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6 道别
三日回门,云朵飞一般地冲进门。
"阿姐!阿姐我回来了!"
老五迎出来,朝她笑:"姑娘,小主人还歇着。"
云朵偃声,她蹙起眉小声问:"阿姐又病了吗?"
"没有,只是昨夜小主人饮了些酒,向朝廷告了假,还未起呢。"
云朵点点头,又有些嗔怪:"五叔,你管管她呀,她的身子不能喝酒。"
老五一哂:"属下哪管得了。"
方景良追过来,揉揉眼睛张了个哈欠。
"娘子,这才卯时三刻不到,阿姐即便不饮酒,也该多睡一会儿。"
说着他又张了个哈欠,嘟囔道:"你这比上朝的朝臣起得还早。"
云朵瞪了他一眼。喜鹊和十三在他们身后对视一眼,忍俊不禁。
老五笑着说:"姑娘和姑爷还没吃早饭吧?属下吩咐人准备早饭。"
"好啊,我想吃小米粥。"
老五颔首:"好。"
吃了早饭,云朵钻进厨房,方景良精神了一些到院子里和十三切磋武艺。
喜鹊陪着云朵去厨房,见她熟练地起火做饭,茫然地问:"夫人没吃好吗?"
"我吃好了。我给阿姐做。五叔说她昨夜喝了酒,醒来要吃些清淡的。"
她一边说着手里已将米洗好放进了锅里,倒上水。
喜鹊说:"我帮夫人做。"
"你帮我把菜摘了吧,我给阿姐炖个鸡蛋羹。"
"好!"
主仆俩忙起来。
喜鹊一边摘菜一边说:"夫人对侯爷真好。"
"阿姐对我也好啊。"
喜鹊颔首:"侯爷是好人。"
"你以前跟在阿姐身边吗?"
"没有。来夫人身边之前,我一直在……在乡下,我是被五哥捡回来的,若非侯爷和五哥,我都活不下来。"
云朵打了鸡蛋在碗里,用筷子搅着。
"阿姐是这天底下最好的人。"
"是。"喜鹊赞同地点头,又说,"夫人也是好人,顶顶好的人。"
云朵看了她一眼,笑道:"你嘴可真甜。"
云昭起床有些头疼,简单梳洗后出门。老五守在门外,朝她笑:"小主人,二姑娘和姑爷回来了。"
她一喜:"怎么不早点叫我?"
"姑娘说让小主人好好睡。"
"她倒是会疼人了。"云昭笑了,走向前院,"他们做什么呢?"
老五眉头一挑:"打麻将。"
他们四个人坐在院子里,置了一张桌子,打得热火朝天。云朵输急了眼,正跳起来张牙舞爪地指责十三和方景良出老千。
"天地良心,我可没有。"
十三嘿嘿笑:"夫人,属下不敢啊。"
她看了一眼喜鹊,喜鹊一脸无辜:"我还不太会打。"
"你别说话,你都赢了我好几两银子了。"..
喜鹊挠头。
云朵抬眼看见云昭走过来,立刻扑了过去,委屈巴巴地皱起眉来,嚎叫道:"阿姐!他们都欺负我!"
云昭笑着摸摸她的脸,目光扫过去,三个人都是一脸无辜。
"你输了耍赖呢?"
"阿姐,怎么能这么说,是他们骗我钱。"她狠狠地瞪了方景良和十三一眼。
云昭无奈地摇摇头。
"阿姐,我给你做了早饭。你去吃早饭,我要再和他们大战三百回合!"
她忍俊不禁,宠溺道:"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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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昭坐在屋子里吃早饭,青菜白粥,鸡蛋羹还有两块瘦肉饼。
云朵又坐回去打麻将,撸胳膊挽袖子的要把钱赢回来。
室内寂静,庭院中喧闹,时不时传来云朵的声音,掺杂着方景良的调笑,十三的耿直和喜鹊的无辜。她喝了两口粥就向外看着,怎么也看不够。
云朵盘着妇人的飞天髻,戴着珠钗金步摇,穿着规规矩矩的衣裙,对襟广袖外衣。扮作妇人的模样,却仍是个小孩子。
若父母健在,她是不是也会是这样的性子?也会搓麻将、打叶子牌、击丸垂钓,同这邯郸城里的姑娘们一样。
若先生还在,她是不是也不会变成如今这副模样?
她也会绾起妇人髻,穿上妇人装,洗手作羹汤。
云昭低头薄笑,终只是想想罢了。她这一生,从来没有回头路可走。
云朵气呼呼地冲进来:"阿姐,咱们打叶子牌吧!"
"输不起了?"
云朵撇嘴:"荷包都要输空了。"
他们四个人加上云昭打叶子牌。云昭是没玩过的。以前都是云朵和十六他们玩。
但她聪慧,玩了两把就明白了,多是让着云朵。
方景良想着自己娘子麻将输了那么多,打起叶子牌也连忙放水。
总之,云朵玩的愉快,中午多吃了半碗饭。
午后的阳光很暖,他们坐在亭子里喝茶。
方景良坐在廊柱旁的板凳上喂鱼,给两姐妹留出空间来。
"什么时候动身去冀州?"
云朵扁扁嘴:"三日后。"提起这事她就心烦。
老冀州丞要卸任,有好些事要交代,方景良不得不早些过去。云朵一点也不想去冀州。
"嗯。"云昭低头抿了口茶,"去吧,冀州是个好地方,人杰地灵。"
云朵叹气:"可我舍不得阿姐。"
云昭拍拍她的手:"孩子气。"
"阿姐,你不能和我们一起走吗?"
"你说的这是孩子话。"云昭浅笑,"我仍在朝为官,怎么能随意离京。"
云朵失望地耸下肩膀:"我不想去离阿姐那么远的地方。"
"你若想我,就给我写信。"她笑得很温柔,"即便我不在你身边,也会时刻惦念你的。"
"我也会惦记阿姐。我不在,你也好按时吃药,不许喝酒,好好吃饭,听太医的话,不要受寒,多吃温热补血的东西,少吃凉果……"
她絮絮叨叨的样子,有些像王砚书。
小的时候,先生也总是这么一板一眼地交代她。
云昭看着她,听她掰着手指头数要怎么做,不能做什么。眼眶有些热,她眷恋这样的感觉,如同婴儿眷恋慈母的怀抱。
三日后,薄光自大地泛起光晕,出城务农的人结伴而出。
停在城门口外不远处一辆马车,走下来夫人回头眺望城楼。
城楼上的女子身形单薄。
方景良一同看去,云昭立于城楼之上,静静地看着他们。
"你要去和阿姐道别吗?"
云朵又看了看,这才收回目光,垂下头:"不了,阿姐怕我舍不得,我也怕阿姐舍不得。"
方景良心里一酸。云朵说:"我们走吧,等过年的时候早些回来看阿姐。"
"好。"
他们登上马车,南去冀州。
直到他们的马车驶出,城上的云昭才挥了挥手。
"小主人既不舍,何不下去相送?"
"注定要分离,何必远送。"她的手覆在()..co
城楼之上,掌心触感粗粝,就如同她斑驳的心。
她回首,眨眨眼:"很快会再见的。"
方景良一行一路往南,在景安镇该转去东边。他们却仍出了南城门。
"七郎,我们不是去冀州吗?"
"阿姐说我们先去固安,时间来得及。"
云朵颤抖了一下,方景良握起她的手说:"阿姐说你离开固安多年,虽然一直有人打理爹的坟墓,但此行难得,她让我带你回去上炷香。"
她猝不及防地哭出来,倒在七郎的怀里。
"阿姐为了我,操碎了心。"
"阿***你,你值得人疼。"
云朵摇摇头:"你不明白。这桩婚事若非是因为我,阿姐未必会管的。"
方景良觉得不可置信。他一直觉得荣莱侯是面冷心热的,难道她会看着周家的姑娘绝食而死吗?
"自先生去世后,阿姐的身体就没有真的好起来过。攻秦之战后,更是雪上加霜。她不想入朝堂,更不想见陛下。因为我们的婚事,她不得不重返朝堂,重掌玉阳军。"
他想起荣莱侯缺席的那好长一段时间,陛下郁郁寡欢的神色和群臣兢战的朝堂。
"都是因为我。"云朵垂泪,"阿姐做自己不想做的事,我却就这样离开她。"
方景良心下酸涩,轻轻安抚她的后背。
"朵儿不哭,过年时我们就回去看阿姐。"
"七郎,你能不能让父亲大人在京城多照顾阿姐。咱们离开了,阿姐就没有亲人了。"
"好,我会修书给父亲。你放心,父亲和大哥都在京,阿姐不会有事的。"
云朵点头,心却猛跳。她不知道自己想的对不对,但这样平静接受一切的云昭绝不是她的性格。
兴和五年四月,三年一度的春科考试在邯郸学士院举行,楚国各地举子早早入京准备,也趁机结交达官显贵。自年后邯郸城的客栈就一席难求,热闹非凡。
那日下了早朝,陈相公朝云昭追过来,与她同行。
陈相公一张老脸,忧心忡忡地看着她:"侯爷,陛下与你是一起长大的情分,你和该劝劝陛下,如今后宫空置,后继无人,实在让人忧心呀。"
皇帝登基快五年了,除了皇后和如妃,就只有还有几个低位美人。后宫无所出,又连罢了两次选秀。朝上的大臣们一个个为了皇帝的子嗣急得好像自己要绝后一样。
云昭无奈地笑:"陈相公,这事你该去求皇后求太后,与我何干?"
他咋舌:"云侯,这话怎么能这么说。"
"那要怎么说。大相公,我连自己都没嫁出去呢,怎么管陛下的家事。"云昭笑吟吟地看着他青了脸。
陈相公呼哧呼哧地吐了好几口气,这才说道:"侯爷!云相公!这可是关系国本的大事。"
"所以诸位相公朝堂谏言我可从未阻拦过。"
陈相公气歪了一张脸。..c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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