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19章:缠枝牡丹
转眼三年。
二十一岁的卫梓陌似乎完全变了另外一个人。
从一个武功卓绝的俊朗公子,变成了一个痴痴傻傻的废人。
“陌儿,你陪为父出去一趟……”
卫夫篱连续唤了三声都没有听到卫梓陌的回答,于是径直打开了房门。
卫梓陌正站在窗前,望着窗外的两株雪梅发呆。
他还是忘不了慕晨雪。
“陌儿你怎么了,没有听到为父叫你吗?”
“父亲!”
卫梓陌如梦初醒一般,回头朝卫夫篱微微躬身。
他的手上已经换了一双新的手套,很昂贵的羊皮。
慕晨雪给他缝制的那只手套,他一直珍藏着,隔不久也会拿出来看看。
“赶紧跟我去一趟皇宫,皇上密诏我们父子觐见。”
卫梓陌心里暗想:一个十二岁的小孩,屁事不懂,见与不见有什么稀奇?
但是卫夫篱的命令,他不能不停。
于是急忙答应:“好的,父亲。”
卫夫篱没有子嗣,如今的卫梓陌已经是卫尉府的公子。
和三年前在西岳峰一样,卫梓陌在人们的眼里就是一个贵族公子,一个等着父亲给他谋求一官半职的纨绔废物。
……
两人来到万岁殿,执事太监却告诉卫夫篱,皇上去了长乐宫。
长乐宫的御花园里,缕缕香熏弥漫荡漾,却无法抚走太皇太后王政君的一抹郁闷。
“晦气!老天爷也要和我大汉皇室过不去嘛?!一个个皇帝都不争气,就连牡丹不争气,一株株也都萎靡不振,都没有一个鲜活的样儿。”
皇太后无端地责怪着花儿,王莽战战兢兢地跟在身后,身子弓得像一只虾。
王莽虽说已经是摄政王了,但是汉朝的江山,实际上还掌握在王政君的手里。说实际点,江山还是姓刘,还是汉室,传国玉玺还在老菩萨的手里。
王莽说是来陪姑姑赏花的,其实是想利用这个机会好好讨好王政君。
但是在御花园里转了一圈,太皇太后的性情就变了。
王莽心里纳闷:那些秋菊朵朵竞相争艳,怎么看都比宫女亮眼,但是在太皇太后眼里,就都成了枯枝烂草了!
心里就嘀咕开了,却也不敢接皇太后的话,微微驼着背跟在后面,学着他姑姑,别扭地迈着碎步亦步亦趋。
王莽不知道皇太后的心事,但是他知道,他皇太后的郁闷乃至怨气,让这些花儿很无辜。
当然,太皇太后的心事也不能说就和这些花儿无关,她一直就很喜欢牡丹。但是秋天哪来盛开的牡丹呢?
一个人的心情,环境的影响很重要。一朵花儿的盛开,会让人忧郁消散;而一片落叶的飘飞,自会撩动无限惆怅……
最近几年,王政君的心情是很糟糕。每次郁闷,她总会到御花园里散散心。但是都觉得这些花儿不赏脸,反而平添了许多忧伤。
于是小心翼翼地说:“姑姑心里不悦,倒不如赏侄儿两巴掌,或许会好受一些……”
王莽的嘴巴一直甜,像是先天会溢出蜜来似的。
太后一听王莽的奇葩要求,就感到很是奇怪了。
“哀家不悦,和你有甚相干?干嘛要赏你两嘴巴啊?”
王莽就是会说话:“侄儿能为姑姑解忧,就是侄儿臣的荣幸!这些花儿是死的,不懂事!但是侄儿是活的……不要说太后赏侄儿两巴掌,要是让侄儿以性命能换来太后愉悦,也是值得的!”
王政君突然停下脚步,对王莽正色道:“你现在辅佐皇帝治国理政,以后这样的话就不必说了,有失身份!你真要为哀家分忧,也用不着用性命来换。”
王莽一听,吓得差点就跪下了。
王政君缓和语气说:“你有这个心,哀家还是很感动,这样吧,你就派个人去给哀家弄几株缠枝牡丹来,一年四季花开鲜艳,哀家就天天都眉开眼笑了……”
“缠枝牡丹?”王莽这下慌了:“姑姑,缠枝牡丹已经绝种二十年了,世间再无此奇花,姑姑叫侄儿……”
“哈哈……”王政君笑道:“看你,一株牡丹就难为你了?亏你还是大司马呢……哀家已经打听到,黔州云雾山里,有人已经培育出了缠枝牡丹。”
王莽当即大喜……
……
这年深冬,云雾山上被皑皑白雪覆盖成了一座冰峰。
百丈绝壁之上的鹰嘴崖,周边枯槁的树枝上,挂着两尺长的冰凌子,像一把把索命的利剑,在黑夜里闪烁着凌厉的杀机。
鹰嘴崖旁边,是一块不到一亩地宽窄的平地,筑着一幢小三间的石屋。
深夜,一盏青灯沉寂,映着一个女子焦虑徘徊的身影。
女子叫花浅爱,是不是真的姓花不知道,但是容貌就跟花儿一样好看,而且还是那种叫做缠枝牡丹旷世奇花。
亥时三刻,一个黑衣女人裹着风雪飘进石屋。
花浅爱焦急地迎上前去:“师父,追着那个盗花贼了吗?”
黑衣女人摇摇头,些许怅然。
花浅爱睁大眼睛,一脸的奇怪:“师父,这鹰嘴崖山高百丈,近乎垂直,只有一条窄窄的栈道蜿蜒而上,常人根本无法攀援。那贼人能潜入鹰嘴崖盗走缠枝牡丹的花种,的确有一些本事。但是……凭着师父的雾隐功,不至于追不上那贼人。除非……师父的心思乱了……才不愿意出手灭了那盗花贼?”
黑衣女人四十出头,虽然到了半老徐娘的年纪,却也是容貌姣好,美艳动人。
听花浅爱如此一说,佯装生气:“爱儿,你再胡说八道,看为师不缝了的两瓣嘴皮……唉!二十年了,他再也不会出现在鹰嘴崖。”
看着窗外黝黑的鹰嘴崖,一脸怅然。
少顷,脸上就弥漫起愤怒的神色,厉声道:“爱儿,那贼人一路往南而去,你即刻动身,查明那人身份和盗花的目的,并夺回花种!”
花浅爱一听能下山了,也不管任务如何艰巨,当即狂喜:“师父,你终于让爱儿下山了。哈哈,太好了。”
竟然原地跳了几下,偷偷的呲牙咧嘴,缩着脖子,乐得双肩颤栗。
黑衣女人微微摇头,轻轻叹息。
然后用凌厉的口吻说:“让你下山,不是让你去看山外的风景,这是一个只准成功不准失败的任务。”
花浅爱急忙称喏:“知道了师父,这缠枝牡丹,是师父花了二十年心血才培育成功的,花开四季,十里飘香,怎么能随随便便的就让贼人盗走花种?”
黑衣女人微微点头,又说:“不管那贼人是来自朝廷还是江湖,都要弄清他盗窃花种的目的!另外你要记住,为师只给你七天时间,你务必按时返回!”
花浅爱噘着嘴巴,吐了一口少女的香气,满不情愿地说:“知道了!那……爱儿儿就……盯梢去了。”
突然想起什么,又说:“对了师父,万一爱儿在夺回花种的时候,被那贼人发现了,爱儿可不敢保证不会伤了他。”
花浅爱想的是另外一回事,而黑衣女人一听,才想起跟踪这事潜藏着的危险。
黑着脸叮嘱:“你好大的口气,保准就能伤着他,而不是他伤着你吗?记住!一旦你被他发现了,凭着雾隐功逃生绝对没有问题。倘若那贼人不依不饶,你务必先下手为强。反正一句话,不要让自己吃亏!”
顿了顿又说:“还有你要记住那贼人的特征,四十出头,颔下无须,两鬓各有一道白须飘至脖颈。你也知道,那贼人能攀上鹰嘴崖盗走缠枝牡丹的花种,功夫自然不一般。但是和雾隐功相比,却差着几十里地。估计那贼人现在应该在五十里之外了,你现在赶过去,应该很快就能追上。”
花浅爱嘴上不说话,心里却想着:既然你都把人家看得这么清楚了,为什么不亲手擒了他?
凭着师父的功夫,十个贼人也不在话下。想必其中定有蹊跷,但是却不敢再问,怕又引起师父的惆怅。
“好的,爱儿这就下山。”
“慢!”
黑衣女人说罢出门,片刻返回,掌上多了一只鸽子。
“这次下山,我让小灵儿配合你去,你哨声一响,小灵儿随时都会出现。记住!夺回花种、查明贼人身份之后,不到万不得已千万和那贼人交手,即刻给为师飞鸽传书。”
花浅爱有连连称是,巴不得赶紧下山。
黑衣女人说罢,从腰间摘下一块玉佩,递给花浅爱:“这块玉佩是为师的挚爱之物,上面雕刻的就是繁开的缠枝牡丹。你戴在身上,必要时,会有一定的用处。”
“师父……”
花浅爱突然有些忧伤:不就是下一趟山跟踪一个贼人嘛,师父干嘛弄得生离死别一般?
黑衣女人面色缓和了一些,柔柔地说:“去吧,为师在鹰嘴崖等着你的好消息!”
花浅爱上前一步,把一张闭月羞花的脸靠在黑衣女人的肩膀上:“师父保重,爱儿七日内必将花种夺回,查明贼人身份!”
一转身走出石屋,三跃两纵,消失在鹰嘴崖下的夜色里。
花浅爱女扮男装,下山后偷了一匹快马,一夜尾随那盗花贼。
第二天清晨就到了百里外的一个小镇。
小镇叫做新店镇,五十里之外就是西岳峰。
天刚蒙蒙亮,小镇上还没有多少行人。花浅爱刚刚准备跟着那盗花贼钻进街对面的一家小店用餐,却感觉到自己的身后跟着一个“尾巴”。
“呵呵!”
花浅爱冷笑一声,居然还有人敢跟踪自己?想必躲在墙角旮旯里的那个黑衣人,十之八九是盗花贼的同伙。
和雾隐门的人玩跟踪,简直是班门弄斧。
身子一晃,花浅爱就消失不见。
街边的屋脊上,多了一团影子。
那团影子再一晃,裹着风雪就飘落在那黑衣人身后。
花浅爱看着那痴痴傻傻盯着街道的背影,心里骂了一声笨货,倏然出手,两指击中黑衣人的脾俞穴,对方就呆若木棍。
黑衣人一袭黑衣,虽然谈不上蒙面,但是头上的斗笠压得很低,前面还罩着一块黑纱,他能看得清眼前的景物,别人却看不见他的面目。
花浅爱毕竟只是一个十九岁的女孩,正是好奇的年纪。正准备伸手揭开黑衣人的面罩一睹真容,却发现盗花贼已经钻进了客栈。心里着急,就闷闷地说了一声:“这次暂且放过你,半柱香之后~穴道自然解开,但是你胆敢再跟踪本……少侠,下次定不轻饶!”
花浅爱常年男孩打扮,这次下山更不能暴露女儿身。她的任务是探明那盗花贼的身份和目的,并夺回花种,所以没时间和这个黑衣人磨叽。看对方呆呆傻傻,轻易就被自己制伏,想必也不可能是那盗花贼的同伙。
于是警告一句,撇下黑衣人,赶紧继续盯梢盗花贼。
花浅爱刚刚离开,黑衣人嘴角一瞥,身子一抖,轻轻冷笑一下,然后转身消失在满天风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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