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为留才贾家赠美婢
小丫鬟传贾母话，喊贾政过去，贾政告罪一声，嘱咐宝玉贾琏好生招待李奕，便去了。
片刻后，那小丫鬟又来传话，说贾母请李奕与兄弟们一齐过去。
李奕心奇，这贾母又作何意？他自忖没什么吸引贾母的地方，难道是贾政见留不下自己，要搬老母出来与他对线？
来到贾母荣庆堂，只见厅内上位端坐一位年迈富态，精神饱满的老太太，应是贾母，其座两旁各立一位姿色过人的丫鬟。
其下便列坐着一男四女，男子为贾政，薛王氏外还有三女，两位中年妇女，应是王夫人与邢夫人，还剩一位衣着华贵美少妇，一双吊梢三角丹凤眼，一张艳丽含春粉俏脸。想必便是大名鼎鼎的王熙凤。
帘子后人影浮动若隐若现，应是其他年轻女眷们正在帘后关注着堂内。
众人乍见李奕，惊为天人，叹世间真有如谪仙般的人物，府上琏二爷宝二爷已算好皮囊，又是锦衣华服穿金戴银，可今与衣着朴素的李奕站一块儿，无论气度还是身容，都被比下去不止一筹。
好似他才是真的王公贵族，只不过穿着平寒的衣服。
李奕上前一一行礼问安，贾母却听得李奕称呼史老太君，徉作不喜指着贾政对李奕道：“他能当的起你一声老爷，我这老东西当不起你一声老太太？”
“老太太说得对，是李奕的不是。”李奕忙改口。
贾母这才心欢。
她是个铁血颜值党，身边丫鬟尽选相貌出挑的，见李奕生得如此俊美，又知礼谦和，常人尚且心生好感，更何况铁血颜值党的贾母。
不过李奕再优秀，也不及她宝贝孙子一根毛，只是贾母基于平常相待上多一丝好感。
只要不涉及贾宝玉，她还是非常随和可亲的。
但若有什么人不利了她宝贝孙子，她便会让人知道什么叫威严可畏。
这一点，王夫人同她一样。
贾母又与王夫人邢夫人对李奕寒暄一番，无非礼节性问些浅显问题以表关怀。
见时机差不多，贾政道：“方才听蟠哥儿说，奕哥儿只带了一个丫鬟跟着？”
李奕道：“在金陵求学时原有个，后因她家里出事，我又要上京赶考，便把她放回去了。现这个，还是干妈给我的。”
“那可不行，春闱乃一等一大事，吃得穿得用得，都得有人细致把持，更不要说还有研墨扑纸这等精活，一个小丫鬟哪里顾得过来。”贾政对贾母道：“前些时日，赖家送了个丫鬟给母亲，这段时间想必也调教得当了，不如就赠给奕哥儿使唤，丫鬟也熟悉府里，有什么事两方都便宜。”
李奕闻言，便要婉言谢绝，他知道，如果收了这丫鬟，那就必然要搬进荣国府了。
却不等李奕出言，贾母先道：“倒是有这么个，唤作晴雯，生得标致，手脚也麻利，是个好的，能帮衬着奕哥儿，也是她福气，便唤来让奕哥儿过过眼。”
母子一唱一和，完全不给李奕说话的机会，李奕岂会不知两人定是早商量过，只是他依旧不明白，贾母为何也想他住进荣国府。
晴雯早在旁间侯着，有人叫她，便来到堂前。
只见其绛红色的棉比甲罩在身上，配着嫣红色的袄裙和汗巾，香肩窄窄，只做瑟缩，纤腰楚楚，不盈一握，容貌娇美含媚，眉目灵动清丽。
王夫人本知晓有个晴雯是要给贾宝玉屋里的，方才贾政和贾母商议给李奕的时候还心有不喜，此刻见了晴雯这水蛇腰，削骨肩，妖妖娆娆的模样，暗道不给宝玉倒是正好，这等狐媚丫头进了屋，保管把她宝贝儿子给带坏了，今儿给了李奕倒是两全其美，心里再没有一点不忿。
“哟，怎越发娇媚可人，还多了一股子机灵劲，怪道老祖宗手里出来的个个好样，左右避不过非凡的主子去。老爷和老祖宗也是为爱割爱了。”王熙凤咯咯笑道。
李奕心道果然不愧是你凤姐儿，瞧这话说的，把满屋子人夸个遍。
又夸晴雯，又夸贾母，又夸贾母身边的丫鬟们，又用“非凡”二字把贾宝玉并李奕一起夸了，最后还点出了贾政对李奕的重视。
语言的艺术，凤姐儿是玩明白了。
凤姐儿此言一出，果不其然，满屋子皆笑了起来。
“好你凤丫头这张嘴啊，我若能教出个带你这张嘴的，才是会调教人。”贾母笑道。
“老祖宗若愿意，我自然上赶着给您老当丫鬟，就怕您嫌弃我不会伺候不是？”王熙凤娇声笑道。
“你还得帮衬着宝玉他娘管家，我这里可容不下你这尊奶奶。”贾母笑完，才对李奕问道：“奕哥儿可觉得这丫头如何？”
晴雯自从方才便一直在打量李奕，她从进贾府来，就一直被告知将来要到宝二爷屋里去，现如今忽被告知要换主子，心里倒压着不爽，她是个有傲气的，也不是什么阿猫阿狗都能把她当丫鬟使唤，如若看不上眼，她宁愿被赶出府，也不会妥协。
不过刚才一进堂里，见到李奕，心里的不爽便散了些，不得不承认，千百年来，人一直是视觉动物，卖相好的人，总归吃香，这是人性之使然。
然后又对比了一番站在一旁的贾宝玉，以前觉得宝二爷生得珠圆玉润的，现在倒觉得没那么好看了，而且脸盘子还稍大些，又少些男子气概。
如此，晴雯心里的不爽又散了一些，已去大半。
李奕看了晴雯一眼，见晴雯虽面露微羞，却并不胆怯地与之对视，不禁心下暗暗叹气。
他真的不喜欢美人儿吗？当然不是，爱美之心人皆有之，晴雯又是他前世为数不多比较欣赏的人物，怎会不钟意，但是，成大事者，也不会因私情左右自己的道路，岂不闻刘皇叔摔阿斗，汉高祖扔老婆？
狠人，在于能掌控自身的情感。
“晴雯姑娘自然是极好的女子，应入富贵人家，我出身微寒，又一心读书，家里难免枯燥清寒，唯恐怠慢佳人。”李奕婉言道。
贾母却笑道：“你解元出身，何来微寒，至于枯燥，也没道理，住进来之后，我府里那么些丫鬟小姐，还不够热闹的？”
李奕无奈，只得最后挣扎道：“老太太与老爷一番好意盛情难却，奕理应恩受，但还是想依晴雯姑娘自己意愿决定。”
这时代的丫鬟奴仆，签了身契，就如同物件一般，送来换去，稀松平常，从没有问过当事人意见的道理。别说丫鬟奴仆，就连姬妾也是如此，岂不闻东坡先生送美妾之佳话？
因而晴雯听得此言，心中不爽已全然消散。
跟着这位主子，应也不错，年纪轻轻的解元，前途无量，家里人又少，自己过去也自在，若是去了宝二爷屋里，免不了看着那一大帮子快塞不下的丫鬟们争宠斗嘴，素有傲气的她想想就心烦。李奕又能在乎自己想法，可见也是个温柔体贴之人，最不济，就这长相，自己服侍起来也舒心不是？
“倒是个体贴疼人的。”贾母笑笑，问向晴雯：“丫头你也听见了，是何想法，给奕哥儿说说吧。”
“晴雯愿从老太太安排。”
晴雯爽落道。
“好！既如此，便快遣人将奕哥儿行礼送来，也省的奕哥儿来回折腾。”贾政喜道：“就住在荣禧堂近梦坡斋的屋里吧！那里宽敞明亮，又近我书房，方便读书。”
李奕知道已成定局，走不得了，若想走，要么等自己春闱之后入朝做官，有了官邸，要么自己撺掇薛蟠一起搬出去，无论哪一件，近期内肯定是出不去了。
这一番对局，如只是贾政，李奕他还尚能抽身而退，他没想到的是贾母也下场对线，这位老太太，分量比贾政强太多，一句话都不能逆着来，以现在李奕的地位，毫无胜算，又不好甩脸走人，毕竟他还指望薛蟠给他捞银子。
既然已成定局，那只能住进来了，不过李奕最后还是要周旋一下，就算住进来，也要少和贾家人打交道，起码不能住得太近。
“老爷虽是好意，但奕前来叨扰已是心感惭愧，怎敢过分劳烦老爷，奕理应与大哥住一处。”李奕说着，暗自给薛蟠打眼色。
薛蟠虽然外号薛大傻子，但也不是真的傻，见状也出来帮腔。
贾政闻言，也只好同意，既已入了贾府，便也不用太过紧迫了，住得远些也无大碍。
至此，事终商定，李奕共薛家一同入住荣国府东北角梨香院。
赖大从客栈带了行李，也将香菱领来，贾府众人见了香菱乖巧可爱的模样，又是一番夸赞之后，便由李奕和薛蟠领着香菱晴雯先回梨香院安顿去了。
梨香院早被贾府收拾妥帖，李奕选了一处偏位房子，搬了进去，打发走薛蟠，屋子里只剩了香菱晴雯和李奕。
香菱晴雯两人在来梨香院路上便已互相认识，香菱见晴雯眉目飞扬，娇媚可人，不禁自怜自卑，晴雯见香菱乖巧娇憨，呆萌喜人，心中也宽解下来，暗道香菱应不是个凌人的性子，自己也少些争嘴。
李奕望着如花似玉气质迥异的两个悄美丫鬟，心中稍作感慨，便对晴雯道：“咱这里不比得钟鸣鼎食之家，没那么些繁琐规矩，你且当自己家里，自家相处时只管自在随心，其余若有不解之处，直问香菱即可。”
“记着了呢。”
晴雯笑盈盈道。
心道果然没看错人，我们家爷虽是读书人，却并不古板顽固。而是宽以待人，待丫鬟不比宝二爷差。
“忙活一整天，我有些乏了，便先睡一会，估摸着晚饭时那边应是会来人请，你们不必叫我，便随宝妹妹一起去了，只给我研些墨待我晚上用即可。那边问起只说我要夜读，替我告罪一声。”
“爷只管自己，哪有丫鬟扔下主子自己去吃饭的道理，岂不让人背里戳着脊梁骂，我不去，就陪着爷。”
晴雯噘嘴哼道，直率凌厉的性子可见一斑。
“我也不去。”香菱小声附和道。
“罢罢，随你们，到时就劳宝妹妹捎句话去。”李奕笑笑，没多说什么，晴雯感到李奕的随和，也愈发欣喜，见李奕便要休息，晴雯忙上前帮他宽解外衣，除去靴子，服侍他躺下，香菱慢了一步，只得眼巴巴看了一会，转身研磨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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