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议
腊月初三,小雨。
宜访友,忌动土
阳帆没有这种天气拎个锄头去外面挖地的念头。
实际上这些天阳帆都起得很早,经过前几天被富贵轰炸过后,阳帆渐渐也就习惯早起了。
桌上铺整着白麻纸,冬晴怯生生的站在一边,见少爷站在桌前迟迟不肯落笔,直在那里发愣。冬晴大气不敢喘一下,深怕扰了公子雅兴。
冬晴这个名字是公子取的,原来大家都喊她细丫。家里就她娘儿俩相依为命,前番富贵大哥去雇工时,她才跟着娘亲进了宅子。
冬晴感觉这里好极了,一日吃三顿饭,晚上有厚实的铺盖,每个月还有钱拿,这比起之前娘俩的处境简直好太多了....
阳帆甩了甩酸涩的手,提笔蘸墨....
“岁暮阴阳催短景天涯霜雪霁寒霄”阳帆轻声念道。
搁下笔,看着自己的“大作”,诗依然是剽窃的,但字是自己的,正经文征明小楷,配上杜少陵的诗正是相得益章。
今天下雨,富贵就不能带人上山采树胶了,于是宅子里显得更加热闹了....
段斌这几天很是悠闲,这几日主家在乡下各镇到处收粮,这种事自然与他不相干,府里自有管事支应,所以他在城里待好几天了。这几天白日里赌钱夜里宿在怡红院,日子过得好不逍遥。
至于那日被阳帆威胁一事,经过这几天的相安无事,段斌也就渐渐安下心来。没办法,受制于人就且先伏低做小,只要保得性命,则万事大吉。
就是家里那婆娘,这几日对自己更是睬都不睬,估计是因她表弟一事记恨自己。放在以往,自己是要“修理”她的,只是眼下人家不睬自己,自己也乐得清净。
从赌档出来,段斌准备先去吃点东西。这里离食肆还有点距离,见天在下雨,段斌便只好小跑着往食肆跑去..
跑到一处转角,段斌迎面便撞到一个人身上。
“你他娘....”
一句脏口还没来得及骂完,段斌便被几个人架起来堵住嘴扔进一辆马车里.....
冬天的雨下起来恼人得紧,沾衣彻骨寒。
薛家两兄妹来了,三人正在屋里烫火锅...
“炉子和火锅先不着急制作售卖,等麻将卖得差不多了,再一样一样来,放心吧,都是世上独此一家的生意,没人跟你抢”阳帆捞起烫好的干蘑菇,吹吹气说道。
“我今日跟彩衣求爷爷告奶奶才被允许出门,在家这几天实在是太闷气了,我娘她们每日打麻将,又没我俩的份,嘶....”薛腾云捞起一大片羊肉吃得汁水横流..
“哥哥真是个没脸皮的,明明全是我在说情,跟你有什么关系”彩衣究竟是女孩子,虽然都是第一次吃火锅。可吃相比薛腾云不知好了多少倍...
“阳帆,你脑子到底咋长的,这么好吃好玩的东西你都能想出来?”
“便是吃也赌不住你的嘴,这些玩意儿多简单....”
“可惜你不能喝酒,太可惜了”薛腾云喝一盅酒,惋惜的咋咋嘴。
“快吃你的菜,人家还要长身体,少把你那些臭毛病往人家身上带...”
三人你一筷子我一盅的吃得好不热闹....
饭罢,冬晴收拾一番又伺候三人净了手面,阳帆便领着二人去书房饮茶。
一方小炭炉,冰火两重天。
“炉子还有没有,等下我带几个回去”
“找富贵就是了,记得放一碗水”阳帆指了指炉子上的陶碗,说着又给二人讲解一番注意事项,这方面阳帆不敢马虎.....
几人正闲聊,冬晴在屋外敲门道:“少爷,县衙里来人了”
“我去看看”薛腾云起身道。
片刻后,薛腾云又进屋对二人说道:“人拿住了,在别院”
说罢三人再不耽搁,往别院赶去。临出门薛腾云自然没忘了叫随从带上炉子.....
一路无话。
进了别院,薛腾云又跟几个衙役交代了几句,三人便来到侧门一间屋子。
段斌只是被蒙住了眼睛塞住了嘴巴,身上也无被殴打和捆绑的痕迹,想来是很配合。此时坐在椅子上显得很安分....
招了招手,一个随从便去揭掉段斌眼睛上和嘴里的破布.....
骤见光明,段斌眯着眼睛适应一阵屋子里的光线。随着视力的恢复,段斌就看见了坐在自己对面的阳帆三人...
除了阳帆,剩下一男一女他都不认识。但看倒门口还站着县里的衙役,段斌一颗心不断的下沉....
段斌没有说话,沉默的看向阳帆,眼里尽是疑惑....
等随从把生好的炉子端上来,薛腾云吩咐他们去门外守着..
等那扇门关上,段斌绝望了。
“不用紧张,我们只是向你打听些事情...”瞅着段斌的脸色变幻,阳帆咂口茶悠悠说道。
不等段斌说话,那边薛腾云便把一个包裹扔给段斌。
听着包裹里传出来的熟悉的撞击声,段斌不用看都知道那里面是什么。只是他依然没有开口,眼睛只是死死的盯着阳帆。
“段家收粮干什么?”
随着阳帆的发问,段斌只觉得自己的脊椎骨被敲成沫子,身子瞬间软了下来。腊月天里,额头上的汗珠滚滚而落....
“这二位是县太爷家的公子和小姐,你不必担心我们之间的谈话会被人传出去...”
是了,难怪方才看到门口的衙役了,带自己来这里的那几个人穿着常服.....
“见过薛公子薛小姐....”
“刚才的问题能回答吗?能回答那一百两银子就是你的,不能回答我差人送你出去,只是你得管好你的嘴,想清楚了在说话”
听完薛腾云的话,段斌的刚放下的心又提了起来。
看来阳帆没有出尔反尔,依然保守秘密。可眼下这关确是不好过,一百两银子对段斌的诱惑不可谓不巨大。段斌很清楚答了话拿了银子对自己意味着什么,从今往后自己只能告别段家把脑袋拴在县太爷的裤腰带上过日子了..
可不接这话,也许自己能走得出这所宅子,但得罪了县太爷这尊地头蛇,真的没事吗?
最让段斌费解的是,只数日不见这陈金宝,他怎么跟县令的儿子混到一起了?
“金宝,我.....”
“我叫阳帆。”
陈金宝变成阳帆,这事薛氏兄妹是知道的,前几天说落籍的时候就跟他们说过。
“是,阳公子,我.....”
“我知道你担心什么,没人会知道你来过这所宅子,更不会有人知道你在这所宅子里对谁说了些什么。回了话,你依然是段家的门子我保证你不会有任何后顾之忧。还是薛公子那句话,你可得管好你自己的嘴巴,尤其是对你那些个好兄弟”
连番被打断说话,段斌丝毫不见恼怒。
“谢公子提醒,我省得。”
当下便把自己知道的段家在乡下大肆收粮收棉麻欲运往山东道赈灾的消息告知几人...
段斌走后,屋子里三人面面相觑。
“那段家以行善举名义自购粮资运往山东道用作赈济灾民?”薛腾云一脸不敢置信...
依着薛腾云对段家的了解,这明显不是段家的风格。再听到阳帆的经历,这事更显得离谱...
“事情只怕没那么简单,怕就怕赈灾行善是假,贩货捞钱是真。只是眼下俱是我们猜测而已,难怪令尊知道此事却不闻不问,想来也是有所怀疑....”
“可是这与连奉有何干系?”
“简单,借连奉的人手护送,守备大人护送赈灾物资,名正言顺,便是你爹也说不得什么。再者说,没有收集到他们贩货敛财的证据之前,若是你爹贸然指控,万一打草惊蛇,人家真的把粮资拿去作赈灾之用,你爹如何自处?诬陷有功之家可是大罪....”
“怪不得爹爹不准我哥与连灿和段青山来往,原来如此..只是眼下我们该怎么办?依我爹的性子,只怕到时候要跟他们撕破脸”彩衣忧心忡忡的道。
“如果有足够的证据,到时候撕破脸怕的可不是你爹。只是以段家滴水不漏的行事作风,我猜想头一批或几批粮资数量肯定不会太多,或者说极少。他们把极少的粮资真的拿去赈济灾民,从而达到麻痹大家的视线。所以眼下并不着急......”阳帆分析道。
“有道理,可我们并没有人手安插在段家.....”薛腾云话没说完,见阳帆和彩衣面带笑容的看着自己,瞬间想到了什么,登时“老脸”一红....
“咳咳....把方才那个段斌给忘了”薛腾云嗫嚅道。
说完三人一阵哄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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