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九章 子远相激
太傅陈蕃近两日被天子召见多次商议此事,因此对内情最为熟悉。便由陈蕃先向众人说明情况。
陈蕃毕竟年事已高,白天坐朝一日,又风尘仆仆的赶来,虽是秋日,精神早已不济,不住的倒虚汗。袁绍命人熬了参茶,让其趁热服了方才好些。
他使了眼色,让袁绍禀退左右后方开口说话:“老夫是真的老了,圣上的意思越来越猜不透。”
众人都没有答话,均知道他接下来要说的是朝中的第一手消息。果然陈蕃接着道:“你们猜猜,此次圣上委任的调查京官贪腐一案的主审是谁?”
我见他神色难看便猜出了几分,于是道:“莫不是宦官之流?”
陈蕃面露惊色道:“你这边消息到快!”
我道:“我这边也没什么消息,只是我之前隐隐有这种感觉罢了。”
陈蕃道:“不错。按往常的惯例来说,呈递罪证的官员只要不牵扯其中,多半就是主审,那也是给他个立功的机会。可此次击鼓面圣的王允,圣上非但没有给他封官晋爵,还把他贬出洛阳到一个不知名的小地方做知县去了。而这主审一职,竟然交给了贪腐最重违法最多的曹节。你说这哪里有让犯人当主审的道理!”
大将军窦武握紧佩剑道:“看来圣上还是信不过咱们啊!”
袁绍道:“不然,要是信不过大将军,此刻还会让大将军掌管的南北军加强京师防务吗?天子是谁都信得过,也谁都信不过。他既不想让宦党倒台,士人坐大。又不完全放心宦党,让大将军这把利剑在他们脑袋上悬着。”
我道:“照我看,圣上这次恐怕是想让曹节这头肥猪自己拿起刀给自己狠狠地放些血,却又不想把他宰了吃肉。”
袁绍道:“阿瞒这比喻再好不过!”
陈蕃道:“宦党所为天理不容,上负皇恩,下躏贱民。有损我大汉社稷。圣上留着他们做什么?不行,明日我仍旧要联络朝中举足轻重的大臣联名上奏,定让皇上撤掉曹节主审之职,换他人担任!”
窦武挺剑而立,双目放光道:“太傅怎能如此幼稚,眼下的情形还看不明白吗?圣上既信不过你,也信不过我。留着这阉党在朝,便是恶心你我的!我早说过,对付阉党,只能采取军事手段,杀他个措手不及!民为贵,君为轻。圣上不贤明,咱们就逼他贤明。这事伊尹霍光也干过,我们怎么就干不得!”
窦武这话将我和袁绍也吓了一跳。
陈蕃连忙上前捂住窦武的嘴道:“大将军慎言,阉宦该诛,大汉不该亡啊!”
窦武哈哈一笑道:“谁说我会亡大汉了?天子毕竟是我的外孙。哪有外公害外孙的道理!只是身为人臣,规正天子的言行才能有功于社稷。在这一点上,我窦武身为国丈和大将军,于私于公都应该当仁不让!”
一旁的许攸素日里以智计文明天下,可今日至此时却未说一句。只在一旁冷笑却并不言语。
袁绍见他如此,便道:“子远为何发笑?”
许攸起身到屋脚的铜镜前照了片刻,又是呵呵一笑。众人更为不解,便问其故。
许攸道:“你们觉得我许攸这头脸长得怎么样?”
这话一出,最不高兴的就是我。在坐各位就我一个丑逼,每次听人谈论样貌心中就如翻江倒海一般。
众人也不知他葫芦里卖得什么药,均未回答。
袁绍道:“你许子远出了名的浪子!别人花钱找女人,你是女人给你花钱。没有一副好皮囊,仅有才学怕是不够吧?”
许攸不无得意道:“我也觉得我这脑袋长的不错,哈哈!你们问我为何笑?我只是在笑自己,这么漂亮的一个脑袋,就要掉在地上喽!”
窦武道:“子远何出此不详之言?”
许攸走到陈蕃面前道:“陈太傅,你学问虽高,但遇事瞻前顾后,素无决断,尽说些腐儒之言,将来第一个掉脑袋的就是你!”
他这句说完,陈蕃尚未回嘴,他已转身走到窦武面前接着道:“圣人言,君不明,夺其位不算不义。大将军勇武过人,又得民心。本应该为国锄奸,匡扶社稷。就算取天子而代之,有何不可?可你做事瞻前顾后,患得患失,什么女婿外孙老岳丈?这是做大事的人该讲的吗?汉高祖刘邦被项羽追杀,他嫌车慢,亲生儿女都能扔下去!这才是真英雄,真豪杰。你将国丈的身份看得这么重,许攸就知道你大事难成,陈太傅之后第二个掉脑袋的怕就是阁下了。”
然后许攸转身走到我与袁绍处,拍了拍我二人的肩膀道:“覆巢之下,焉有完卵?他二人败亡之后,我等必受牵连。到时候我们这三颗脑袋怕也要紧跟着落下来了。只是两位年过半百,且已位高权重,该享受的都享受过了。我三人正值少年,一介布衣。都身兼治国之才,却难有施展之处,着实可惜啊!”
袁绍见许攸面色微红,连忙借此打圆场道:“子远是不是又背着我去喝酒了?叫你少喝一些,你这喝酒的毛病怎么就改不了呢!”
许攸道:“我虽喝了酒,但是没有醉。你们这群不喝酒的人怎么偏偏就醉了呢!”
窦武在一旁沉默良久,似是在思索着什么。
陈蕃平日里都是说别人,当别人的老师。哪里被别人这么说过?他起初特别生气,可是仔细一想这些年自己政场之上屡屡被动,这少年所说虽未必全中,却也沾上了几分。他本是儒学中人,便明白那三省吾身的道理。这许攸虽狂妄,却有些智谋远见。于是上前道:“我看子远所言也颇有几分道理,只是那无父无君的话断不可再提。”
我道:“子远虽有远虑,但我认为当今天下,以匡扶社稷为主。改朝换代之事,却是做不得。大汉建国四百余年,已得民心。从政治军事文化上来说都已根深蒂固,不是你一两个人手握重兵就能办到的。即使勉强成功也必遭致天下大乱,到时候苦的还是天下百姓而已。这新朝王莽之事离现在可不过百余年啊!”
陈蕃捋了捋胡子道:“孟德见地不凡,老夫佩服!”
而一旁的许攸只是一笑,再不答话。
窦武上前道:“朝廷未来的走向还要倚重各位的才学,我看大家此刻不要再为此事争吵。咱们求同存异,当务之急,除阉宦清君侧是首要任务,我等需同心协力方有胜算。”
陈蕃道:“不错。阉党已私购武器甲胄,不日便对我等下手。老夫虽手无缚鸡之力,也知此乃存亡之时。”
窦武道:“若要诛杀阉党,需得有军队才行。南北军需得虎符方能调动,且调动军队均需备案,不免打草惊蛇。我看,大家还是将民间的力量凑一凑。积少成多,且又是出其不意,若运筹得当,该有胜算。至于防卫京师的南北军将士,我调教数年,虽不一定从我。但若临大事,无天子诏命,也断不会阻我。”
陈蕃道:“我门下有可靠之人三百余人,不是朝廷官员就是太学学子,且均住在内城。大将军深知兵法,若有用处,尽管指挥便是。”
窦武道:“太傅门人自能算一路奇兵。”
袁绍道:“我手下也有勇士数十人,只是颜良文丑诸人均不在京城。就算此刻飞鸽传书,只怕也是远水解不了近火。不过如今在府之人均听大将军号令便是。”
我道:“大将军若信得过,我愿意为你去联系我祖父为内应。他这人与曹节张让等本有许多不同。况且我们曹家自我和父亲之后已不是阉党一流,他就算不为自己想,也该为我们曹家的子孙想想的!”
窦武道:“如此甚好,只是听说你被赶出家门。费亭侯会见你吗?”
我道:“这个我想办法,总之尽力办成此事!”
当晚我们商议良久,最终决定让深知兵法的大将军窦武制定一个周密的计划出来大家听令执行。而这次商议之中,大将军窦武对许攸却逐渐赏识起来。事后竟向袁绍借了许攸到自己府中,说是一起商议用兵之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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