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九章 约法三章
今年中秋，源州府由巡府衙门出面主持，召开了由开明绅士，以及市民组织的一次协商会议。
之所以召开这次会议，根本原因是为了解决新政推行过程中对财政预算的疏漏。
在以往，官员以外的人是无权参与政策制定的。
但今时不如与往日，朝庭要依靠这些新兴阶层对抗儒家清流士大夫，尽可能把新政落实下来。于是谁纳税多谁就有一定的话语权。
国库收入，一直是皇帝推行新政的腰杆子。
开明绅士基本上都是纳税大户，而诸多小业主出身的市民，也是有相当分量的群体。如今的源州，工商税早已超过了农业税，是社会的基石。
再者，这些开明绅士和当地官员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乔家纺织场，丘氏机户，洋务搪瓷场，岩油灯场，湖阳造船场……东家都是衙门里的官员。
所以召开会议商讨财政预算，在别的省分或许不合时宜，但在源州却顺理成章。甚至，这次会议早就呼之欲出，直到现在才姗姗来迟。
当然，会议召开必须名正言顺。数千年前有约法三章，于是衙门也拟定了三章约法。
参会人员必须忠于大肃，忠于皇上。
会议只能由朝庭组织召开，严禁非法集会。
会议拟定之章呈，不得逾越大肃律法所界定的范围。
有这个大前提，会议终于如期筹备。巡府衙门派出的，自然是参与新政推行的诸多官员，开明绅士推举的也是有功名在身，博学之人。
至于市民的推选，却是遇上了一点麻烦。普通的小业主虽然改善了生活，但最多也只读过庶民蒙学，练过一点体操，对于商讨政策一窍不通。
好在源州现在有了基层干部，很多干部同样出身于市民阶层，甚至家境还不如小业主。但他们懂得沟通，于是很多干部被推举为了市民代表。
经过一段时间的筹备，会议终于在中秋召开。
但会议进行得并不如预想中的顺利，很多人不敢说话，怕事后担责。而讨论到一定程度，这些人的话又多了起来，争吵不断，甚至闹到要动手。
看多了海员哗变的乔银，对此却习以为常：“打起来好，起码证明大家说的是心里话。”
因此会议过程难免波折，最后却也达到了目的。会议一共拟定了数十条章呈，算是为源州今后的发展做了规划，并商定以后定期再次召开会议。
会议首先重新拟定了税制。
关税由朝庭下旨调整，而源州在关税下又增设了子口税，用以保护当地商户的权益。这并不违反大肃律法，因为大肃律法根本没有这一条。
然后，会议重新调整了纳税额度，由以前的定项税改为了累进税。这条章呈朝庭和市民都是支持的，也是市民和绅士干架的主要导火索。
最后，就是会议讨论的重点：衙门的建设规划需要先拟定预算报告，金额不能超过上一年度税额的六成，衙门不能通过会议之外的章呈再增收赋税。
另外，会议还讨论到了许多律法上管不到，但又确实存在的问题。
比如鼓楼街的老李是个老实人，有一天在街边摆摊，无缘无故被人打了。因为来的人多，打得也厉害，老李忍无可忍开始还手，结果被赶来的差役一起抓了。
按大肃律例，老李的行为属于私斗。
私斗属于犯罪。处罚不见得有多重，但老李家的摊位被封了，如今过得很憋屈。
在当今的源州，越来越多的人为老李鸣不平。一个人挨了打，还不能还手，简直没天理。
于是会议经过讨论，在大肃律例的条文后面加了司法解释：双方如果是约架，属于私斗；如果不是约架，就要分清是哪一方挑起的事端。
会议拟定的这条章呈，让老李的案子被发回重审。因为事发经过是张参等几个闲汉无事生非，被衙门重新拘捕受审，最后判到瑚州劳动改造。
老李则被无罪开释，重新把摊子开张，家里的日子又有了过头。
而下一个案例，则闹得有点大：就在上个月，张家集的几个孩子玩闹，偷了丁寡妇田里的豆子；丁寡妇的儿子出来阻止，结果被这几个小孩给打死了。
按大肃律例，打人的几个小孩都才十岁出头，不属于成人，所以被赦免了。
如今这件案子，又被人提出来在会议上讨论。众绅士和市民义愤填膺，纷纷要求严惩凶手。
这件事越闹越大，最后巡抚一道折子递到了皇帝手上。
刑部尚书侯浪平说：“我天朝上国，以儒至孝，尊老爱幼，圣人之德！顽童少不更事，理当赦免。”
皇帝的回答就两个字：“放屁！”
在朝庭的支持下，源州会议又通过了一项章呈：小孩故意杀人，拘捕入狱，待成年之后执刑。
那几个恶童被抓之后，州府百姓夹道欢庆，比中秋节那天还要热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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丁寡妇更是跪在了衙门前，和乡亲们一道送来了锦旗：圣朝德政，永志不忘！
这件案子，在无形中奠定了会议的权威。因为受害的小孩叫丁奇三，所以被称为“丁奇三仔案”，在士大夫中引起了轩然大波。
会议也因此反复召开了好几次。原本只是想把财务的事情拟定清楚，以为召开一次就完了，结果会议结束，却发现还有更多的事情等待解决。
因此衙门也做出承诺，每年至少会召开一次会议。
这次会议结束，源州在大肃律例之外又拟定出了十数条章呈，从政府的税收建设，到百姓的生产生活，但凡大肃律例不完善的，都做出了补充。
条呈拟定之后，源州的人民以后就要遵守，不然张参他们就是榜样。
对这样的束缚，自然是有人欢喜有人愁。
像老李，性格老实，人也勤快。如今衙门有了章呈，却管不到他头上，他只照顾好自己的生意就行。章呈上写的啥和他没半毛钱关系。
有的人就惨了。喜欢找事，收保护费的混子们，时刻都有进号子的危险。
最可气的，是有几个混子想找老李算账。结果老李居然是武徒高手，如今又有了章呈，把这几个溜子一顿好打，衙门还表扬了他。
这就是庶民体操的功劳了。
庶民体操，老实人修炼事半功倍，坏人修炼基本没用。这门功法开始彰显其神奇之处。
……
“大家排好队，注意秩序！一个个进！”
“上船后，按照原本营地的位置，各户集合！……”
“出海到达目的地之前，不要随意外出，有急事向各队组干部请假！……”
重阳过后，源州港口。
祁云伟照例带着诸多官员，为即将出海的将士们送行。
趸船之上，被招募的流民们正携家带口，进入停泊在港边的海船门户。
不过这间门户，总让人觉得和普通海船有所不同。悬挂的门帘内透着清气，显出几分神秘感。
流民进入，所在的是一片比海船大得多，足有棚户区那么广阔，却有些灰蒙蒙的所在；似乎是一座山洞，又像是一个小的世界，不过他们只以为这是远洋的大船内部。
“好，过来整理营地。”
一名名干部各自带着所辖的流民队伍，在指定好的地点秩序齐整的安顿下来。流民们照例在其中搭好棚户，和在涂滩上差别倒不大。
此处的地面也很奇特，同样能打下木桩，和泥土很相似。但这里的“泥土”又不能完全抠下来，永远和地面粘在一起，周围也不能钻出去。
这里自然是造化葫芦内的小千世界了。这些人，正是准备迁徒到蓝银岛的流民。
还是和之前一样，迁徒到海外的流民基本上都是年轻夫妇，有些还带着孩子。这些人更方便在海外繁衍生息，那些光棍只配留在源州的工场干苦力。
这一回迁徒的流民，足有三千余户，总人数逾万。除此之外，还有随舰队一同出行的各部工匠，工人，以及大小官吏。
有了造化葫芦，带上这么多人终于成为可能。只是将上万流民安置到造化葫芦，也用了整整一天。
一切就序后，门户外的乔银微微挥了一下手，清光消失。随后从地板上拾起了这枚小葫芦。
“小乔，这法宝实在太方便了！”
站在一边的祁云伟显得很是兴奋。他断然不能想象，乔银真就取来了造化葫芦。
乔银笑道：“是啊，如今祁大人将之血祭，我使用起来更加得心应手了！不知道等我渡过四次雷劫，将它真正祭炼完整，能不能破空飞行？”
祁云伟笑道：“但愿能吧？不过无所谓，起码现在已经足够运用了。”
如今的造化葫芦被孙连诚刻上了法阵，又被祁云伟用武圣之血祭炼。这不光增加了保障，也让乔银施展起来更加轻松，随意而发。
他甚至把门户分成了三座，让三艘大舰一同让流民登入，更好的掩人耳目。
这时，站在一边的祁夫人叮嘱道：“小乔，这次让小怜和你一起出海，我原本是舍不得的！不过你的本事我信得过，一定要确保小怜的周全。”
如今，祁夫人也走出深宅，帮衙门揽下了不少事务。有她和祁云伟坐镇，泯南就能安定。
乔银拱手道：“夫人放心，小怜就和我妹妹一样，我定然会好好照顾她！况且她潜力极大，只要能出去见见世面，日后的成就不可限量。”
小怜也说道：“婶婶，我已经长大了，您不用为我担心！倒是您和叔叔，我不在的时候一定要好好照顾自己，我和小银姐姐很快就回来。”
祁云伟伸手按了按她的头，之后对乔银说道：“去吧，我和诸位大人等你们凯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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