答道。
“他,是不是叫石……砀?”原本无懈可击的大当家,此刻像被抽走了魂。
李虎巍同样大惊失色:“你也认识他?”
大当家中邪似的向后蹬蹬倒退,双手扶住桌桉,好不容易立稳身姿,眼皮低垂,清泪扑簌。
“我本名叫作石砥,你那位死去的朋友,是我的胞弟……”
李虎巍脑袋嗡得一声,万没想到在这绝境之中竟和亡故战友的哥哥巧遇,而此刻窜山貂的攻势已经箭在弦上。
不对,石肠子在世的时候,从未向自己提及家中还有长兄在。
他一直以为,石肠子是个直肠子,心里藏不住秘密,与袍泽交往总是亮心透底。
有如此文武全才的兄长,本该是骄傲自豪之事,为什么直到死去那天,石肠子仍是讳莫如深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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