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 急风骤雨
狂风暴雨,山路泥泞难行。
漆黑无月的夜里,有一队车队悄无声息的走了过来。
“轰隆隆……”
突然,一阵沉闷的咆哮从山腹深处发出。
领头的马车上突然传出一声惊叫,“不好!大家快走!”
身后众人显然也是走南闯北见多识广的,闻言也不说话,只埋头抽打着身下的坐骑,催促着它们快些前行。
奈何,山路崎岖泥泞,又是连日赶路。牲畜们早就筋疲力尽,就算是主人呼喝的声音再大,它们的速度也只能比方才快了一丝。
那咆哮的声音越来越近,连带着脚下的大地都发出一阵阵悸动。
“驾!驾!”众人呼喝的声音越发的焦急了。
好在这回不用主人催促,那些马儿们已经感受到了危险的降临,一个个奋起马蹄,速度竟比方才快了不知多少倍。
眼看着天边一线白线“隆隆”的越走越近,而最末尾一辆马车此刻却马失前蹄,跪在原地悲嘶不已。
“换马!”
就在车夫想要跳车逃生的时候,车队中间突地白影一闪,一人牵着一匹马冲了过来。
“少爷?!”
言棋震惊地看着面前一身白衣的公子,来人急切地连蓑衣也没着就出来了,身上单薄的衣衫转眼就被倾盆大雨浇了个透湿。
“换马!!”来人的声音又急了两分,伸手去解伤马背上的车辕。
知道自家主子的脾性的言棋不再多言。闷声帮来人套起车来。
他拉过来的马儿脾性向来暴烈,容不得他人近身。
然而这回,它却似是知道危险降临,竟乖乖地站在那里,任言棋将那车辕套在自己脖子上。
“好了,少爷快上来!”
“驾!”
马车如离弦的箭一般离去,堪堪同身后的白线擦身而过。
留在原地的伤马只来得及嘶鸣一声,转眼就被那线白浪吞没。
夜已经深了,车队经过了方才那场,越发的死气沉沉。不管是人还是坐骑。都有些筋疲力尽。
然而天上那雨,却越发的大了,下得似乎永远没有尽头一般。仰头望去,似乎能看到那雨水同乌黑的天顶连成一线。永无止境的倾泄下来。
车厢门口挂了一盏气死风灯。微弱的灯光照亮了车内的人影。
“少爷。你的衣物全留在方才那车里没了,这是我的,您先将就着换吧。不要着凉了。”
车内的人影一动不动。
言棋又唤了两声,那人突地抽搐了一下,却还是没有半点声息。
“少爷!”
他心下暗道不好,也顾不得主子的忌讳了,上前一把将人翻了过来。
昏黄的灯光下,那人俊挺的眉紧紧地皱着,赫然是白夙臻的脸!
他脸色如常,然而那双唇却是色泽紫涨,呼吸间带着滚烫的气息……
“来人!快来人请冯先生来!”
“冯先生的马车方才同向导的车一起前头不知跑哪里去了!”
外面人的回答让言棋的心沉了下去,慌忙伸手进怀里摸索着,想要找到一点救命的丸药。
然而却摸了一个空,他呆呆地看着空空如也的掌心,突地狠狠一掌击在自己脑袋上,呜咽了起来。
若不是自己的马车出了问题,少爷也不会冒雨过来,就会着凉,更不会连他自己的马车都不要了。所有必需的药材,还有衣物,全在那辆车上。
“言……棋?”
正自责不已的狠揍着自己,突然一只修长的手掌落在头顶。
“少爷?你醒了?”
那人眯了眯眼,竟是连那盏如豆的灯光也承受不住似的偏过头去,声音干哑得厉害,“粮种,不,不能有失!”
言棋一愣,转眼就明白了少爷的意思。方才他赶的马车上,装着的是救灾的粮种。
“您先换下湿衣吧,不要,不要再凉了。”言棋只觉得心下堵得慌,把方才慌乱扔在一边的衣物捡起来。
依言换了衣物,他怔怔地倚在车厢上出神。
***
同一时间,永盛茶楼后院。
一个妇人怔怔地倚在亭子里出神,她原本正在熟睡,却突然被一阵心悸惊醒,就再也无法入睡。
身后的门一动,妇人回头。
月光下,一张脸酷似顾晋文。那如朗月般的俊秀又有不同。
“伯母,不要担心了。算日子,晋文应该差不多快到了。现在京里也没传出什么来,想来是瞒过了。”
白夙臻拎了一壶热茶,将桌上早已冷透的茶水换去,温声安慰着。
“唉,那个孩子,看起来随性,实际上却同他爹一样固执得跟蛮牛一样。这回又是去做那样的事,我这个当娘的,怎么能不担心?”
他默然,良久才缓缓吐出一口气,嘻嘻笑道,“伯母就别多想了,你身边还有晋扬要照顾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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提起另一个孩子,妇人的脸上露出一丝慈爱的笑来,“扬儿很是喜欢这个地方呢。”
“哈哈,是吧?明儿带你们去红妆铺子转转吧,里头的姑娘,可是让晋文豁出了性命护过呢!”
见妇人终于放下心思,白夙臻促狭地眨了眨眼。当初落落中了春|药的事情他可是知道的,更是知道顾晋文想以身解药却被人拒绝了的事情。
“哦?是吗是吗?那明儿我要好好看看这姑娘!”
担忧的心思一过,妇人就露出了俏皮的本性。一叠声地念叨着,若不是天实在太晚。她简直恨不得现在就飞去铺子里看看,能让自家那个向来冷淡的儿子以命相救的姑娘到底是何方神圣。
最近几日天气好得很,落落早早地就将铺子打开,然后去了后院收拾。
“砰!”
门突然被人从外面打开,落落眯眼直起腰,看着逆光而立的窈窕身影。
“你是?”
“啊,你就是那个姑娘?文儿以命相救的姑娘?!”
还不待她疑惑完,来人就已经激动万分地开了口,儿以命相救的姑娘?
自己是被人救过没错,可是几次都是顾晋文救的啊。
“啊。顾晋文。文儿!”落落似是想明白了什么。
来人头上的步摇奕奕地闪着光辉,让她有些睁不开眼睛,偏了脸道,“您是顾公子的长辈?”
“哈哈。果然聪明!是啊是啊。你是怎么猜到的?”来人也不客气。一扭腰就挤了进来,身后还跟了个虎头虎脑的小孩子。
“呃,那个……”
落落还没想好要怎样回答。就又被她抢了先,“来来来,快叫嫂,嗯,姐姐,有糖吃!”
那个虎头虎脑的小孩儿依言弯了腰,弱弱地冲着落落唤了声“姐姐”。然后眼巴巴地看着。
这期待投食的小眼神让落落愣了一瞬,突地想起来之前妇人说的话来。额头划下几根黑线,有些尴尬了起来,她不爱吃糖,因此房间里从没备过糖果点心等物。
“这里,给!”
正尴尬间,白夙臻也赶了过来,手里拿了一只盒子,知道顾伯母是个什么德性的他赶过来救场来了。
“呼……”
落落松了一口气,接过那只攒盒打开,递到孩子面前,“姐姐这里不常备点心,不好意思哇。”
然而那妇人却好像不知道自己是惹人尴尬的罪魁祸首一般,自顾寻了地方坐下,叽叽喳喳地开口,“我叫徐闵兰,顾晋文那臭小子的娘!你叫我婆,嗯,徐姨就好了。”
这下,不光是落落,连白夙臻也黑线了——哪有你这样自我介绍的!别以为那个“婆”字只出了半声,他就不知道她打的什么主意!
还有什么叫“顾晋文那臭小子”?他承认顾晋文是臭屁了一点,可是也不能当着人姑娘面前这样说吧?
不过说起来,徐闵兰确实是为了自家大儿子的婚事操碎了心。他有心疾,好一点人家舍不得将姑娘嫁过来受苦,而差一点的人家,她儿子又看不上。
就这样高不成,低不就的过了这许多年,别的跟他同龄的人孩子都抱上几个了。可是顾晋文还是孤家寡人一个,由不得她不急。
现在好不容易听说有一个让自家儿子“以命相救”的人存在了,她也顾不上考虑人家出身高低了。
“好了,扬儿,跟你白哥哥去外面玩儿去,我同姐姐说说话。”
她素来是个心急的,抓起桌上的攒盒跟小儿子一起塞进了白夙臻怀里,大有你赶紧出去不要挡路的架势。
“来来来,坐这里,同徐姨说说话儿。”徐闵兰笑眯眯地拍了拍身边的座位。
落落紧了紧手里的抹布,有些警惕地看着眼前笑得一脸和善的妇人——她怎么觉得这人笑得这样不寻常呢?
“不要这样紧张嘛!来来来,这只镯子给你!呃,对了,见面礼,别客气!”
看落落紧张,她赶紧将手上那只通翠碧绿的镯子拔了下来,塞在姑娘手里——姑娘家都喜欢这些吧?想当初自己就被这一只镯子骗走了的,嘿嘿……
徐闵兰眯眼笑着,却不想自己这一番形容让人看起来有多可疑。
“啊,这无功不受禄,徐夫人您,”落落赶紧将那镯子往回塞,她笑得这样可疑,谁知道打的什么主意呢。
“叫徐姨!什么徐夫人,你这孩子,咋跟晋文那小子一样见外呢!”说着,她突然觉得自己最后这一句真是神来之笔啊,自顾自地又笑得一脸欢畅。
“这东西你收下,头一回的见面礼罢了,你收下,我们就还是朋友!”
听到这里,落落黑线,突然觉得自己的脑子有些不够用了。
这人是顾公子的娘吗?可是,眼前这只,似乎跟顾公子那安静的美男子的形象差太远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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