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朱标的谕旨
傅忠被封为榆林知府,圣旨下达后,徐达思索再三,还是带着最小的儿子上了颍国公府,开门见山说道:“我想叫小儿随颍心去榆林。”
他知道榆林的凶险,但他感激傅忠为他挑出了心中之刺。
傅友德是个忠厚之人,自己的不幸,如何牵扯别人,推辞道:“大司马,我儿尚且稚嫩,怎么值得令郎追随。榆林地处凶险之地,倘有意外,我的罪过不小。”
徐达笑道:“我们都是九死一生的出身,怕什么风险,你怎么江湖越老,胆子越小。”
傅忠感激徐达的真心,插话道:“徐伯伯,您是有心之人,侄儿感激不尽。此去榆林,我心里也没谱,情况一旦允许,我必为徐兄留意。”
徐达:“榆林看似凶险,世侄必有主张。”
傅忠:“榆林地处西、北两路夹击,很多事情无法预料。要想在榆林站住脚,肯定得用些不同寻常的办法。如果朝廷不肯认同,有机会,还请您在朝中为我说几句公道话,如此就足见伯伯盛情了。”
徐达也不强求,他的地位比傅友德要高,自己儿子的出路难道还要求到傅家,心意到了也就行了。
他拍胸答应了傅忠的请求。
徐达走后,傅友德问傅忠:“魏国公这是做什么,难道有监视之意。”
傅忠笑道:“您多虑了,军中经过调整,他已经不大管事了。要监视也轮不到他,毕竟这是朱家的江山。
他是感激我出的四部分立计策,解了皇上对他的猜忌,又表示过让他的儿子与我亲近。我现在有困难,他是来兑现他的话的,这是光明磊落的大丈夫行为。”
傅有德叹息说道:“我跟他都是苦出身,能到今天这地步,已经心满意足了。刀枪无眼,不是生死关头,谁愿意有二心呢?皇上怎么就不明白。”
傅忠:“不怪皇上,您没尝过独尊天下的滋味,那是世间最毒的**药,一朝权利在手,天下我有,谁能舍弃得了。心态既已扭曲,看谁都像反贼,尤其是离他最近的魏国公。不是一人治天下,却以天下奉一人,世上还有什么比这更不公道的事。”
这句话吓得傅友德赶紧要来捂傅忠的嘴,“儿呀,这话千万说不得,一旦被人知道,报与皇上,就是灭门之罪。”
傅忠把头一偏,“我醒得的,您不用瞎操心。”
傅友德回屋后,傅忠不敢闲着,去榆林的整盘大计,已经在心里成型,不把护卫训练得像后世的特种兵,他的计划无从开始。
把他们召集起来后,看着一张张坚毅的面孔,他徐徐说道:“此去榆林,风险不小。你们都是跟我爹百战余生之人,血已经流得足够了。现在我宣布:家中只有一子的,年龄过了四十的,请出列。”
五十个护卫面面相觑,“大少爷说的是什么话,我们受国公厚恩,这条命本来就不是自己的,不要看轻了我们。”
都是些忠勇之士,傅忠诚恳说道:“人生在世,不止有忠。家有老人的,还有孝道要尽。家有儿女的,还有责任要负。留在家里跟着我爹,一样也是尽忠。”
大家你看我,我看你,最后不情愿走出来二十八人。
看到留下来的二十二人,其中一个铁塔般的汉子,低着头默默站在后面。
傅忠笑道:“强叔,您就别躲了。我娘特别关照,今年一定得让您成个家。过不了几天,就是相亲的日子,您跟我去,我怎么向我娘交待。”
傅强抬起头,人们看到了一张吓人的脸,一道疤痕从左额斜向右腮,使本来和谐的面孔变得狰狞。就是这张脸,让傅母操了多少心。
他本姓刘,是傅友德的亲兵队长,武功仅次于傅友德。碰上了不要命的主子,他便比别的亲兵平添几分凶险。
两人在战争中相互救过对方,过命的交情,不是兄弟,胜过兄弟,后来被傅友德赐姓傅。
他坚定地说道:“我还差几个月才满四十,没超出大少爷的规定,你不能落下我。老主子救过我的命,你不让我去,那我只能自刎尽忠了。”
傅忠两眼一红,:“好好好,算上您,我娘的唠叨我去受,反正被老人家唠叨惯了,不差这一次。”
接着,傅忠两腿一并,严肃说道:“从今天起,你们就是我的合伙人,我们人格上是平等的,不要再叫我少爷了。
此次去榆林,我带有金子一万两,这是我们的总股本,我占九成股份。不是我贪心,将来还有要加入到我们中间来的,我必须为他们预留。
剩下的一成股份你们人人都有份,但股份大小得由练兵后的结果来分。别的不说,这些股份,将来都会成万倍的增长,这点我可以保证。”
护卫们闻所未闻,大少爷要跟他们平等,还要分给他们股份。
他们也不懂,同时说道:“愿听大少爷差遣。”
傅忠也懒得纠正他们,便把障碍越野、徒手打斗、抓舌头、叠罗汉、蹿房越脊等等一系列训练,通通告诉了他们。
首先一练,就把他们练懵了头,这些练法,与以前完全不同。好在都是无数军阵中厮杀出来的好汉,掌握了技巧后,一个个练得不亦乐乎。这些兵,接收能力很强,非常适合特种兵的训练。
诸事处理完毕,到了医学院收尾得时候了。
张舫是太医院派来的最年长的,他是婺州义乌(今浙江金华义乌)人,前世的傅忠知道,江浙一带的人,文化底蕴是比较高的,便与他闲谈了几句。
他告诉傅忠,我们婺州出人才,科举不说,商事、医学,也在本朝之先。元朝第一神医就出自我们义乌。
“您说的莫非是朱丹溪。”傅忠问道。
张舫高兴说道:“正是此人,他家学渊源,青出于蓝,一手针灸使得出神入化。”
傅忠:“他不是死了多年吗?”
张舫家与朱家为世交,他存了为朱家张目的打算,便说了他家的遭遇。最后说道:“朱丹溪的孙子朱睿,烧山火与透心凉,两种绝世针法,已不在他爷爷之下,是个可造之才,可惜世路坎坷,殊为可惜。”
傅忠心想,这两种针法,专治内脏器官。自己的第二种打算,就是聘请世外高人,为太子做最后的诊断,看看能不能拖到继位。
他问道:“朱家固然艰辛,但终究自取其咎。说这些有什么用呢,又不知他们躲在哪里。”
张舫不答反问:“您觉得朱家的遭遇值不值得同情。”
傅忠:“为国惜才,是朝廷的宗旨。太子为人您又不是不知道,胸怀可纳四海,这么多年过去了,米已成粥,原谅不原谅已经不重要了。若能找到他们,如果朝廷不销案,我可以带他们去榆林,早晚为他们找一个合适的出路。”
张舫犹豫了一下,朱家要想见天日,傅忠是有办法的,便讲出了朱家的近况。
终于要出发了,十里长亭,秋风驱赶着秋老虎的热气,烈日暴晒后的朱标,脸颊明显留有汗渍。但肤色比原来好看许多,傅忠的调养还是有效果的。
亭子里,太子吩咐众人出去后,严肃说道:“有谕旨,你可仔细看清楚了,若不尊行,便是不忠。”
傅忠疑惑接过谕旨,打开后,一股暖流从心里涌出。
“太子谕:傅忠乃大明国士,为特简榆林知府,无守土之责。任何情况下,该员有自主离开的权力,各司不得阻难,一切责任归孤家承担。”
包括朱皇帝在内,对傅忠不肯跪拜听之任之。尽管不习惯,这次,他真心实意跪了下来,“大哥(按朱珣的叫法),心领了。你要真为我担心,就把酒彻底戒了,我在外面也好一心一意做事。
我跟你说过,榆林新政,关键是根治土地兼并,这是要挖士大夫的祖坟。所谓的培育狼性,这是目,平均地权,这是纲,纲举才能目张。
我家也是奴隶出身,听我父母讲,灾荒之年,饿得人眼睛发绿,就是人肉都能吃得下,天下还有比这更惨的事吗?
为什么会这样,不只是暴元,前朝历历,人相食的事情累见不鲜。
你家要想由一世而至万世,这是其中的关键。
我拜访宣国公,也是有深意的。
自始皇帝兼并六国,实行郡县制以来,皇家与士大夫共有天下,已成惯例。百代都行秦政治,到如今已是根深蒂固,撼动起来,何其艰辛。
当今朝廷行政,大抵如此,难离左右。
一朝新创,其兴也勃,一朝国灭,其亡也忽,朝代更替,根子就在土地。
土地兼并的恶果,富者田连阡陌,贫者地无立锥。失去了土地的农民,流离失所,困顿不堪。无恒产者无恒心,你能指望他不造反吗。
道理人人都懂,怎么没人想到去改一改,为什么?因为,士大夫是既得利益者,到手的财富谁愿放弃。革他人命易,舍自己财难。因循下来,就等着下一次风暴降临。
历史上也不是没有高人,不管改的是那个方面,结果都是很悲惨的。
商鞅、晁错,一被车裂,一被腰斩。
在我们这块土地上,要动一个窗户,风险都不小。
皇上天纵之人,其刚难折。如今年事既高,老而弥坚。我怕他做出糊涂之事,留下千古遗憾,所以才想到让宣国公为你分谤”
听到这里,朱标红着眼睛扶起傅忠,“家里的事你放心,我也不是纸糊的。九妹那边我也会留意,她本来就是父皇最喜爱的女儿。
此去榆林,关河远隔,千万莫要趁一时之忿,充英雄出头,你的性命对大明很重要。颍国公的卫士我是放心的,就不再加人了。”
其实傅友德的卫士,哪里比得了当今太子的卫士,他是怕傅忠生疑,忍痛放弃了再加人的想法。
从长亭出来,众人看到了四只红眼睛。
朱棣的醋意,更是填满胸膛,这都是太子原来对自己的关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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