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二世为人
“喂……喂……”甜甜童稚的女声在一片漆黑中由远及近地若有若无地飘来,赵峥眼前浮现起未婚妻的清丽倩影,冲他微笑着轻轻呼唤。
“筱奕……”赵峥想呼唤爱人,但张不开嘴,又想伸手去抓,却举不起手,迈不动步,只见未婚妻的形象慢慢模糊,直到消散在眼前。
我这是死了吧,赵峥想着,原来死后是这个样子的。
他开始有了感觉,身子凉凉的,胸腹间又感到暖暖的,眼前的一片黑暗慢慢不那么深沉,浑身绵软使不上力气,微微一动,浑身上下传来火辣辣的疼痛,“啊”他不禁轻声呻吟了一下,难道我竟然没死?身体的疼痛,让赵峥恢复了意识,他眼皮动了一下缓缓睁开眼。
一道刺眼的阳光刺得他两眼生疼,他赶忙闭上眼睛,眯成一条小小缝,自己真的没死,身体的感官变得清晰起来,身下潮湿冰冷的感觉,耳边传来的水声,赵峥正仰面朝天的躺在河岸边的淤泥里,躺在光天化日之下,万幸自己脸没朝下,否则自己早玩完了。
活着真好。
还没来得及庆幸自己从“活死人墓”里逃出来,还没被淹死,眼前的阳光突然一暗,当他刚刚适应光线的变化后,只见一张娇俏稚气的鹅蛋脸儿,六七岁的样子,忽闪着大眼睛,怯生生地看着他。
“喂,你是死的还是活的?”听到女童银铃般的声音,赵峥终于有种重回人间的感觉,虽然口音有点奇怪,但赵峥还能听懂。
“好像没死。”赵峥好久没跟人说过话了,说出来话感觉怪声怪气的,两人一想,都忍不住笑了起来。
女童笑道:“你既不死,躺在这里一动也不动的干什么?倒吓了我一跳。”
赵峥说:“我被冲到这里,浑身疼得厉害,刚醒过来就躺在这里了。”他深吸一口气,手臂支起身子,脑袋上不知道是挂着水草还是什么,凉凉的,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衣服已经被刮的成了破布条,沾着水草青苔和淤泥,早已分辨不出样子来,比乞丐还要不如,索性关键部位没露出来,勉强蔽体,身上满是大大小小的口子,怕是一路冲过来被刮破的,早已不再流血,伤口泡得发白,万幸都是些皮外伤。
那女童问:“那你醒了干嘛还躺水里?凉不凉啊?”
“对……对……”赵峥强忍着一阵头晕眼花,坐起身子,缓了好一阵子,才摇摇晃晃地站起身子,女童见状伸手欲扶他,但又缩了手,赵峥走了几步离开河滩,坐倒在地上,周围的一切都非常陌生,宽阔的河面在阳光下泛起凌凌波光,自己竟然到了一个全然陌生的河边。
“你饿不饿?”那女童微微一笑,好奇地打量着赵峥。
赵峥这才看清,站在一群正低头啃草的山羊前,女童个子不高,六七岁的样子,娇娇小小的,头上梳着双髻,模样甚是可爱,身上穿着打着补丁洗得发白的藏青短褐,脚踩草鞋,虽然破旧却很干净,赵峥想象不到这种式样的衣服以前只在博物馆里见过,不晓得哪里的穷乡僻壤还有人穿这个。
女童一说,赵峥的肚子不争气地还叫唤了起来,倒是应景。
女童微微一笑,从手中的篮里掏出一角麦饼,递了给他。“给你,你也别嫌少,我身上就这点干粮。”
赵峥也确实饿了,什么叫军民鱼水情,“多谢小朋友。”赵峥道。沾满污泥的双手在身上擦了擦,接过饼子三口两口就吞下肚了,全然没管这掺了不知道什么野菜的麦饼是否可口。
“小朋友?”女童听得这新奇的称呼,感到有趣,但自己自幼就生得娇小,最烦别人提这“小”字,柳眉一竖,娇嗔薄怒道:“人家哪里小了,朋友是啥?你可兴乱叫,俺是大姐!”
赵峥被吓了一跳,还没咽干净的饼子呛到气管里,引起剧烈的咳嗽来,自己的口水混杂着饼子的碎渣喷到了女童的衣襟上。
“你这人,怎如此腌臜。”女童嗔怒道,赶忙往后跳开两步,一脸嫌弃地拍打着衣服上的饼渣。
赵凯慌忙掩口摇手,一连串的咳嗽把气管里的饼渣咳出,方才止住,连声道歉。
一个小女娃子居然自称大姐,不晓得是哪里的习俗,赵峥忙问道:“请问姑娘,这是哪里啊?”
“这里?这里是钱家洞呀。”女童答道,见赵峥一脸茫然的样子,“高邑县”女童又说,赵峥还是莫名其妙,“真定府”女童一脸无可奈何地看着同样一脸茫然的赵峥,再远的地方,她除了汴京也没听说过几个了。
赵峥似乎听说过,但哪里听说的,自己一下子想不起来,只是觉得“真定”二字有些熟悉,但“府”这个称谓怎么好像是古代的行政单位啊。
“大姐,这里到底是哪个市?”赵峥随觉交个小学生“大姐”格外别扭,但还是客气又奇怪地问道。
“市?什么市?”这下轮到女童莫名其妙了。
“就是城市的市,这里属于哪个城市?”
“我只听说了东市、西市、草市、夜市,都在城里,你说的是什么市?”女童一脸狐疑地看着赵峥。
赵峥心叫不好,一种不祥的感觉在心里产生,作为半吊子历史爱好者,赵峥知道在中国古代将商品交易的场所或区域称为“市”,而我们通常说的城市、某某市,这是到了近现代才有的叫法,跟个现代人,绝对不会有这种鸡同鸭讲的歧义。
他心里惴惴地问:“大姐,现在是哪一年?”
“癸卯年呀,”见赵峥还是一脸茫然,“宣和五年,你是不是水里泡傻了?”女童一脸狐疑。
宣和五年,宣和,赵峥心里念叨着,女童悦耳的声音在耳边仿佛一声炸雷一样,尽管他搞不清这到底是公元多少年,但听着这种记年叫法,应该是所谓的年号,这可是古代才有的方式,难道自己竟然穿越了?!赵峥心中意乱,突然觉得眼前一黑,天旋地转的,一头倒在地上又晕了过去。
迷迷糊糊中赵峥仿佛听到有人声,他觉得自己很热,一会儿又觉得很冷,反反复复,待到他再次醒转过来,听到有人说话,他感到浑身空乏无力,闭着眼侧耳倾听,说话的是两个男人,虽然有些口音俚语赵峥听不太懂,但他听来是北方的口音,倒是大体都能听懂。
“梁五,此人来历不详,又伤成这样,我劝你还是不要管他让他自生自灭好了。”
“阿弥陀佛,三哥,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既然被大姐遇到了哪里好见死不救啊,况且大姐说她跟这个人说过话,并不像是坏人。”
“你看这人髡首,怕不是哪里受刑逃亡的囚犯吧,我还是报给里正处理吧。”
“别呀,三哥,若是囚犯必当脸上刺字,你看他眉清目秀的,也不像个泥把式,看着倒像个读书人,再者他身高体壮的,我这身子骨是一天不如一天了,你也知道宣和四年,官家联金灭辽,派兵北上收复燕云,把我家大郎征调随军,结果就没有回来,媳妇也跑了,就留下大姐一个人。我这把老骨头要是哪天没了,大姐还没出嫁,你叫我怎么瞑目啊。”
“哎……可惜了你家大郎那般好的打铁手艺,反正你家大郎户籍还在,看这后生年纪跟大郎也相仿佛,对上面就说大郎回来了便是,若是他命大活转回来,就让他认个亲。乡里乡亲的只要这后生不是奸细、逃犯,还是说得过去的。”
“这样甚好。”
“我看他高烧不退,能挺过去嘛?”
“我请了县里的高大夫看过,他说是什么心生惊惧急火攻心,加之泡在水里受了风寒,原本倒不是什么大事,但身体多处受创,恐外邪入体,这个最是致命。”
“这高大夫虽说是个行脚来的大夫,但到中韩镇也有几年了,确实是相当灵验的。”
“是啊,他见我贫苦,诊金也没收,就拿了两张麦饼,还给了罐子药膏,让我每日更换敷在他伤处,还告诉我以后遇到外伤,可以将白米熬成浆糊放置到发霉长毛,专挑长出绿毛的部分调匀,这个方子你也记着,万一有用。”
“嗯嗯,这倒是简单的紧。那我就先回去了,如果有事随时叫我。”
“好嘞,那谢过三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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