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中）

太子读书在崇文馆，承乾暂且住葳蕤阁，就在皇后居所宜春宫旁，这样安排也有考虑皇太子年少，完全由其常住一宫由乳母一干外人教导不利之故，故而暂且与皇后居所紧挨着，也可时时训导太子。

帝后如此考虑也有殷鉴不远的缘故。前隋太子杨勇杨广旧事历历在目，况长孙家乃是关西大族高门，并非小门小户，也时常可近距离接触到有隋一代之宗室贵胄，夫妻二人皆是亲闻目睹杨勇如何一步步堕落至被废黜的境地，以及这中间种种不为外人道的隐秘往事，况长孙皇后颇有智谋，果决敢任，很得丈夫信重。故而夫妻二人交谈总能有心有灵犀一点通之感，无外公卿无法言说的隐秘皇帝总能在长孙皇后处轻松说出，也总能得到长孙皇后的开解和解答，故而虽时常有殷殷艳艳宫廷新丽宠幸上位，皇后却丝毫未曾慌乱。

这是一位果决的妻子和母亲，必要时他甚至可以为丈夫的事业献出自己的一切。可这又是为什么呢，父亲会有新欢，胜利属于男人。作为一介女流才华横溢却只能在这后宫是是非非之地暗地里叫搅弄风云，不为外人知，不为史策记载。

承乾也是时时听闻父亲崇信新人，原本也不觉得有什么不妥。毕竟男子三妻四妾在此间世总是常理，况皇帝乎！承乾与众人皆从小皆如此被教导，故而觉得天经地义，并不觉得有何不妥。直见一次，承乾早课下课，与伴读们欢声笑语各离开。

承乾更是飞一般跑回内庭殿皇后寝宫。大约是皇太子回来的太过快速，皇后还未调整好心情，只见母亲心情烊烊，兴致乏乏。

见是承乾回来，还躲过脸去。可是光洁明艳的脸上明明有两行泪痕，红浥鲛绡透，大约是对着自己孩子的面流泪让长孙皇后脸色微微涨红，耳根处都由白转红。

母亲在承乾面前总是一般的不假辞色，严肃正丽。从未有如此失态之举措，不觉间承乾看呆了。连脸上汗水低落在衣摆间也未察觉到。

随后母亲稍稍凌乱的走过好一伙儿，承乾才反应过来。赶忙把这一重大消息告诉父皇去。大中午太阳高照，父亲该是在前殿处理政务吧。正要往丽正殿中去找寻父亲，却在光天门阙处见到了楚王宽，也就是年仅七岁的二弟，父亲与另外一个女人生的孩子。

李宽，字宗泽，乃皇帝的次子，母亲为掖庭罪女，生下此子便不知所踪，自此了无音讯。楚王身形削瘦，眼窝深陷，似有不足之症，似常居宫中的夫人，脸色蜡黄，头发稀疏，衣服配饰倒还干净。身边竟没有一人跟随，承乾有些小情绪。即便不为父亲所喜，他终究是皇帝庶出长子，怎有如此轻待的道理。

楚王是父亲登基未皇帝后亲封的。他一直和后宫中人来往走动极少，和乳母苏氏外加三两个嬷嬷住在一起，如今搬进了东宫哪里承乾还真不知道，大体也总是偏僻角落吧。

武德三载，应当时还是秦王的父亲的奏请，被过继给祖父李渊第五子李智云承继香火，加封凉州总管、司徒，待成年即可离京前去封地赴任。如今他还只是年仅七岁的童子，故而还留在宫中。

李智云，原名稚诠，字集弘，长居京师。祖父第五子，母为祖父曾经宠妾万氏。承乾从未见过，大体已经不在了吧，又或者在太极宫的某处呢。

祖父的宠妃太多，更换也颇频繁，花无百日好，也幸有此子，才有此一提。

说回五伯，其善于射箭，工于书法棋弈。听父亲谈起，很是个谦谦君子温润如玉。

前隋朝大业末年跟随隐太子寓居河东，晋阳起兵后为隋官军解送长安为刑部尚书阴世师下令处死，死时年仅十四。

祖父似并无多少悲戚之色，大约祖父孩儿过多，已无多少感触的缘故。

不过父亲说到此处神情落寞，悲戚之情溢于言表。承乾曾无数次想弱弱的问一句，很显然他与隐太子更投缘，在河东几乎兄弟形影不离，按理说不该恨屋及乌吗！承乾迷惑。

隋义宁元年，祖父兵马攻克京师，收敛尸骸归葬长安祖庙。追赠左仆射、楚国公，谥号为“哀”。

武德元年又追封楚王，赠司徒、凉州总管，陪葬于献陵。李宽承继的乃是这一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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