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草
桌子上一片狼籍。
“我出门的时候带的一整只鸡和一摞蛋饼全吃完了,刚又叫厨子做了这些.....”
冬晴担忧的看着眼前这个脏兮兮的孩子,这么一个小小的人儿却塞了那么些东西进去。瞧这架势,桌子上的这些怕也剩不下什么了。
“是个女孩儿,路上怎么问也不说话...”
“不敢再吃了,再吃会出毛病的。先把她弄去洗洗”阳帆看着还在往嘴里猛塞食物的小女孩无奈的说道。
“拉不下桌,死命的抱着桌腿不撒手,还咬人。”冬晴委屈的指着手上的牙印...
“小妹妹,你如果不去洗澡,以后就吃不到这么多好吃的了。”阳帆指着餐盘里的卤猪蹄看着小姑娘。
有效果!小姑娘明显在在做着强烈的思想斗争,连冬晴也惊讶的看着阳帆。
漫长的思想斗争之后,小姑娘才恋恋不舍的放下手中的盘子,只是眼睛片刻都没用从盘子上离开过...
“如果你现在去洗得香香的,我保证你以后每天都能吃到很多好吃的..”说完阳帆伸出右手尾指做拉钩状。
“真的吗?”小姑娘怯懦的问。这才把视线转向阳帆。
“真的,哥哥和你拉钩”
似乎得到了这世界上最诚挚的允诺,小姑娘飞一般的冲过来,用最快的速度把自己的小手伸向阳帆,就好像再慢哪怕半秒钟,他就会反悔一样。
“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一口气念完咒语顾不上顺口气又冲阳帆阳帆大声的喊道:“我娘说过,拉过钩就要遵守承诺永不反悔”...
稚嫩的童音字字清晰。
“遵守承诺,永不反悔”
小姑娘最终还是被冬晴抱走了,大概是阳帆和桌子上的食物让她难以取舍,索性把头埋到冬晴的脖领子里面去了....
宅子里的工人们似乎有使不完的力气,大冬天里干得满头大汗热气腾腾的。城门外的流民似乎又看到了新的希望,拾薪扫雪忙得不可开交。
“我把阳光分一点给你们.....”阳帆看着院角那一丝绿嫩喃喃低语道。
段延年膝下有两个儿子,大儿子段允顾和小儿子段允明。
段允顾无子有三女,段允明一子两女。
由于没有儿子,段允顾也早就断了争段家家主的心思,再加上段延年这些年着力培养段青山,而段允明还领着秘书监的差。更使得段允顾无欲无求起来,既然争当家主无望,这些年来段允顾便把精力都投在经商一途,段家全国十九家商行七家货栈,名下客店无数,全是段允顾在打理。兄弟俩一在官一在商倒也配合无间无往不利。
此次段允顾返乡就是带着消息来操弄贩粮往山东道一事的。
崇德城段家豪宅
“大伯,那连奉数日来只在城外护持流民,明日就要运货,这可如何是好?”段青山端起手中的茶盏又放下,面露急色。
段青山时年五十一,想来是养尊处优保养得当,除了略显清瘦,看起来倒像四十。
“侄儿昨天与他通过气,说出货就在这两日内,谁知道他仍去城外与那些野人搅在一起,实不足与谋!”段青山捶了下桌面,忿忿道。
“青山,你也十九了,这养气功夫该好好练练,那连奉之子不是说他老子不干他干吗?”
段青山面色一滞,气急之下竟把这茬忘了。
“急则漏之,经商一道最忌心浮气躁。毎一笔账每一单货都需精心核对仔细检查,似你这等遇事己先乱如何能经营偌大一个段家?稍有错漏便是泼天大祸”段允顾厉斥道。
对于自己无子段允顾也是无奈至极。想自己行商数十载从无出错,一身经营之道却是后继无人。段青山虽不是自己儿子,可日后段家家主非段青山莫属,他段允顾即便是再不服气也只能多提携教育他...
“侄儿鲁莽,多谢大伯指教”段青山惭愧道。
“你明日再去探探那连灿口风,若事有可为便立即敲定,我们晚出货一天也罢。若那连灿依然无谓搪塞,我们便只好自己出货了。”
“正门肯定是走不通了,侧门需有薛如炅手令方可出入。若果真要靠我们自己运送,就只能多出几次真货,待那薛如炅上钩再做打算,漕运那边我明日去打点一番,实在不行就多让点利,让谢自成到苍镜河接应。”
“侄儿记下了”
段允顾原计划是由连奉运送粮食,到隔壁崇宁县由谢自成接手走漕运运往山东道。有连奉护送,薛如炅自然是无话可说不能阻拦。可原本已经应下此事的连奉被拖在流民堆里不得脱身,这把段允顾整个计划全打乱了...
而事实上把连奉拖在这里也是阳帆意料之外的,自己正为如何把连家摘出来而发愁呢。
而薛府里薛如炅悠哉的喝口茶笑得像只老狐狸....
看着洗得干干净净的小姑娘,阳帆也笑得像只小狐狸..
家里没有小孩子的衣服,只好叫冬晴找了套自己的旧衣裳暂时给小姑娘裹上,五岁的小人儿穿着十一岁女孩子的衣服自然是大了许多,看着有些滑稽,但小姑娘却显得很兴奋。
“暂时先将就一下,明天哥哥去给你买新衣裳”
“我喜欢这个衣服,我以后都穿这个衣服”
五岁的小姑娘显然是没穿过新衣服,只把身上这身就衣服当了宝。
阳帆看着洗完之后白白净净的小女孩儿,心头一片酸楚。后世这年纪的小孩子哪个不是家里大人的心头肉?可她脸上由于受冻裂开的细口子,两只小耳朵都冻烂了,许是热水浸泡之后发痒被她抓挠过,破皮的地方都开始往外淌黄水了..
“哥哥明天给你买很多新衣服很多好吃的,你告诉哥哥你叫什么名字好不好?”
自动忽略掉新衣服,显然新衣服没有好多好吃的诱惑之万一,使劲咽了咽口水....
“我叫青草..我娘叫我青草”
似乎是怕阳帆听不清,又重复了声。
“那你爹娘呢?”
“我没见过我爹。我娘....”青草停顿了一下,低着脑袋拿手指头绞着衣角。
“那天娘说给我找吃的,很久很久都没有回来。我摸黑去找娘,最后在树上找到了,娘长在树上了我怎么都弄不下来,然后我回去找幺狗哥他们,才把娘弄下来。可是娘一动都不动,我怎么喊她都不应我..”
“明明出门前,娘跟我拉过钩,说会带吃的回来给我,娘骗我....幺狗哥说娘也许进了城里,早上我领粥的时候看见大哥哥从那个小门里出来了,大门进不去,我想问问大哥哥..”
听着青草稚声稚气的讲述,阳帆心里像被一柄大锤子锤了一下..
重重的...狠狠的....
原来她是为了问问自己是否见过她娘才跑到那里去的....
她还不知道她嘴里那个幺狗哥哥“骗了”她...
一个五岁的孩子明明饿得连站都站不稳,却放弃了领粥也想去问一下一个素未谋面的人见没见过她娘....
阳帆边给青草耳朵上涂猪油,眼泪却跟淌断了线的珠串子似的....
自己以前从不哭的,可自从来到这个世界,却总爱掉眼泪。
噢。原来是因为自己以前从没经历过这些....
为什么青草没有哭?
是哭得太多了吧...
“大哥哥,你哭了”
“没有,你把猪油弄我眼睛里了”
“可冬晴姐姐也哭了”
“是的,你也把猪油弄到她眼睛里了”
“大哥哥,我想给幺狗哥哥他们带点吃的”
“好,带很多....”
“大哥哥,我饿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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