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施粥
所谓团营，便是团练之营的简称，乃训练平民百姓，掌握一定军事能力的营所。
随着旅帅杨开山一声令下之后
从近万灾民队伍中，择选出来的三千余合格的精壮，便被带到了一片架着十口大锅，熬着米粥的荒地之上
这一点，颇让李业觉得有趣
毕竟先前义军将领窘迫的一幕，可被他尽收眼底
很负责任的说
其一番长篇大论，远远没有一锅清可见底的稻米粥来的有用
对于行将饿死的饥民而言，他们只在乎眼前实实在在的利益，所以根本无须废话。
给他们一碗粥，那就是善
讲一通大道理，耽误他们逃荒，那就是恶
若他是将领，只会先架起粥棚
灾民一看，
哇，他们有粮食啊……
这个时候
还需什么裹挟征戍，什么力都不用使，他们便会抢破头地主动加入天义军的队伍
有人肯定会说
如此，不是乌合之众嘛，以后如何能够保证义军的战斗力？
而这，
就得依靠于其后的思想灌输了
有了思想的军队，才是有战斗力的军队！
任何事，想要办的完美，都是需要适宜的时间与场合的
正如这支义军的将领，其之言，确有道理。
但，
顺序却是错了！
那番演讲，得在施粥之后
给了粮食，喂饱了灾民
你的话才是话，他们才会把你的话听进去
若和刚才一样，未建立最起码的信任与关系，一上来便是一大通大道理
饥民虽然不敢说，但肯定会想
你算个球啊，在这叽叽歪歪。还什么民族大义？人都快饿死了，哪有心思想这些
你的话，
他们自然也是左耳朵进右耳朵出，根本没听到心里去
这也是先前，近万灾民应者寥寥的原因。
不是他们不知民族之耻，亦不是他们不愿为国捐躯，而是作为快饿死之人，什么也听不进去且不愿管了
不过，天义军思想教育这一方面，的的确确给了李业不小的惊喜。
驱除北蛮，恢复圣乾
天下男儿皆兄弟，天下女子皆姊妹
人人有衣穿，人人有地耕
当这些话还全部出自天义军普通士卒之口时，李业瞬间对天义军这个造反队伍多了无限的归属感
要知道
其中每一个理念，都足以使压迫日久的乾人心动并用命拼搏啊……
而在李业眼里
那便是前景啊！
这个不同凡响的天义军，真的有笑到最后的资格！
……
世间之事，很有戏剧性
随着熬着稻米的粥锅飘出米香
派来维持秩序并防止灾民逃跑反抗的天义军将士，突然发现
原先哭爹喊娘，嘈杂哀怨的声音突然全都不见了
就连那些无时无刻想要逃跑，耍赖不从的人，此时都变得无比老实
此情此景，看在眼里的旅帅杨开山等人，又岂会不明白其中缘由
“我之过也！”初次独领一军的他，在一声声叹息中，亦慢慢朝着合格的将领方向成长。
另一方面
荒地之上，
捧着破瓷碗，欣赏着清水白粥正中央自身面目模样的李业
从所未有地
感觉一碗没多少米的粥，原来也是如此的美味！
真正饿到极点的灾民，是不会吐槽什么
“这是粥？怎么几粒米也没有？”
这种废话的
他们，只会像对待自身的亲儿稚女一般，爱惜着破碗中的那一点一滴，丝毫不敢浪费哪怕一粒
“他娘的，这蛮人朝廷，压榨我等百姓如此之久，早该反他的了”
“征收税赋还搞什么本色折色，一石至少多收七八斗，多的更是被坑三四石，这些贪官污吏，简直贪婪成性。”
“我侄女儿前年被县令之子看上，当街抢走，可第二天尸体便被扔到了臭水沟里。
可怜她娘，活活哭瞎了眼啊。”
“你是说方陆县令那个恶子，我村的狗胜就是被他活活打死的，也是因为看上了他的婆娘
可怜啊，那一日两口子都死了，只剩下一个两岁多的稚女没人管，到最后还被人牙子掳走了”
……
一碗粥后，团营的三千余精壮勉强算是从死亡线上拉了回来
有了力气，国仇家恨什么的，便七嘴八舌便吐露了出来。毕竟都是穷苦人家出身，又有哪个没被欺负凌辱过
而伴随着众人将往日的惨剧怨念纷纷拿出来倾诉，瞬间一发不可收拾
七嘴八舌之下
这些灾民们方明白，压在他们头上的北蛮朝廷是多么的十恶不做，所作所为又是多么的天怒人怨
再联想起
天义军一直承诺的，人人有衣穿，人人有地耕，天下男儿皆兄弟，天下女子皆姊妹
心下纷纷动容……
“反他娘的了！！！”
突然，一个男子窜到粥棚前，声嘶力竭地大吼了一声
这一吼
犹如一颗火星，彻底引爆了团营中三千余灾民的怒火
“反他娘的！”
“反他娘的！”
“反他娘的！”
……
声音震天撼地，席卷荒野！
令李业感兴趣的是，这个起头之人，他正好认识
其正是
因一麻袋稻米，而失去怀孕妻儿的那个男人。
“民心可用，民心可用啊！”如此振聋发聩的一幕，天义军将领杨开山又怎会注意不到
看着群情激奋，真心实意愿意跟着造反的三千饥民，其中惊喜，让这个一向严肃的他，眼角都泛起丝丝喜意。
“万钱，那个领头之人不错，交给你了”
“是，旅帅！”拱手称是的王万钱，心下已明白，这是旅帅要重点提拔这个青年了，遂暗暗将此人长相牢记心中。
“你知我等为何能够如此轻易收这三千灾民为己用吗？”心情不错的杨开山看着沸腾的灾民，继续说道。
瞥了眼昂首挺胸，一副英雄气概的上司，王万钱细小的眯缝眼微微一亮，身子微躬道
“这属下就不知了，前后变化，着实好奇的很啊。”
“哈哈哈。”
杨开山愉悦一笑，犹自给自己的亲信解释道
“其因有二，且缺一不可”
“一者，北蛮朝廷无道，贪官污吏横行，平时欺民，今日饥民盈野却仍旧不救治，导致民心大失”
“二者，我等有粮！古人云，有粮便是草头王，却有几分道理。大部分灾民，以其说是跟着我们有，不如说是跟着粮食走”
“旅帅高见，属下佩服”
随着杨开山言尽，王万钱瞬间一副拨云见雾，茅塞顿开的样子，频频点头
而后
其上前略带些为难地说道
“旅帅，既然粮食这么重要，可我等粮食也是不多了
若是还要照顾这近万灾民，那可能撑不过两日便要断粮咯。”
闻言，目光坚毅的杨开山注视着自己的亲信爱将
“所以，我等今晚要尽起精锐，趁海州府不知我等行踪之利，偷偷拿下威固县城！
至于这三千团营，且先分明行伍，抓紧训练。今晚也无需参加偷城恶战，事后帮着守城便行”
“是，旅帅”
王万钱抱拳领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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