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有个不成器的儿子,太闹心
周武帝行事极为缜密,他精心设计了一个局。
在多年的政治斗争中,宇文护已经百毒不侵,在朝堂和日常生活之中,他被卫队保护得滴水不漏。
但只要是人,就会有弱点。
宇文护唯一的弱点,就是他还有亲情。
在皇宫内苑之中,还有一个德高望重的太后,那是宇文护在这个世上,为数不多的长辈。
每次宇文护参见太后,都会被赐座,聊一聊家常。
武帝也会执家人之礼,站立在旁边听他们讲话,这形成了一个传统的家风。
只有在太后的面前,宇文护才会卸下所有的伪装和防备,这是他唯一的弱点。
太后也有一个弱点。
她有一个并不那么上得起台面的爱好。
她酷爱饮酒,酒品让人不敢恭维,逢喝必醉,醉后也有一个固定的套路。
耍耍酒疯,胡言乱语,那是小儿科。
深宫内苑,其实就是一个大牢笼,也许是憋久了,如果不释放下,也会发疯。
但太后是一国之母仪,于公于私,都需要从旁劝诫。
散朝之后,又到了宇文护探望太后的时间。
武帝对宇文护说:“(太后醉酒)喜怒之间,时有乖爽。……兄今既朝拜,愿更启请。”
他从怀中掏出一篇早就准备好的酒诰,递给宇文护说:“以此谏太后。”
当宇文护聚精会神地在太后面前,朗诵这篇要命的酒诰时,武帝突然发难。
他从背后用玉珽猛击宇文护头部,一击便中。
撞击的力量非常大,玉珽发出一声清脆的碎裂声,似乎象极了宇文护即将到来的命运。
宇文护完全没有防备,只觉天旋地转,痛苦倒地。
这纯粹是一次私人的刺杀行动,以命搏命。
武帝担忧太后不支持自己的行动,因而,他没有调动任何卫士,以免打草惊蛇。
宇文护还没有毙命,躺在地上痛苦哀嚎。
事起仓促,深深宫禁之中,一时之间,无法找到帮手。
只有一个叫何泉的宦官,操起一把御刀来帮助武帝,但他胆战心惊,心慌气乱之下,竟然无法伤到宇文护。
事情紧急到了极点。
幸好预先躲藏起来的卫王宇文直跑了出来,捡起地上的刀,才结果了宇文护。
剩下的事情就水到渠成了。
武帝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收缴了宇文护集团之中的干将,旦夕之间,就一锅端掉了制掣自己的宇文护。
周武帝并不只是一个精干的宫廷阴谋家,他做成了第二件让他名垂青史的事。
他是优秀的统帅,他身先士卒,在马背上亲自征服北齐。
他重新统一了中国的北方。
正当他想要跃马长江,完成南北大一统时,天不假年,一生戎马倥偬的周武帝,36岁病死于出征突厥的路上。
周武帝虽然也是仓促而死,但他留下了一个稳定的政治局面,还有一批忠心耿耿,有意愿也有能力的辅政大臣。
如果继位的周天元,能老实守成,北周皇朝必将续写自己的传奇。
可惜,历史没有如果。
武帝犯了一个明知是错,却也不得不犯的错,那就是立天元为皇太子,并将他扶上帝位。
其实,周天元的皇太子位置,从一开始就不稳定。
对于其人品和执政能力,朝廷大臣之中,一直存有疑虑。
一心为公,从不考虑私人利益的王轨,在武帝面前就曾经说过无数次,他认为天元不过是庸人之资,不足以托付天下。
甚至有一次在大庭广众之下,他口不择言地将他与贺若弼,私下对天元的评价,告诉给了武帝。
他们一致认为,“太子非帝王器。”
武帝大惊,立即召唤贺若弼对质。
因为贺若弼是当世名将,他代表的武将集团,若是公开谈论太子储位问题,就是一个严重的政治事件。
面对武帝的质问,贺若弼心如明镜,他知道天元皇太子之位不可动摇,便矢口否认了此事。
为了免祸,他还对天元违心地大肆赞扬。
他说道:“皇太子德业日新,未睹其阙。”
王轨平白无故做了小人,心气难平,便讥讽贺若弼说:“平生言论,无所不道,今者对事,何得乃尔翻复?”
贺若弼不慌不忙地回复他说,“此公之过也。”
贺若弼进一步指出了,其中的危险和厉害关系。
“皇太子,国之储副,岂易攸言。事有蹉跌,便至灭门之祸。本谓公密陈臧否,何得遂至昌言。”
王轨默然良久,才说道:“吾专心国家,遂不存私计。向者对众,良实非宜。”
王轨虽然承认反对立天元为皇太子会招来不测之祸,但他以身许国,再不顾身。
在宇文邕的生日宴会上,他尽了最后一次努力。
借着酒醉,他用手拉着周武帝的胡须,半真半假,半醉不醉地说:“可爱好老公(武帝),但恨后嗣弱耳。”
话已经说到这种地步,武帝能听懂,他心中也认可王轨的看法,但他却只有深深的无奈。
因为,他没有别的更好选择。
他另外的一个儿子汉王赞,虽然已经长大成人,却比天元更加不堪,至于其余的儿子们,又过于年幼。
天元,是他没有选择的唯一选择。
朝臣之中,谁都知道天元不能承受社稷之重,但反对天元成为皇太子的声音,终止于宇文孝伯一番无可奈何的话。
“父子之际,人所难言,臣知陛下不能忍情割爱,遂尔结舌(不说话)”。
武帝听后,沉默良久,他知道天元始终不得众心。
他一生英雄,却生下如此不肖的儿子,武帝只觉万念俱灰,意兴索然。
但他身为一国之主,只能振奋心神,他对宇文孝伯言辞殷切,无限期许地说,“朕已委公,公其勉之。”
武帝一世英明,对于天元的才性心知肚明。
但为人父,为其君,即使明知不可为,他也必须勉力为之。
为了让天元不至于丧国灭家,武帝对天元的管教颇为严厉。
他慎重地选择辅佐天元的官僚们,希望天元能在贤臣的辅佐下,能成为齐桓公类型的君主。
齐桓公论才干资质,不过是中人之资,但辅以管仲则成就王霸之业。
武帝要做的,就是杜绝他的身边不出现竖刁之类的嬖臣。
只要天元身边全是直臣忠臣,那天元做一个守成之君,绰绰有余。
这当然是一种美好的希望。
但现实非常残酷,他虽然是英雄老子,奈何儿子却过于草包。
武帝知人知己,但他想与天争胜,希望能胜天半子。
他还有最后一个希望,那就是自己能够多活十年。
如果上天能多给他十年时间,说不定天元在武帝和一众忠臣义士的调教之下,也能做个太平之君。
但人算不如天算,武帝绚烂的生命之花,刹那凋零于36岁,他离开过早。
本不该属于天元的时代,提前到来。
天元志得意满,但于国家而言,这并不是一种福气,反而成了灾难的开始。
天元不是一般的作,他硬是要往死里作。
他究竟把自己折腾成哪一类谜之一样的皇帝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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