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第110章 山中血仇(4)
凌胤云本想大笑,叱她胡说八道,但见她坚定眼神,不禁迟疑道:“王后有何秘密?”
邢梦萦见他恢复称谓,方才稍作放心,道:“若换作以往,哀家定不给你解药,让你带着真相死去,永绝后患。可惜,你是袁小翎心上人,哀家必要救你,否则会后悔一辈子。”
凌胤云不解道:“这跟她有何关系?”
邢梦萦幽幽道:“当然有,因为哀家是她生母。”
凌胤云顿时一怔,瞠目结舌,不可置信。邢梦萦轻叹口气,娓娓道来。原来,当年尚未当是王后,她仍是玄武国歌姬之时,爱上一个叫朱俊的男人,并偷偷为他产下了一女,而她正是袁小翎。朱俊恰巧为袁阔天部下,一次战事之中,他替袁阔天挡了致命一箭,伤重不治。邢梦萦当初分身乏术,无法抚养女儿,袁阔天亦感自责,便将袁小翎收养,改其姓氏。
凌胤云闻听此事,起初讶异,半信半疑,但他仔细一想,确实有理。袁阔天如今已至花甲,袁小翎不过叵瓜之年,两者相差甚大。再者,袁阔天从未提起亡妻,亦不曾祭拜或扫墓,不禁让人纳闷。无奈他屡遭邢梦萦欺骗,一时之间,无法断定真伪,故保持疑心,不肯轻信。他试探道:“此事王后告知袁小翎了吗?”
邢梦萦美目凄迷,微点了头,幽幽道:“哀家已说了。”
凌胤云惊疑不定,皱眉道:“我以为若是王后,便不会说出此事。”
邢梦萦凄然一笑道:“你说得对,我本来不会说,亦不该说。只是,一想到爱郎已不在人世,若他亲生骨肉,至死为止仍不知其生父,未免太过可悲。或许哀家在宫中争权太久,已感疲惫,对人情世故,亦有另一层体悟。”
凌胤云道:“王后接下来该如何做?”
邢梦萦明白他意思,摇头道:“哀家不会让她长伴宫中,那样太自私,也太危险。可冬猎之时,哪怕短短数日,哀家仍希望享有天伦之乐,哪怕过眼云烟,稍纵即逝。”
凌胤云迟疑半晌,沉下面色,叹道:“若王后所言属实,她亦不反对,那自是无碍。今日之事,我凌胤云发誓,绝不告诉其他人。”
邢梦萦见他耿直,又想起自身曾骗他,甚至害他,不禁歉疚垂首,泪眼婆娑。她一方面以袖拭泪,一方面哽咽道:“谢谢你。”
仅仅三个字,深入凌胤云心里。他看着眼前邢梦萦,暗忖道,倘若这是演技,那她未免太厉害。凌胤云无从得知,也不想探究,不自觉伸出双手,将她拥入怀。邢梦萦依偎他怀中,两人毫无情愫,仅是见哭兴悲。
《借花献佛,孰不可忍》(卷一)
鹿州之名,由鹿而来,此处特产野鹿,肉质鲜美,毛皮柔顺,许多猎户都会趁秋冬之际,前去山林狩鹿。今日虽有插曲,潘兴惨死,但不碍众人狩猎之乐。
从东原山带来的收获,堆出在篝火旁,去血拔毛,等待炭烤。不一会,营寨火红一片,烧烤之味,香气四溢,教人食指大动。
天空薄雪如丝,细细飘下,到处洋溢欢乐气氛。滇成王挑了满载而归的前十名,将他们召入营帐,摆开酒席,大肆庆祝。
凌胤云忙于诛杀潘兴,自是没有参与狩猎。他先去看殷修,怕他关在帐中寂寞,孰料因自身立下大功,滇成王大喜,竟赦免了殷修,让其可出帐活动。
殷修见到凌胤云,喜出望外,雀跃不已。两人稍作闲谈,殷修想要答谢他,开口邀他去青帐。凌胤云本想拒绝,但想起今日之事,令他疲惫不已,或许小酌一杯,也是不错。
两人前往青帐,里头已挤满许多军士将领,欢笑四起,好不热闹。殷修拣了一处角落,两人盘坐在席上,喝上美酒。如今凌胤云身为大红人,一下便被认出,众人纷沓而至,前来敬酒。
良久,眼见乐平君到来,众人转而去谄媚他,凌胤云才好不容易脱身而出。他本以为清闲下来,岂料乐平君接踵而至,甚至命手下将其他人拒于三尺外。
乐平君面色平静,走到凌胤云身旁,径自坐下,他举起盛满酒的杯盅,微微一笑,道:“凌总兵,昨日大败玄武国,替我军出了一口气,我敬你一杯。”
凌胤云想起稍早之事,略感不悦,却又不能当面得罪他,只得隐忍,提起酒盅道:“乐平君言重了。”他暗忖道,此人心存歹意,来者不善,上次夜猎行刺未遂,不知今日又想出什么诡计。
便在这时,方胥也走入青帐,凌胤云见着他,心下甚喜,连忙起身,招呼他坐在身旁。凌胤云顿时松了口气,有了方胥这官场老手,定不会吃了乐平君的亏。方胥也知他心思,使了个眼色,示意一切均明白。
乐平君见方胥到来,眼神透出一丝不悦,冷然道:“真是稀客,方大人竟然来了。”
方胥笑道:“今日雪霜降下,夜空难以分辨星象,所以方某只能来此喝酒。”
乐平君沉吟半晌,倏忽间,他双目一闪,泛起不怀好意的笑容道:“说起观星,听闻方大人收养季氏两女,也是观月楼出身之人。近来我对观星略感兴趣,不知可否请令千金,前来帐下,促膝长谈?”
此言一出,凌胤云身子剧震,登时色变,狠瞪乐平君一眼。乐平君此番话,醉翁之意不在酒,无疑是想藉机相拥两女,一亲芳泽。
凌胤云敛去杀气,虽感不悦,但默不作声,静观其变。他原以为方胥会婉拒,没想到他竟露出微笑,作揖道:“乐平君孜孜不倦,如此好学,方某怎会不近人情。既乐平君开口,那方某近日,便让小女前去。”
凌胤云简直不敢相信,双目圆瞠,整个人呆若木鸡。
乐平君神情欣悦,笑道:“太好了,方大人真善解人意。”他将目光移至凌胤云,故作歉意道:“有些对不住了,听说这季氏姐妹,目前在凌总兵帐内,我这般夺人所爱,凌总兵不会怪我吧?”
凌胤云沉下面色,忿忿道:“乐平君喜好观星,凌某怎敢怪罪。”
乐平君一脸得意,瞇起细眼,笑道:“我不但对观星感兴趣,也喜好夜猎。凌总兵改日若有空闲,不若陪我夜猎一趟,不知意下如何?”
凌胤云知他暗指那次行刺,却又拿他没辙,只得抑住情绪,陪笑道:“若是有空,凌某必然奉陪。”
乐平君拍手道:“那我便恭候凌总兵大驾,一同切磋骑射了。”此话甫落,乐平君又露出惋惜神色,道:“说起来,王上召人去吃酒席,可惜凌总兵未能出席,否则在仕途之上,方能更加顺遂。”
凌胤云尴尬一笑道:“凌某让乐平君失望了。”
乐平君语气尖锐,稍带怀疑道:“我本以为凭凌总兵骑射之术,定能拔得头筹,孰料出我意料之外,凌总兵竟空手而归,莫非不谙狩猎吗?又或有难言之隐,所以才无法一展雄风呢?”
凌胤云心中一凛,知他有所起疑,心叫不妙,干咳一声,轻描淡写道:“凌某太多顾忌,不愿与人交恶。”
乐平君佯装讶然之色,再斟了杯酒,一饮而尽,双目凝视,问道:“不知凌总兵此言,究竟为何意?”
凌胤云摇头叹气道:“近日连战数敌,尚未歇口气,委实疲惫。再者,官场险恶,凌某因立下大功,导致些许武官忌妒,心存不满。凌某乃一介粗人,不懂察言观色,也不愿开罪他人,故今日狩猎,诸多顾忌。”
乐平君道:“原来是这样,那真是难为了。”凌胤云见他语气敷衍,知道他定是不信此话,正打算找理由走人,岂知乐平君不放过他,纠缠道:“潘将军之死,对我国实属憾事,不知凌总兵对此事,有何见解?”
凌胤云轻蹙剑眉,故作沉吟道:“此事既已交由白将军追查,若凌某任意揣度此事,未免也些不妥。”
乐平君哈哈一笑道:“我们不过是闲谈,又不是查案,凌总兵无须担心。难道凌总兵不觉奇怪,为何潘将军要带三十人上山吗?”
凌胤云试探道:“乐平君有何高见?”
乐平君正等他问这句话,忽然面色一沉,双目闪出厉芒,道:“若说潘将军是上山打猎,我定是不信。这三十家将,均是箭术好手,加上潘将军,说是寻仇我还比较相信。”
凌胤云问道:“寻仇?”
乐平君冷哼一声,道:“潘将军气量不足,妒忌他人,时有所闻。若因眼红,一气之下,假狩猎之名,行杀人之实,我认为不无可能。”
凌胤云试探道:“潘将军真是这种人?”
乐平君道:“世风日下,人心不古。像潘将军这样出席狩猎,另有他意之人,或许不少。”说这句话之时,他眼神直视凌胤云,久久不离,彷彿想瞧见他脸上变化。
凌胤云身子一颤,明白他暗指之意,低下头来,故作佩服道:“乐平君此言,点醒凌某,真是受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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