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圣殿议事
在把罗杰像珍宝一样展示出来之后，王后阿德莱德提议道：
“诸位，关于当前的形势，我们的英雄，罗杰·奥特维尔，有一些独到的看法，让我们一起来听一听吧。”
阿德莱德说完之后，就转身坐回她的王后宝座上，把“舞台”让给了罗杰。
尽管在场众人的小声嘀咕，如同苍蝇振翅般“嗡嗡”响个不停；
但罗杰无视这种干扰，他挺直身躯，从容不迫地说：
“大马士革国王图格蒂金，之所以和我们结盟，无非是因为，他害怕他原来的宗主--大塞尔柱帝国。
“众所周知，无论哪个国家和民族，都痛恨叛徒。
“敌人之间或许还可以和解，但对待叛徒，大家通常都是清算到底的。
“目前这个大的形势，并没有发生改变。
“所以即使我们和大马士革的突厥人，发生了数次边境冲突。
“但如同毒蛇一样狡诈的图格蒂金，并不会贸然和我们解除盟约。
“除非他找到了比我们更强大的盟友，比如说埃及。
“但埃及真得比我们强大吗？
“事实上，这些年来，我们一直都压在埃及打。
“我们从他们手中夺走了包括耶路撒冷城在内的一个又一个的城市。
“这是已经蒙召的圣墓守护者戈德弗里，和现在的耶路撒冷国王鲍德温，带领我们取得的荣耀。
“而只要我们能继续打败埃及人，证明我们比他们强大，那么图格蒂金断然不敢背叛我们。”
有人混在人群里喊：“那图格蒂金为什么要和提尔人签订防御同盟？”
罗杰并没有因为被打断讲话而表现出任何愤怒的情绪。
他如同新闻发言人面对记者的尖利提问，充满自信地侃侃而谈。
他说：“这个问题问得好。
“不知道诸位注意到没有？
“图格蒂金和提尔人签订防御同盟的时间，是在他的特使，就‘贵族休被杀事件’，到我们这里来解释之后发生的。
“虽然不知道他通过何种渠道，但显然，图格蒂金已经知道了国王陛下失踪的消息。
“这个首鼠两端的人，在把我们基督徒和埃及人放在天平上衡量的时候，认为我们的分量轻了。
“再加上这个时候，提尔人又愿意向他提供大量的财宝，这才让大马士革国王图格蒂金同意和提尔人达成防御同盟。
“但那仅仅是防御同盟，而不是攻守同盟，可见图格蒂金并没有下定决心和我们撕破脸。
“而我们耶路撒冷王国，在当前形势下，同时对抗埃及和大马士革，是不明智的。
“即使是国王陛下也不愿意这么做，这也是他为什么要和大马士革结盟的原因。
“所以我建议，我们应该继续执行国王陛下的策略。
“维持住和大马士革的盟约，进一步加强对埃及人的攻击。”
罗杰止住了话头，他观察着在场众人的反应。
有一部分人继续保持沉默，而更多的人则在交头接耳。
在“嗡嗡”的议论声中，有些人发出了一两下孤零零的拍手声。
罗杰的这番话是经过深思熟虑的，并且在昨晚，和阿德莱德经过了充分的讨论。
所以他认为自己的理由是完全充分的，对形势的判断也是非常准确的。
他觉得自己的话应该激起更热烈的掌声，至少应该比现在热烈得多。
这时候阿德莱德站了起来，清晰地表达了自己的立场。
在众人的嗡嗡声中，她抬高嗓门说：
“我们的英雄，罗杰，就如同亚历山大大帝斩断命运绳结一样，帮我们把当前错综复杂的局势，理得清清楚楚。
“我赞同他的看法。
“我认为，当前我们不应该扩大和大马士革的冲突，而是应该继续全力地打击埃及人。”
大殿里有人高举着双手鼓掌，并且高喊着：“好极了，真对，好极了，太好了！”
第一排中有几个显赫的贵族，使劲地撸着自己的胡子。
其中有一个站了出来。
他说：“我认可这位新加入我们的兄弟的判断。”
场内的喧闹声稍许平息了一些。
后面的骑士里还有人在互相发表着议论，似乎在进行激烈的争辩。
但前排的人基本上都保持了安静，显然在聚精会神地等着那位显赫的贵族继续说下去。
那个贵族似乎觉得局势已经被他掌控，他说：
“但是说到加强对埃及的攻击，我有个疑虑。
“除非我们现在打到尼罗河去，攻入埃及的本土。
“否则我们当前可以攻击的目标，只剩下了两个。
“一个是耶路撒冷西南方的阿什基伦，一个是北面的提尔。
“众所周知，这两个城市，都是无法被攻克的。
“陛下带领我们攻打过不止一次，但每次都铩羽而归。
“所以我很想知道，这位年轻的兄弟，你说的加大对埃及人的攻势，是想要打哪儿？”
此人话音落下后，大殿内立刻一片寂静，鸦雀无声。
所有人都看着罗杰，等待他的回答。
罗杰毫不畏惧这个问题，他昨晚已经跟阿德莱德详细地讨论过，并且有了完整的方案。
于是他大声说道：“当然是提尔！”
大殿内立刻就人声鼎沸起来。
有人支持道：“对，把那些提尔人都赶到海里去！”
有人反对道：“这简直就是傻子的建议，提尔人刚刚和大马士革签订了防守同盟，我们攻打提尔，大马士革人从背后袭击我们，那我们就死定了！”
有人犹豫着说：“要不我们还是去打阿什基伦吧？”
立刻又有人跳出来说：“阿什基伦比提尔更难打。
“事实上，如果我们北上攻打提尔，还得防备着阿什基伦人出来打我们。
“他们又不是没这么干过，上次陛下带我们支援北面的埃德萨，阿什基伦人差点就把耶路撒冷给夺了去。”
......
在众人纷纷的议论中，宗主教阿努尔夫握着十字权杖，傲然走了出来。
他一直走到罗杰的身边，然后转身面向众人。
他举起十字权杖，宣布道：“我反对。”
罗杰恨不得一脚把阿努尔夫踹回去。
但他知道自己不能这么做，至少在众目睽睽下不能这么做。
大殿内又归于寂静，所有人都等着听阿努尔夫继续说话。
阿努尔夫给出了理由，他的理由简单粗暴。
他说：“上帝说，我们打不下提尔。”
罗杰紧紧握住拳头，他现在很想对着宗主教阿努尔夫的脸上狠狠地扇上一巴掌。
他想，太无耻了，什么都敢往上帝身上扯，上帝怎么可能会说这种话，明明就是你想和我作对。
然而在场的好些人似乎都选择了盲目遵从。
他们喊着：“既然是上帝的旨意，那就是绝不可违背的。”
罗杰可不想事态就此失控。
他挺身而出，自信地说：“提尔人之所以能阻拦我们的攻击，无非是因为他们有坚固的城墙。
“而我，有信心将他们的城墙破坏。
“失去城墙保护的提尔人，将如同兔子一样被我们击杀......”
喧闹的人群中有人高喊着：“打仗可不是小孩子过家家，你知不知道提尔人的城墙有多高大、多坚固？”
罗杰企图用嗓音控制住场面，他高喊着：
“我以上帝的名义发誓！
“你们可以跟随我，一起到提尔的城墙下，亲眼看着我将坚固、高大的城墙破坏。
“如果我做不到，你们可以立刻拨转马头离开，不会有任何的损失。
“而如果我破坏了城墙，就如同我发誓的那样。
“那么诸位就可以顺利地杀进去。
“那些提尔人会像兔子一样被你们赶到海里去。
“而你们也可以获得荣耀，并且占据他们的财富。
“好好想想吧，诸位。
“如果我失败了，你们没有任何的损失；
“而如果我成功了，你们却可以获得巨大的荣耀和财富。
“所以还有什么好犹豫的？！
“跟着我，一起去提尔，去战斗！”
人群沸腾了。
议论声、争辩声如同火山一样爆发，在空旷的大殿里面“隆隆”地回响。
罗杰看到绝大多数的人，脸上都明显露出了，被自己提议打动的神色。
有些人甚至已经在欢呼：“战斗！战斗！”
宗主教阿努尔夫固执地高喊着：“我拒绝！这不是神的旨意！上帝说了，他攻不破城墙，打不下提尔。你们跟着他去战斗，只会遭遇惨败！”
阿努尔夫的声音在众人的欢呼中，是如此的苍白、单薄。
罗杰得意地笑着。
他想，如果说最底层的民众，为了虔诚，可以放弃一切。
那么这些处于统治地位的贵族、以及著名的骑士们，显然对如何获得更多的利益感兴趣。
或许只有在他们遇到无法克服的困难时，才会寄希望于上帝。
而现在自己抛出来的条件，是他们无法拒绝的，就像任何一个赌徒都不会拒绝只赢不输的赌局一样。
就在罗杰确信他已经控制了全场，说服了所有的听众，或者说几乎说服了所有听众的时候。
大殿那端的门蓦得被打开了。
一个负责传令的骑士，步履匆匆地走了进来。
罗杰有些恼火，尽管那个传令骑士进来的时候小心翼翼，但还是分散了一部分人的注意力。
于是罗杰更加卖力地发表着蛊惑的言论，企图将众人的注意力都吸引到他的身上。
与此同时，宗主教阿努尔夫，也在不断高声呼喊着。
两个人就像市场上贩卖相同货物的地摊小贩，互相竞争着谁的嗓门更大。
传令骑士手中的信件被传递到了王后阿德莱德手里。
罗杰回头看了一眼，发现他的母亲脸色突然变得苍白。
众目睽睽之下，阿德莱德无法隐瞒。
她站了起来，冷静地宣布：
“埃及人的主力舰队抵达提尔。”
“哗”，喧嚣声震得大殿顶上的灰尘“噗噗”地落下。
宗主教阿努尔夫兴奋得满脸通红，如同亲眼见到了上帝。
他高喊着：“神的旨意，神的旨意！
“听到了没有？我说过的，你们攻不下提尔，攻不下！”
罗杰恨不得直接送阿努尔夫去见上帝。
然而他现在所能做的，只能是哑口无言。
刹那之间，形势逆转，他所有的优势都没有了。
昨天他仔细地研究过提尔的地图，他很清楚，攻占这座城市最关键的，并非陆地上那座又高又坚固的城墙。
而是通过人工填海，所连接的那座岛屿。
也就是现在提尔半岛最顶端、深入海中的那部分。
那里有单独的城墙，又名内城墙，也就是原来岛屿上城市的围墙。
自从亚历山大大帝筑堤坝跨过大海攻下那里后，后来的统治者，便加固了那里的城墙。
提尔人在失守陆地部分后，一定会退守到半岛的顶端。
在罗杰的计划中，外围更加高大的城墙，他准备先挖掘坑道至城墙下，然后填满黑火药，将它炸塌。
但是内城墙却不能这么弄塌。
因为连接大陆和岛屿的，那部分人工填海出来的，平坦、狭窄的陆地，只要往下挖一点，海水就渗出来了。
罗杰计划改造一辆撞车，在厚厚的蒙皮下，放的不是撞锤，而是整车的黑火药。
这足以将对方的内城墙城门，连同门楼，一起炸飞。
这个计划就是他敢于进攻提尔的底气。
但是现在敌人的力量中，增加了埃及主力舰队，那一切就都不一样了。
埃及人的舰队可以从两边靠近那片人工填海出来的陆地，配合内城墙，形成三面夹击的效果。
在投石机、弩炮、箭雨的三面袭击下，自己的撞车，压根就没办法靠近内城墙。
而且敌人有舰队，就算自己想封锁对方都做不到。
提尔人可以通过舰队源源不断地获得补给，更糟糕的是，他们岛上盛产淡水。
就在罗杰发呆的时候，大殿内众多贵族、骑士，几乎都已经倒向了宗主教阿努尔夫。
阿努尔夫咧着嘴“桀桀”地笑着，他傲慢地对罗杰说：
“如果你跪下来亲吻我的鞋子，我可以给你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
罗杰的回复是“呸”地往地上吐了一口痰。
阿努尔夫一脸不高兴地转过身去，对着众人宣布：
“上帝说了，这个所谓的英雄，罗杰·奥特维尔，只是一个骗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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