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北周公主改姓杨氏,突厥可汗俯首称臣
突厥顶不住了。
兵火深入大草原上的每个角落,普通民众,连温饱都已经解决不了,何处是尽头,希望又在何方?
中立的部族要想生存,唯一的希望,就是往南迁徙,逃往隋朝避祸。
二月,突厥苏尼部落男女一万余人归降隋朝。
同月,西突厥达头可汗也请求降隋。
达头可汗当然不是真正意义上的投降,这是一种美化后的外交辞令,可以认为是请求和隋朝建立战略联盟。
这是有实际意义的军事联盟。
隋朝的边防军队,主动加大了对突厥大可汗沙钵略的军事进攻,并且连战皆捷。
在多方多线的巨大压力下,沙钵略终于撑不住了。
他做出妥协,他想用政治手段,为自己赢得宝贵的时间和空间,去平息突厥内患。
他向杨坚派出专使,请求按照传统习惯赐婚。
但同时,他又做了一个颇为奇怪的举措,他让自己的可贺敦,即北周的千金公主改姓杨氏,认杨坚为父。
这显然不是一个诚心诚意的臣服之举。
对中原王朝而言,能让突厥大可汗走投无路,主动服软,已经是一个巨大的胜利。
汉人王朝,很长时间,没有在突厥人面前长出过一口气了。
杨坚当然知道同意千金公主改姓,只是一时权宜之计。
这种操作也会留下巨大的隐患,于千金公主而言,杨坚是她不共戴天的杀父灭族之人。
留下她,就会在未来的隋突关系,留下巨大的隐患。
但杨坚有足够的耐心和信心,陪他们下完这一局棋。
于是,杨坚赐千金公主姓杨,封她为大义公主。
这个称谓,算不上是个美好的名字,传统上,大义和灭亲,总是相提并论。
大义是公主之名,而灭亲,则是杨坚灭其亲,或是希望千金绝其欲,而自灭其亲其情?
这或者是一种隐讽,又或者寄托了一种对未来的希望。
杨坚派遣主战派的虞庆则和突厥专家长孙晟出使突厥,一是册封大义公主,二是窥探沙钵略的真实近况。
这次册封,双方都心怀鬼胎。
杨坚并没有停止对付突厥,反而在进一步蓄力,耐心等待最后的决战。
这从使节团的组成就可以明确看出来。
虞庆则是隋朝四贵,是杨坚权力中枢的核心人物,他也是优秀的统帅和主战派。
长孙晟,本来就是杨坚一朝,突厥政策的始作俑者,他的“数十年后,必可一举而空其国”的判断,让杨坚深受震撼,深有同感。
这二人成为使团的负责人,就意味着杨坚对突厥的战略并没有改变,是非常明确的国家鹰派战略意志的体现。
但他们首先遇到了一个困难。
二国相交,礼仪之争,以前闹出过不少人命,以后也会发生很多故事。
沙钵略自恃贵为突厥大可汗,长期以来一直是中原王朝高山仰止般的存在,现在遭遇了暂时的失败,他却不愿意灭了自己威风。
他想以对等之国的礼节和隋朝平起平坐。
正如其在国书中说:“此国羊马,皆皇帝之畜。彼之缯彩,皆此国之物。”
沙钵略先声夺人。
他耀武扬威式地堆积了如山的珍宝,毫无疑问,很大一部分宝贝,都是中原王朝的进贡或是掳掠而来。
这时刻提醒隋朝的使者,对面的突厥可汗,是如何强大的存在。
沙钵略谎称有病,卧于床上,他说道:“我诸父以来,不向人拜。”
但他碰到了隋朝二个最有权力和智慧的大臣。
虞庆则不为所动,坚持隋朝的底线和原则,既然是册封,自然需要沙钵略行跪拜之礼。
事情陷入僵局。
千金公主赶紧出来打圆场说:“可汗豺狼性,过与争,将啮人。”
长孙晟不慌不忙地说,“突厥与隋(朝)都是大国天子,可汗不起,安敢违意。但可贺敦(千金公主改姓杨,为大义公主)为帝女,可汗是大隋女婿,奈何不敬妇翁!”
这句话巧妙转换了概念,给了沙钵略一个台阶下,却又必须要上另一个台阶。
作为对等的二国天子,当然可以不拜,但作为女婿,焉有不拜老丈人之礼?
这句话,有理有利有据。
沙钵略无奈,千金公主不是真正的杨姓皇族,但他却做了杨坚货真价实的便宜女婿。
他回过头,勉强笑着对他的大臣们说:“需拜妇翁。”
于是,沙钵略跪受玺书,为表示尊敬,还将玺书举到自己头顶之上。
但沙钵略毕竟是突厥的大可汗,今日虎落平川,竟然如此卑躬屈膝,当庭受辱。
他越想越气,不由悲从中来,面对群臣,再也无法抑制情绪,放声大哭出来。
突厥群臣,自北周北齐争雄以来,一直高高在上。
佗钵可汗曾经豪气万丈地说过:“我在南二儿常孝顺,何患贫也。”
豪言犹在耳,今日屈膝于敌国,一来二去之间,君臣相顾失色,突厥王庭,瞬间成了眼泪在飞的悲伤海洋。
真是一大奇迹!这也是突厥国运衰弱的表现。
突厥,在这一刻,已失去它往日的尊严和荣光。
但册封之礼,犹未完成,虞庆则又让沙钵略称臣谢恩。
沙钵略感到很不耐烦,问左右说:“何谓臣?”
大臣们回答说:“隋言臣,犹此云奴耳。”
沙钵略只得说:“得为大隋天子奴,虞仆射之力也。”
并且为了真正攀附上隋朝,沙钵略将自己的妹妹嫁给虞庆则,并且还赐给他一千匹马,这是一笔巨大的财富。
这种待遇,即使杨坚也始料未及。
在出行之前,杨坚还特意交待虞庆则,对于突厥的赠送,收三五匹马,聊表心意已足够了。
想不到此行,虞庆则既抱得美人而归,又血赚了一笔。
这是隋朝外交上的一大胜利,一改以前积贫积弱,在突厥面前忍气吞声,畏首畏尾的外交局面。
忧患之中的这种臣服,并不是出于沙钵略的本心,但接下来发生了一件事情,则让沙体略真心称臣,完全以隋朝马首是瞻。
沙钵略开创了突厥臣服隋朝的先例,而他的继任者,则更加深入地亲隋、依隋,尊隋,甚至于接近被隋同化。
世间万事,月满则盈,盈则惧亏,乃自然之理。
隋突关系,即将翻开新的篇章。
沙钵略没有选择,他只能向杨坚屈服,他已经被达头和阿波的攻势压得喘不过气来了。
但出乎他的意料,他立即从这个脆弱而虚假的联盟中,收获了实质性的利益。
沙钵略在军事上已经归于失败。
要收拾这个烂摊子,并不是件容易的事情。
他除了需要应付西突厥分裂势力的强力进攻,还有东突厥内部的纷争,一样让他焦头烂额。
沙钵略没有力量单独去完成这些任务,他选择暂避风头。
在性命交关的当口,已经容不得他有任何的犹豫不决,他向杨坚接连发出几道求急国书,请求将自己的部落南度漠南,暂时寄居在隋朝的白道川。
杨坚敏锐地判断出沙钵略的虚弱和穷途末路。
因为他派往突厥镇抚阿波的使者,上大将军元契,以将突厥的新情况,巨细无遗地汇报给了他。
杨坚知道他必须要出手直接干预了。
他不允许大草原上重新出现一个统一而强大的突厥,同时,他也需要保留沙钵略以牵制阿波日益壮大的势力。
于是,杨坚同意沙钵略内附,并且直接派兵干涉突厥的内战。
在大草原上,遵循唯力是从的原则,一切看谁的拳头更硬。
沙钵略失势,背后插刀的人自然不少。
大草原上有些部落,转起了自己的小九九,他们希望投资新王,以便能在新的草原秩序中,赢得自己族群的发展机遇。
阿拔国,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弹丸小国,给阿波可汗准备了一份厚礼。
他们竟然趁势发兵,攻击沙钵略在后方的老巢,掳掠其妻子,准备献给阿波,以报被沙钵略杀母的深仇大恨。
沙钵略堂堂突厥的大可汗,竟然虚弱到连父母妻儿都不能保护的程度。
如果阿婆得到沙钵略的妻子儿女,就可以彻底摧毁沙钵略在突厥多年的威望,阿波势力将迅速坐大。
最后的结局,一定是达头可汗统一东西突厥。
为了维持突厥的势力均衡,杨坚下令,直接派兵追击阿拔国。
在隋朝强大的骑兵面前,阿拔国没有任何还手之力,只能将到嘴的肥肉又吐了出来。
大恩不言谢。
当沙钵略看着隋朝的军队,护送自己的妻子安全归来时,这个突厥的雄主,在那一刻,真正从内心臣服于杨坚。
他立即表现出自己的诚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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