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章 骄阳般的权利?
庞重阳话毕,整个餐厅鸦雀无声。
查旋心中有一根弦好像在猛然间绷紧了,她似乎隐隐的猜测到庞重阳说的是什么了。
从富国渊去世之前到现在,时间过去了这么久,庞重阳依然留在润城没有走,是因为他丢了东西,那份毕良野当夜偷的东西。
查旋轻轻的抬头看了一眼殷甫辰,因为庞重阳这话在问他,所以查旋想看看他怎么回答。
然而殷甫辰根本没抬头,似乎也不准备说话,一直热衷于他眼前的那道生片螺片儿。
那道菜也是查旋的最爱,润城产海鲜,做法也比较多,生吃一直是润城的老传统。
追溯到古代,我国很早就出现过生食海鲜,可不是只有东洋才这样吃。
这种螺也分种类,小螺的话就不太适合片着吃,适合煮熟了或者烹炒,讲究吃个整体滑腻口感。
而这种能够片下来的螺一定是大而肥美的,肉质鲜嫩饱满。
片下来也不会觉得单薄,反而很有嚼劲儿,异常鲜美,后味儿很香。
整个餐厅依然静悄,只能听到殷甫辰轻轻儒雅的咀嚼声音,还有查旋的咀嚼声音。
而庞重阳一直等待着殷甫辰开口,他就没有动筷子。
富少歇则是晃荡着餐布上面的红酒杯,欣赏着丝丝嫣红的涟漪。
查旋懂了,而且心中也略微痛了些。
她似乎明白了富少歇安排俩人今天一起吃饭的目地,甚至于他不想离开润城去南港的目地。
这个原因富少歇说过查旋知道的,那么查旋当时回他的那句“我不知道”到成了此地无银三百两了。
他不曾放手,甚至于他答应过富国渊的事,其实现在看来有可能都是敷衍。
富少歇和毕良野的仇结的太深。
好似这种你死我活的斗争已经是他们生命中的必需品。
担惊受怕的永远都是周围的人,也可能就富国渊和查旋而已。
说不定富少歇和毕良野这两位当事人还觉得挺有意思呢。
他们的雄心,也许查旋不能够理解,才会觉得没有必要。
可她只要求富少歇为了自己和他以后的日子想想不可以吗?
谷彬说毕良野答应给富少歇一半军火,那么显然富少歇现在是还不满意,不然不会掺和庞重阳丢了东西的事情。
想必,但凡有机会,富少歇定会治毕良野于死地。
要人命的方式从来不是上层人士的解决方法,会用阴谋,可比一枪崩了谁要有意思是不是?
查旋思量这些的时候,庞重阳看了一眼富少歇之后再次开口。
“虽说也只是怀疑,不能确认,可有这个本事的人还是少数,而且我岳父带人追到了富公馆都不见踪影,您说这是不是太蹊跷了?”
大概庞重阳碍于殷甫辰的身份,说话算是比较隐晦不明,没有直接点毕良野的大名。
但在坐的人,包括查旋,谁都明白他说的是怎么一回事。
尤其是他最后一句话
查旋如鲠在喉,整个身体都开始发轻了。
心慌的感觉强装镇定和怒火早就了她身体的倒走凉气,从而发轻。
她的担心,现在看来有些像是自欺欺人,富少歇早就怀疑她了是吗?
不然为什么庞重阳说这句话的时候要看富少歇?
也可能是为了获得富少歇的首肯,可富少歇呢,为什么要同意庞重阳这番问话,以及今天的碰面和交谈的这些问题?
小人儿想到这些,心口巨堵无比,仿佛透不上来气一样,随时都有可能要憋死。
殷甫辰在这个时候开口了,他用餐巾轻轻的擦了擦嘴角:“这件事情是庞少帅的私事,何况我又不在场,不好多加揣测。”
他这轻飘飘的一句话却是斩钉截铁的拒绝了,他不插手。
查旋一听,心中稍微怔楞,合着他们没谈好啊?
她以为三个人达成统一战线了呢。
庞重阳的面色有些着急了,他可能想说话,又怕说错了什么,瘦瘦的脑袋来回在富少歇和殷甫辰的脸上晃荡。
富少歇面色沉冷,查旋看的出来他不开心了。
他这个攒局儿的人说话可比庞重阳有力度多了。
他说:“我们今日就是闲聊,殷总长也太过小心了,难不成在我家里还怕隔墙有耳吗?”
富少歇给人施加压力的时候说话的声音会格外阴沉,像是从嗓子眼里面扔出来的声音一样,阴沉也很有力度。
这才是富少歇,任他对方是谁,富少歇总也不会一直惯毛病。
查旋正听的开心呢,心想富少歇终于正常了些。
可惜富少歇这句话刚落,殷甫辰居然抬头正视了查旋。
而且他视线大大方方的,毫不避讳。
仿佛连带着那张英气儒雅的脸上都带着昭然若揭的正气肯定。
查旋虽然心虚胆颤,可她也生气啊,有病啊,她又不跟毕良野一伙的,就知道这个殷总长没安好心,以为他识相不会提,这会儿准备拆台了吧。
查旋也抬头回视他,她直接问他:“你看我干吗?”
她这会儿说话就不客气了,憋了好久了。
整张小脸儿都是严肃,带着些许怒火,好似一头随时准备发飙的凶猛小兽。
然而,破天荒的,殷甫辰却笑了。
他的嘴角微浮,洇开一抹淡淡的笑容。
因为从查旋见到他之后,就没有见过他笑的样子。
所以他这会儿的笑容就显得格外珍贵,也,很好看。
不同于毕良野和富少歇淡笑时候掩藏不住的自身匪气和戾气。
殷甫辰的笑容像是阳春白雪下的素梅。
能想象吗?开在徐徐微风中的素梅,不符合任何节气特点,就那么单独的,特殊的,绽放着自身的淡漠傲然姿态。
而且这种淡漠傲然中的淡漠不同于青莲纯瑕的高洁,傲然不同于泰山岿然的磅礴。
他的淡漠傲然,独一无二,也许世间难寻。
他回查旋:“我有吗?查夫人很幽默啊。”
他一本正经,很无辜啊,好像查旋在找事情一样,而且人家还很圆滑的给圆了过去。
这他妈算什么回答,你有没有你自己心里没数啊?
查旋瘪着小嘴儿看富少歇,那意思这个坏人欺负我。
因为她接下去要说的话语肯定就不好听了,也要顾及富少歇,需要富少歇帮她出头。
结果富少歇脸色垮了一分说她:“别胡闹。”
查旋微楞,继而愤愤的瞪着富少歇,然后又转头愤愤的瞪着殷甫辰。
这个坏心眼的家伙。
挑拨了她和富少歇之间的关系,查旋讨厌他。
除了查旋,人家三人也都没拿这个在当回事儿,也没有在继续方才的话题。
仿佛刚才是个幻觉。
富少歇的话语就这样在悄无声息中和看似是被查旋给打了岔的这件事情中,淡然揭过了。
不尴尬也不刻意,殷甫辰的目地表达了,也算是回答了富少歇的话,也没有让富少歇失掉面子。
庞重阳依然面露些许急色,但富少歇和殷甫辰依旧谈笑风生,他也就不好在说什么。
查旋呢,按照她以前的性子,早摔东西走人了。
可她这会儿功夫也看明白了。
殷甫辰是故意的,就是故意利用她来堵富少歇的嘴,所以他才会笑,这个贱人,大贱人。
他笑查旋太好上钩了是不是?
人家殷甫辰就看了查旋一眼,结果查旋就止不住了。
或许可能从殷甫辰来富公馆,就已经知道了富少歇和庞重阳的目地,一早就做足了惹怒查旋的姿态?就等此刻有用武之地?
呵呵,富少歇啊,还是毕良野啊,碰到对手了。
查旋心中把这些道理都给腹诽了一遍,她就沉静了不少,很沉得住气,没有继续掉链子,所以没有离席。
这期间,查旋注意到殷甫辰还看了她好几眼,查旋都不说话了。
老娘才不中你的圈套呢。
结束的时候,查旋跟在富少歇身边送殷甫辰离开,庞重阳也在,不过,他没打算走。
大门口,殷甫辰迎着午后的日光英姿勃发,不似他刚来时候的那般冷淡。
日光的灼辉耀眼明亮,正映衬了他整个人的气质,刚正不阿的样子。
富少歇说:“殷总长不急着回去,改日我做东,带着您游玩一圈儿,您也好不容得空闲。”
殷甫辰没有拒绝,不过也没有答应,只说了句到时候再订,时间上他不能保证,难免会有临时状况。
富少歇说好。
殷甫辰这等于是留了活口。
接着,副官给他打开了车门,他礼貌的一一道别,也没落下查旋,不过也没刻意,甚至都没有看她,转身上了车。
一顿各怀鬼胎的饭局随着殷甫辰汽车的缓缓启动而到此结束。
然而那根旗杆儿还在,富少歇邀请庞重阳到书房去商谈,查旋又被晾在了大门口。
这回富少歇根本没叫她。
不过她也不傻,日头那样晒,也不能在大门口傻站着。
总归也不需要她走过场了呗,她愤愤的回到了房间里,一头扎在了床上。
有一种全世界人都得罪了她的感觉,可伤心了。
殷甫辰来者不善!
就单单这一顿饭,就能看出来,富少歇在拉拢他,庞重阳亦是。
但,庞重阳一定够不上级别,所以才求到了富少歇头上。
别看庞重阳是川南少帅,他爹庞宽可不是个地道的人儿,口碑不算太好,有种给别人占山头为王的感觉,自然入不了殷甫辰的眼。
而富少歇答应他,定也有毕良野的原因,至于他到底要不要参政,查旋觉得有必要跟他好好谈一谈了。
她没忘记富国渊的叮嘱。
一旦富少歇从政,到最后能不能抽身都是个未知数,甚至保住命都是个渺茫的希望。
查旋要阻止他,不管用什么方法。
这个殷甫辰这样有本事,那天跟毕良野出现在一起,今天又跟富少歇出现在一起。
查旋看他态度,推断,可能大家都在拉拢他,但他也可能没有答应任何人。
多圆滑的老狐狸啊。
留了活口,又谁都不得罪。
以殷甫辰的地位可能要拉拢他的人都不只是富少歇和毕良野,应该是内阁的官员还是全国的各派系都想拉拢他。
财政部啊,有钱啊。
国外回来的,有人脉啊。
像这样一个人人都想要的宝贝,也难怪殷甫辰要刚正不阿。
不过就这点,他能顶得住诱惑,查旋还是对他刮目相看的。
她趴在床上思考,漫无目的的看着棚顶发呆,等了很久,富少歇都没有来找她。
把她烦躁的不行。
小人儿这会儿也没什么耐性,满身心都在想着和富少歇好好谈一谈的事情上。
都快接近傍晚的时候,富少歇还没谈完,查旋终于坐不住了。
她静静的朝着富少歇的书房走了过去。
富少歇的书房和富国渊的书房挨得很近,其实以前都是富国渊的,富少歇哪里还需要书房呢,他最讨厌看书了。
幽静富丽的走廊内,十分静悄。
查旋本来就是想看看富少歇有没有谈完事情,可这走着走着怎么感觉心慌慌的呢,好像自己是来刺探敌情的?
其实她心里也没这样想,可是这气氛让她这样想一想的念头貌似更足了。
随即,小人儿连脚步都不自觉的放轻了许多。
当她走到富少歇书房门口的时候,好像上天故意给她的机会似的。
因为书房的门竟然露出了一条窄窄的缝隙。
看不见东西,却,能听得见声音。
庞重阳似乎有些气急败坏,可又不敢跟富少歇发火,语气急躁了很多:“一点结果都没有,我已经在这儿耗了太久了,我没有太多的时间了,时间就是金钱,他的手多快富少您是领教过的吧?”
查旋听不见声音,只是感觉到庞重阳这句话像是被什么东西给掐住了,他硬生生的停了声音。
查旋猜想,一定是富少歇瞪了他。
不用看都知道,庞重阳说这番话的时候一定是很让富少歇不爽,尤其是最后一句话。
“领教”两个字就用的不太正确,这不明摆着说富少歇吃了亏嘛。
接着庞重阳调整了语气:“我也是太心急了,我真的等不起了,如若在过一段时日,我觉得他就会按照图纸做出来,到时候什么都晚了,他这人绝对能干出来这样的事情。”
富少歇说话了:“在等等,殷甫辰没有说死,就算你不等,你有办法从他手里把图纸夺回来?”
富少歇一句话噎住了庞重阳,噎的他半天没说话。
查旋这才知道毕良野偷的原来是图纸,可到底是做什么的,这两人没提啊。
空气沉默了一会儿后,富少歇说:“行了,你也回去吧,就按订好的那么做,其余的事情有变动,我在通知你。”
富少歇可能起身了,因为查旋听见了椅子滑动的声音,她吓得想要转身就跑,谁知道庞重阳的声音又响起了。
“富少,你真的那么相信查夫人吗?我岳父的人在你们家都搜查遍了,他们就是前后脚的功夫,满院子的人,就连只苍蝇都飞不出去,他难不成会隐身啊?而且我听说查夫人跟他……”
“你他妈活腻了是吧?”
富少歇疯了似的吼了他一句,庞重阳当即没声音了。
富少歇吼的震天响,不只震住了庞重阳,也让查旋的心震了!
查旋瞬间呼吸提到了嗓子眼,甚至觉得自己的身体都要倒了。
庞重阳嘟囔了一句:“我也是听说,而且你要是让查夫人帮忙,她肯定会帮你的。”
“你再多说一句话,你那份造几把的破几把图纸就别想要了。”
富少歇爆粗口了,声音吼的依旧很大,而且还多了无限的狠辣和威胁。
庞重阳没有声音了。
查旋没在听下去,慌慌张张的离开了书房门口。
回房间的一路,查旋跑的跌跌撞撞的,甚至有几次差点撞到了柱子。
她不敢去相信自己心中曾经揣测过无数次的事情可能会变成真的。
她一直以为富少歇是相信她的,甚至有些细节,明明存在的细节,她都给自动避开了。
她天真的以为只要她认为富少歇是相信她的就够了。
而且她自己很自欺欺人的抱着侥幸的心理以为富少歇不会发现什么。
殊不知这世界上不只有她和富少歇两个人,还有别人。
曾经的别人谣传,查旋和哪家公子喝了咖啡,富少歇都会生气,回来之后大发雷霆,每次都闹的乌烟瘴气的。
所以,查旋就一直以为富少歇只有大发雷霆才代表他相信了谣言。
她认为,富少歇的沉默多数是因为他心疼她的。
他知道是毕良野有目地的接近查旋来对抗他自己,或者像上次春香楼的事情,富少歇也多少是有些心亏的,所以才选择不再提毕良野的不是吗?
因为他们两个人的战争,所以才牵扯到了查旋,富少歇理亏,所以他没有大发雷霆的不是吗?
而今,书房偷窥这一幕告诉查旋,不是!
富少歇是生气的,也是多心了的。
可他为什么不跟查旋说出来?
这段时间富少歇长久的反常沉默是不是说明,他掌握了什么证据?
查旋又觉得不太可能,因为和毕良野的那两次瓜葛,都很隐秘,没有别人知道啊。
两次,不对,查旋的脑中一闪而过一件事情。
第一次是富少歇去参加江淮堂主儿子的婚礼,然后直接去了京都接老富,而查旋也甩了人,这次算是安全的。
要说是怀疑,第二次她被简兮珍和黎西绑架,富少歇回来后,好像并没有问过她是怎么回来的?
想到这里,查旋的脑子“轰”的一声儿。
这么明显的漏洞,她居然给忘了这么久。
富少歇从兰城回来,直接处理黎西的事情,接着就是一直忙,从来都没有问过查旋当时是怎么从哪些绑匪手里面逃出来的,这正常吗?
小人儿彻底慌了!
她全身无力的靠在了墙壁上面,找个支撑点仰头喘着粗气,因为她觉得她自己快要不能呼吸了。
庞重阳的最后那句话虽然听上去只是从他嘴里面说出来的一句愚蠢可笑的提点,可富少歇有没有这样想过?
残阳的光线略过窗牖,散发着黯淡的斑驳,地上的星点隐隐昭昭都透着有气无力的挣扎。
太阳落山,它们的光亮也就没了,可是要尽力做到最后的挣扎,不然谁还会记住这星点的形状以及这星点曾经赐予地面的温度?
且不说这星点的温度是多么的微弱,就算是阳光普照,经过窗牖的刮割,打进来的不也就是那么几束的温热吗?
所以了,在这里根本感受不到温度,那么这些星点对比起外面的骄阳又算的了什么?
骄阳无垠热烈,有着人们所渴望触碰的光和热,那是任何东西也无法比拟的。
尽管离它越近,就会灼伤所有生灵的生命,可人们依然期盼着它的到来。
就像权利一样,可以让人体验到藐视千万众的迷人感觉。
从古到今,多少人为了权利而变得面目全非,甚至是亲生父子都可以变得为其厮杀,更何况……
可人们依然热衷于对它的追随。
权利像不像骄阳?
查旋蹲坐在地上,呆呆的看着地上的这些光点发呆。
直到一片阴影将这些星点全都覆盖住,她的眼皮才眨动了一下。
富少歇朝她伸手:“怎么坐在地上,地上凉,起来。”
他熟悉的声音如往昔,那里面全是对查旋的关心,并没有半点的敷衍。
小人儿的眼眶瞬间红了,她很委屈的抬头看着他,没有说话。
这个时候的查旋心中徘徊了千言万语,好的坏的都有,甚至她方才想过要跟他对峙。
可她的心还是软的,富少歇这么一句关心的话语,勾出了她对他长久依赖性的感情。
富少歇见她没起来,直接将她给抱了起来。
他宽厚的胸膛直贴查旋的脸颊,是那样的熟悉而温暖。
一切好像都和以前一样啊,其实什么都没有变得吧?
查旋甚至在想方才的那个庞重阳可能就是在给富少歇出馊主意,富少歇也骂他了啊。
一定是这样,她的少歇,她的少歇不可能不在乎她了。
他的发火一定是单纯的冲着庞重阳,并不是他隐忍着为了哪些不可告人的什么东西。
小人儿想到这些就伸手使劲儿的抱着富少歇的脖子,生怕掉下来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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