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争论
楚秋南将沈无浊流民的身份一说,卢定玄便也明白了。
沈无浊这才入民籍几天啊?怎么可能会考虑科举求仕的事呢?
卢定玄神色稍缓,但是对于沈无浊开茶楼,他还是有些不能理解。
楚秋南道:“沈兄的户籍问题现也解决了,沈兄若是有意,倒也可以考虑考科举了。”
沈无浊摆了摆手,“多谢大人的好意,富贵非我愿,帝乡不可期,就在锦安城当个闲散人士也算不错。”
卢定玄奇道:“年纪轻轻的,竟还想当隐士?若是如此,你何不去那山林之间,那儿才叫清静。”
“结庐在人境,而无车马喧。问君何能尔?心远地自偏。”沈无浊浅浅笑道:“是否清静,不在于身处何地,而在于是何心境,卢老觉得呢?”
“心远地自偏?”卢定玄一滞,点头应道:“不错,说得有理。”
卢定玄看着沈无浊,眼神之中越发的好奇。
“你在妙眉坊写的两首诗,老夫这几日是细细品味,越发的喜爱了,你之前确是流民?”
“如假包换。”沈无浊道:“在我很小的时候,依稀记得是家母带着我从不知何处逃难来的锦安城,便一直在城外的下阳村过活,也曾读过两本书,学过两年字。”
楚秋南笑道:“沈兄实在过谦了,你这几年书,可胜过天下半数学子了,就是我向来自负,也自愧不如啊,至少,我可写不出来锦瑟。”
我也写不出来,这不抄的嘛!
沈无浊闻言只是谦虚的笑了笑。
“卢老让我前来,不知有何事要吩咐?”
卢定玄摇头道:“倒也没什么大事,只是老夫见你有几分才气,刚好老夫得空,便想着收你为弟子,但见你似乎对此事并不上心...”
卢定玄确实是来了兴致,不过倒也不是非要收沈无浊不可,只是看沈无浊算是个可造之材,想着反正闲着也是闲着,打磨一下,消磨消磨时间也不错。
听到卢定玄有意收沈无浊为弟子,沈无浊本人倒是没什么反应,反倒是一旁的王舟神情激动,脸色潮红。
“嗯?”沈无浊感受道衣襟被人拉扯,转头看着身子微微颤动的王舟,露出疑惑的神情。
“卢老想收你为弟子呢,沈兄,快答应啊...”王舟着急不已,低声对沈无浊道。
沈无浊恍然,连忙拱手道:“卢老实在抬爱了,晚辈微末出身,哪里当得卢老的弟子?何况晚辈愚钝,恐失了卢老的颜面。”
王舟目瞪口呆的看着拒绝卢定玄的沈无浊,半晌都说不出话来。
就连楚秋南也是惊异的看着沈无浊,甚至都想掰开他的脑袋,看看里面装的是不是豆腐渣。
“天下能如此毫不犹豫的拒绝老夫,沈无浊,你是第一人。”卢定玄面色微微一沉,浑浊苍老的眼神骤然闪过精光。
沈无浊镇定应道:“卢老想要收徒,哪里不能收一大堆?晚辈可不够资格。”
沈无浊对卢定玄没有半点兴趣,今日若非是王舟提醒,他恐怕都想不起来还有这回事儿。
今日将卢定玄得罪了,以卢定玄的身份,想必也不会故意为难沈无浊,而且今后肯定也不会再来找沈无浊。
简直完美。
沈无浊为自己的机智偷偷点赞。
卢定玄定眼看着沈无浊,沈无浊也毫不畏惧的与之对视。
“哈哈哈...”
突然,卢定玄抚须大笑起来。
“有趣,有趣啊...”
沈无浊微微苦笑,卢定玄道:“老夫也只是突然来了兴致罢了,如果你不愿意,那老夫也不勉强。”
“多谢了卢老,是晚辈没有这个福分。”沈无浊微微颔首。
卢定玄嗯了一声,说道:“老夫与秋南刚刚说到一件事儿,你既然来了,不如也说说你的看法。”
“还请卢老赐教。”无论什么事,沈无浊都不想说,也没什么看法。
不过卢定玄要问,沈无浊也不能不答。
“北境正在打仗,你知道吗?”
“知道。”沈无浊嗯,“半个多月前,晚辈还亲眼看见壮武侯领着骑兵北上。”
“战事胶着,不过很快应该就会停战了。”
“哦?为何啊?”沈无浊好奇。
“京都传来消息,陛下有意与拓跋汗国议和,以止兵戈。”
“议和?”沈无浊愣道:“难道是战事不利,北境防线岌岌可危?”
“非也。”楚秋南摇头道:“北漠虽然年年寇边,但北境有林国公坐镇,尚且无虞。”
“既然不是战事不利,为何要议和?”沈无浊有些不明白。
“战事非是不利,但若是再僵持下去,对大楚来说也并非好事,息兵止戈或许是最好的结果。”
沈无浊明白了,多半是因为陵州城缺粮的问题。
这天灾**一起来,楚国是有些捉襟见肘了,应是想着先把边境之乱解决了,内部的灾情再慢慢处理。
“所以呢?”沈无浊摊手,“卢老想问什么?”
卢定玄悠悠道:“老夫是想问问你们两人,楚国与北漠议和,是好还是坏?”
楚秋南眉头微皱,“以学生愚见,陛下此举,自然是为了尽快结束边境之祸,当然可取。”
“这么说,秋南是赞同的?”
“嗯。”楚秋南点头。
卢定玄看向沈无浊,“那沈小友你觉得呢?”
沈无浊摇头道:“朝廷大事,我知之甚少,议和之举或许是陛下跟大臣们三思之后的结果,权衡利弊,想必这是对如今的大楚最好...”
“所以,你也觉得议和好?”
沈无浊又摇头,“议和好不好,且看其中利弊如何取舍。”
“何为利?弊又在何处?”
沈无浊看了一眼楚秋南,又回头看着卢定玄,拱手道:“卢老莫要为难晚辈了,这些事,由不得晚辈来评说,晚辈胆小,怕犯忌讳。”
卢定玄呵呵笑道:“放心吧,在老夫的梅庄,你可畅所欲言,没有人会追究,也没有人敢追究,还是说你刚刚拒绝了老夫,现在竟是连老夫的问题都不想问答吗?”
“晚辈不敢。”沈无浊无奈叹气,“既然卢老想听,那晚辈就说说,若是狗屁不通,卢老可别见怪。”
“你且说来。”
沈无浊清了清嗓子,沉声道:“晚辈听闻陵州城大旱数月,今年秋收收成也甚少,供养大军已经是艰难无比,灾情连绵,想必朝廷要议和,便是出于这个考虑,若是议和成功,朝廷自然能腾出手来好好赈灾,此议和之利。”
“正是如此。”楚秋南点头应和。
“但楚大人可曾想过,议和之弊?”
“此非公堂,沈兄称我秋南便可。”楚秋南微微拱手,问道:“不知道沈兄说的弊端,究竟是什么?”
沈无浊道:“这是大楚的灾情,而非北漠,也是我们想议和,但北漠未必愿意停战,若要他们答应,恐怕要付出相当的代价才可以。”
“代价?”
“不错,平白无故,他们为何要答应停战?”
楚秋南嗯道:“有理,不过许些利益,也并非不是不可以。”
“那就要看是什么利益了。”沈无浊轻笑道:“金银财帛倒是简单,但若是其他的,那可就麻烦了。”
卢定玄道:“陛下的意思,是将神狼山还给北漠。”
“还?”沈无浊一愣。
“不错。”卢定玄解释道:“神狼山位于阴川崤关以北百里之外,百年前,拓跋氏统一北漠诸多部落,建立如今的拓跋汗国,而大楚也趁着北漠战乱攫取了不小的利益,只是几十年来,北漠实力愈发强大,不少地方也被他们拿了回去。”
楚秋南道:“神狼山虽然在大楚的控制之下,但毕竟没有坚固关隘,舍了也就舍了。”
“然后就平白无故让北漠大军临近崤关百里之外?”沈无浊面无表情的说道。
楚秋南闻言一滞,表情微微一僵。
沈无浊悠悠道:“今日割五城,明日割十城,然后得一夕安寝,起视四境,而贼兵又至矣。且不说神狼山本就是先辈们拼死打下来的,我们自不该轻易送还,若是将原本北漠的土地全数归还了,那下次北漠再来犯境,我们又该割让什么给他们?崤关?阴川?还是京都?”
楚秋南脸色铁青,已是有了细密汗珠。
“沈兄说得太严重了...”
“严重吗?”沈无浊淡淡道:“楚地有限,而北漠之贪欲却是无厌的,以地事之,犹如抱薪救火,薪不尽,火如何灭?”
薪不尽,火不灭!
卢定玄眼神一动,忽地猛地拍了一下桌子。
“说得好!”卢定玄大声说道。
“可是...”楚秋南面露忧色道:“可若是不议和,继续就这样僵持下去,粮草无以为继,我们也未必能坚持多久。”
“那北漠就能坚持了吗?”沈无浊反问道。
“沈兄什么意思?”
沈无浊问道:“秋南兄以为北漠为何年年来犯?”
“自然是为了劫掠物资...”楚秋南没有说完,瞬间便反应过来。
北漠本就物资缺乏,如今陵州都这样了,北漠肯定也雪上加霜,有过之而无不及。
若是大楚不能坚持,难道北漠就能坚持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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