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二章 高贵的装饰皇冠
可这事情周明轩心中多少是清楚的，清楚周恪凯那个着了魔的疯样子，也清楚和查旋没关系。
但他不喜欢查旋，从查旋跟着富国渊的时候就不喜欢。
他认识乔秀，也知道富国渊和乔秀的关系，所以当初在润城圣西尔他见到乔秀和查旋同时出现才会被惊了一下。
他跟富国渊私下聊过，他认为乔秀不错，聪慧大气，比查旋成熟多了。
二夫人也就是富雅仪母亲去世以后早该接乔秀入府，更何况已经有了小富少辉，何苦一直不给乔秀名分，非要娶查旋呢。
富国渊当时并未给周明轩明确回复，周明轩也不了解乔秀身份，只当是富国渊被查旋迷了心智。
所以在周明轩印象中，查旋更像是插足富国渊和乔秀感情的人。
周明轩和江芳思感情极好，江芳思会撒娇，周明轩比较正派，平日里一般事情他都会听江芳思的，也很宠爱江芳思，他没有娶过姨太太，更没有找过别的女人，对待感情很专一。
可也正是因为他这点，导致江芳思在家中独大，全家上下基本都要听江芳思的。
他不喜欢查旋还因为江芳思平日里也爱在他耳边吹枕边风说查旋是狐狸精。
久而久之，周明轩对查旋的印象就更差。
他和殷甫辰简单打招呼，聊表歉意，看了看屋子里面的人，只不过在看查旋时候，神情是冷淡又厌恶的。
最后他将视线定格在富雅仪脸上。
他和江芳思都喜欢富雅仪，喜欢她活泼的个性，也冲着富国渊知根知底。
他叹口气对富雅仪说今晚不管发生什么事情都不作数，他们回去会好好的教育周恪凯。
然后他又看向富少歇，眼神中也在跟富少歇表明决心。
可富少歇神情阴暗不看他。
这个时候江芳思不愿意了，她满眸的愤怒也不可思议问周明轩。
“我们凯凯做错了什么？我们凯凯那么单纯，优秀，从国外刚刚回来，他什么时候做过出格的事情需要你这个父亲这样给他扣帽子？”
她心里是真的不平衡，丝毫没有意识到周恪凯做了什么。
从她知道周恪凯看好查旋的那一刻，她的世界仿佛崩塌了。
正如富雅仪所说，周恪凯的确一直很优秀，他就是那种别人家的孩子，从小到大，没让父母为他操过一点心。
周恪凯上面有哥哥姐姐，他的年龄最小，可他绝对不是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混世小魔王。
他聪明又听话，知书达理，爱学习，有上进心，有勇有谋，是个标准的栋梁之才。
打死江芳思她都不会承认这样的孩子会做出来什么不好的事情，更别提是鲁莽的跑到人家里找别人的女人。
周明轩夹杂灰白的眉毛沉沉耷拉着不言语。
殷甫辰在这个时候开口圆场：“周总参谋和夫人先去看看令郎吧，他醒过来你们在身边也好一些，今儿还是过年。”
殷甫辰说话有度，后续具体不好听的他不会说，先这样揭过去今晚的乌烟瘴气才能结束，否则没个头。
可惜没有等周明轩点头，江芳思厉声仰头瞪着殷甫辰：“总长还知道今天是过年？我儿子在大年初一住进了医院里面，这个年让我们全家怎么过？”
周明轩伸手拽了江芳思一下，江芳思不以为意迅速给甩开。
殷甫辰低眸问她：“那不然周夫人以为呢？”
江芳思昂首挺胸藐视查旋：“叫她道歉，叫她立誓以后跟我儿子断绝往来，死生都不再相见，否则她就要下十八层地狱！永生永世都不得好死！五马分尸！受尽天上地下所有苦楚！”
她的嗓音带着年纪的厚重感和气愤的尖锐，尤其是后面的几句诅咒话语，她嚎叫的几乎能震碎房梁。
她这副无理取闹的样子哪里是叫人家立誓，分明就是想找机会骂查旋和宣泄她的愤怒。
谁都听的明白，谁的脸色也都沉了，包括小富少辉也在瞪眼珠子看江芳思，哪里跑来的老巫婆比泼妇还吓人。
富雅仪是面无表情的，她心中明白江芳思这样做起不到任何作用。
她最清楚周恪凯对待自己的感情问题，因为周恪凯和她谈过。
家里面怕他们俩反对包办婚姻，所以才让他们俩一起出国培养感情。
这点两人都认可，也不排斥，富雅仪对周恪凯一见钟情，以后的相处更是步步埋下爱情的种子，得知这是日后自己的夫君，她更开心。
可周恪凯不是这样想的，他尝试过想要去喜欢富雅仪，但就是喜欢不起来。
他很冷静，并非一时意气用事。
他找到富雅仪讲明日后不会履行婚约，为了雅仪名声着想，请雅仪和他保持距离，因为富雅仪总是有事没事向别人说周恪凯日后会和她成亲。
他还说过父母这边他都会说成是他的责任，不会叫富雅仪为难。
富雅仪当时听到周恪凯这些话的时候她很伤心。
后来她又想过可能是两人接触时间短，也许以后周恪凯会喜欢自己的。
再加上她也心高气傲，就想征服周恪凯，所以她很豪迈的答应了，可她日后和周恪凯相处还是会以周恪凯未婚妻的身份自居。
周恪凯后来又跟她谈过，富雅仪当时就钻牛角尖说自己又没做什么，难不成周恪凯出现的地方她还不能出现了吗？
周恪凯君子之风，再多说就变成了咄咄相逼，他便自己和富雅仪保持距离，不再和富雅仪交谈。
不过两人在国外的这几年也是不能断了联系，还是每天会见面，因为他们是同一所大学。
富雅仪想要就这样留在他身边，加之回来以后周明轩和江芳思的压力之下，她觉得周恪凯最终会同意娶她的。
她看好的，她喜欢的，就够了，不在乎对方的反应，她也有信心。
可这一切都被周恪凯喜欢上查旋给打乱了。
她还没有想明白这是怎么一回事情，但她知道查旋自己的感情问题已然很乱，且查旋不是勾引人的人，周恪凯也不是随便被勾引的人。
这让她觉得自己更加可悲。
她可悲同时又气愤，但她找不到发泄愤怒的机会，她认为道理她都懂，也不应该愤怒。
可她不明白为什么此刻江芳思的胡搅蛮缠会让她心里面舒服了不少。
殷甫辰冷冷的看向江芳思：“周夫人说话该注意分寸，更不能颠倒黑白，横加诅咒，事情具体原因你们该等令郎醒来详细了解一下再做定夺。”
他说完这句话看向周明轩，他说话已经非常客气了，这一眼是警告。
可江芳思速度很快，根本没给周明轩说话机会，她扭头瞪眼。
“到底是总长想要包庇还是我颠倒黑白？满京都的人都知道我们家凯凯是什么人，就说雅仪，她和凯凯在国外留学那么久，她不清楚吗，可您的这位娇妻呢，她是个什么名声？这点不用我说，谁都知道，我用不着颠倒黑白。”
她的胡搅蛮缠惹得毕良野和富少歇的脸色几乎是黑云密布，连同殷甫辰的脸子也是能冻到几层冰河。
周明轩也意识到江芳思有些过，他开口说。
“我夫人爱子心切，凯凯这样平白无故受伤她的确劳心伤神，一个母亲所希望的就是自己孩子平安健康，望各位体谅。”
殷甫辰没说话，毕良野开口了：“周总参谋长这话错了，爱子心切也要追求原由，令郎不请自来，打人的也不是查旋，没道理受您夫人这份污蔑。”
他将话题划了重点，可江芳思根本不按套路出牌。
“不是她打的也是因为她，追求原由就是她勾引了我的凯凯，否则我们家凯凯那样好的孩子不会做这样糊涂事，我污蔑她，我犯得着污蔑吗，你们这一屋子的人都在这站着，还用我污蔑？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凯凯是谁啊，那可是雅仪的未婚夫啊，她跟雅仪这样的关系她都能下得去手，还用得着我污蔑吗？”
江芳思歇斯底里喊出这些话等于将查旋和这三个男人的关系摆在台面上。
周明轩觉得这的确有些过了，他不是因为替查旋名声着想，而是不想得罪那么多人。
他轻声佯装呵斥江芳思：“行了，不要胡说。”
江芳思现在已经疯了，回头朝着周明轩去了：“我才没有胡说，我说话已经够客气了，我还没说出来那些大家不知道的人呢，这样名声的人我们凯凯会去追？老周啊，你相信吗？这事情根本不可能，你为什么不替自己儿子说话呢，凯凯是什么样的孩子，你清楚的啊，老周啊……”
对着周明轩的江芳思开始声嘶力竭的哭泣，展尽了一个妻子在丈夫面前的真心委屈，她是真的认为是查旋勾引周恪凯的。
周明轩隐忍心疼看着江芳思，实在没办法再去苛责妻子什么。
这时，沉默良久的富少歇开口。
“我父亲去世，家里和帮会大事小情我都可以做主，我宣布雅仪和周恪凯的婚事取消了。”
他话落，一直沉默的富雅仪抬头惊恐的看着他。
周明轩亦是颇为震惊，江芳思的哭声也在瞬间停止。
富少歇起身走到他俩身边：“你在这里骂了半天一点用处都没有，周恪凯来的时候我就在这里，他说了什么，我能听见，不用你在这里翻译，你儿子不傻，他自己说过的话你也该去问问，而不是在这里胡搅蛮缠，介于这种情况，我没办法把我妹妹嫁给他，今后她是要跟周恪凯过日子的，不是跟你俩过，他不喜欢雅仪，我怎么能放心将雅仪交给他？”
周明轩想要开口斡旋，而江芳思听完他这席话却彻底疯了似的想要朝着查旋冲，被富少歇一把薅住衣裳扔到周明轩怀里。
“我敬您是长辈，周总参谋长和我父亲情谊深厚，但不代表你可以一直得寸进尺，能听懂吗？你要是再敢上前污蔑她，或者出去造谣生事，我绝对不会客气，有这功夫，你不如回去好好管管你那脑子有病的儿子。”
这大概是富少歇生气时说过最文明的话了。
到底周明轩和富国渊关系在那里。
富少歇说完话毫不避讳的看着周明轩：“我相信您心里有数。”
周明轩眼神晦暗不明的回视他，没有说话。
富少歇生气了，也在点他。
江芳思的气性大，被富少歇言语威胁教训更是要气死，她躲在周明轩怀里嚎啕大哭，委屈大过天似的。
富雅仪这期间一直看着富少歇。
不相信她的婚约就这样被取消了，甚至都没有问过她的意见，她这个哥哥到底是真的心向自己还是在为查旋讨公道？
小人儿早已经站不稳，基本上是扶着凳子强撑。
相比于江芳思的恶意污蔑，她更在乎富雅仪的心里，也更在乎今晚发生一切接下来的事情。
前所未有的灾难都聚集在一起正在吞噬她，她深深的感觉到自己陷入了强烈的无能为力中。
餐厅内无人说话，所有人都在听江芳思一人的哭泣。
她半分便宜讨不到了，三个男人都在替查旋说话，让她觉得自己受了欺负，找不到办法怎么才能弄死查旋，她特别想要掐死那张看起来妖艳十足却又装单纯的脸。
这张脸魅惑了她心思单纯的凯凯，也破坏了凯凯的幸福婚姻，还逼得自己变成泼妇惹怒了这些人，都怪这个贱人。
周明轩最终和富少歇说今天先回去了解状况，要去医院看周恪凯。
他没办法再多说什么进行掰扯，多说无益，保不齐会惹出更大的无法收拾的乱子。
“少歇啊，婚事是我跟老富一早定下的，两个孩子也都认定了，不可儿戏，这件事情容后再议。”
他不容置喙的语气让富少歇没怼他，不过也没答应。
这点面子富少歇会给。
周明轩叫副官一起拖着江芳思离去，临到门口的时候江芳思哭嚎的震天响，没了禁忌，嘴里依旧在骂查旋。
小人儿在他们离去的一瞬间当场瘫软在椅子上，脸上布满泪水，双眼空洞的望着地上。
小富少辉想要上前安慰她，富雅仪冷静的伸手：“少辉，走，我们回家。”
今晚的好戏散场了，所有人都需要为解决后续问题慢慢消化，谁也没心情过生日过年。
可小富少辉没动。
周恪凯喜欢查旋，富雅仪喜欢周恪凯，这些小富少辉知道，方才的情形他也看懂了。
他觉得他要站队的，他会选择查旋。
他定定的看着富雅仪摇头：“我不走，我要留下。”
富雅仪脸色在刹那间不可置信看小富少辉：“你说什么？”
小富少辉很坚定：“我说我不走，我要留下。”
富雅仪当即失神笑了，一股类似屈辱的狭隘想法在她脑中炸开，也打击了她隶属于某种情绪的自尊心，接着她头也不回的撩开挡风门帘跑了出去。
查旋如梦初醒担心的看着富雅仪方向，接着又看向正在看她的富少歇，她眼中的内容富少歇懂，他没说什么，直接跟出去了。
过了一会儿，小人儿身形晃晃悠悠起身，低着头嗡嗡：“我想休息。”
餐厅内就剩下毕良野和殷甫辰，这句话自然是对他们俩说的。
她太累了，再也没心力想些别的。
毕良野点头，殷甫辰也轻声说了好。
谁的安慰在此刻给予都不合适，那就索性不说。
查旋拉着小富少辉头也不回的走了出去。
旧年三十迈入新年初一的时刻，查旋在无尽苦楚的泪水中度过。
她看见了来自各方男人们的明暗较劲，彼此掀开彼此的狰狞面目，也看见了周恪凯的一腔冲动鲁莽，看见了富雅仪现在昏暗不明的心境，也看见了来自江芳思代表外界眼光的道德批判和诅咒。
她何德何能竟然能看见这样丰富的人间不同嘴脸呢？
夜空中又落下的了雪花，像是刚开始的样子，还没有成型，持续的洋洋洒洒。
小富少辉乖乖的跟在她身边，小胖手紧紧的握着她的小手儿，劲头十足。
小人儿感受到他的力度，低头朝他笑着：“待会儿在房间里吃蛋糕好不好？”
她这一句话没头没脑的不符合情景，让小富少辉彻底懵了。
他呆呆的不知道该说什么，查旋便已经转过了头望向远处。
两个看起来小小的身影在长廊内游荡半晌才回房间，查旋立马就让佣人给小富少辉拿蛋糕。
小富少辉紧挨着她坐，很善解人意的样子说：“我吃饱了。”
查旋笑眯眯摸他小脸儿：“那也要吃蛋糕啊，我过生日，你总要多吃点，不然我不高兴的。”
小富少辉一听这样，放心的点头：“嗯，那我多吃点。”
孩子就是孩子，心境多单纯啊，听不出来小人儿的反话，还以为真的在下达命令。
佣人很快将蛋糕送来的时候，查旋问了餐厅的情况。
佣人说毕少帅走了，不过总长也走了，两人是一起走的。
小人儿心想走了也挺好，眼不见为净。
通过今天三人唇枪舌战中透露的只言片语，小人儿听明白不少东西。
杨三立想要杨易水和毕良野联姻获得毕家支持，但毕淳海始终不说死，一直抻着，似乎另有玄机。
韩五爷想将韩雨柔嫁与富少歇是为了壮大家族，毕竟韩万鹏废了，加之杨三立要让自己小儿子杨易武娶韩雨柔，而韩五爷并不想和军阀家庭再有过多牵扯。
富少歇需要钱财和人力，这些韩五爷都能提供，是个不错的选择。
除了军阀家庭之外，富少歇是帮派龙头，好对抗，有庇护作用，最重要他有从毕良野手中抢来的武器。
但富少歇始终也没吐口。
殷甫辰这边是学生刀口问题，因为他的背景相对于其他人来说并不是很透明，所以争议颇大。
当然杨三立早年和东洋人交好，这也是值得怀疑的。
所以主要还是殷甫辰和杨三立的对抗。
小人儿通过这些终于认清楚她自己在这里面的价值，就像得到权利那个人最后会戴上的那个皇冠一样。
她觉得自己就是那个皇冠，仅仅是个装饰品。
装饰这些最后赢得大权男人们的一样东西而已。
没什么作用，可却人人都想要拥有，好像她就是一个象征，华丽丽却空洞的象征。
她曾经以为自己不能眼睁睁看着毕良野和富少歇受伤害，可现在她也回想如果没有她，他们两个人说不定厮杀起来可能更不会畏手畏脚呢。
在她面前就有可能谁都会死，没了她，可能谁都不会死。
她自怨自艾的这么想着竟然笑了。
没什么批判性的再去考虑自己有没有良心或者善良不善良的这个问题，她没必要那么伟大。
眼前小富少辉安静的吃着蛋糕，还要时不时分心看看查旋的心情。
他想要过来喂查旋一口，却又不敢，怕打扰查旋的心情。
小人儿笑问他好吃吗？
小富少辉立马点头问她要不要吃。
小人儿说好啊，她看出来小富少辉的心思也借此机会品尝今天唯一的一点甜。
否则这一年可能都是苦的。
小富少辉每样喂她一口，查旋瞬间哽咽了。
不过她没哭，笑着和小富少辉说挺好吃的。
待小富少辉吃完蛋糕后，查旋和佣人给他洗漱问他今晚为什么非要留下呢？
小富少辉睁着乌溜溜的黑眼珠看她，查旋就笑了。
“雅仪是你亲姐姐，少歇是你哥哥，这些都是你的亲人，永远也不会害你的。”
查旋告诉他大人儿偶尔也会有脾气，也会心情不好，好比今天的富雅仪。
“所以你要懂得体谅，你聪明又懂事，也要体谅自己的哥哥姐姐。”
小富少辉突然紧张问：“你不要我了？”
查旋也被他瞬间问怔了，他好敏感啊，不过查旋转瞬笑着恢复正常。
“胡说，我是说要你对人家也要关心的，你是小男子汉，保护我也要保护你哥哥姐姐，知道吗？”
大概查旋演技逼真，小富少辉信以为真的点头。
夜里，查旋也换下了火红的新衣和小富少辉躺下准备睡觉。
小富少辉很快睡着了，他从早上兴奋到夜里，现在天都快亮了，自然是累的。
查旋摸了摸他的小胖脸儿给他盖好被子便起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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