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南阳甘宁之二
江流的发问有些质询的味道，他灌醉弄走蔡监军的人事先也未征求甘宁的意见，事后也未加以解释和禀报，显得颇为无礼。但甘宁却并没有生气或出言训斥江流。甘宁是一个洒脱无拘之人，平时并不太注重小节，江流和其部下都知道甘宁的这个性格。
另外，甘宁其实还是一个心细如发、心思缜密之人。不过，这个性格被甘宁平日里表现出来的豪爽、大气所遮盖，不是特别敏锐细心之人，难以察觉。
甘宁早就发现了江流的异常举动。但依他平时对江流“心细、谨小慎微，对他忠贞不二”的了解和此时的观察，他很快便猜出了江流的用意：打算灌醉蔡监军的人。
这是小事，不值得理会，甘宁便没有去管。
营中的蔡监军没有什么真本事，一向不受他的重视和真心尊敬。其人仗着自己是蔡家人，平日里在军营中多有傲慢自大、贪污、胡作非为之事，他看在刘使君的面子上，以及自己的八百部曲，对其人已是极力忍耐，勉强维系着表面的和睦关系。让他为了蔡监军，而去阻止部下的戏耍之举，他甘宁可不干。
此时江流突然发问，所问之事涉及他的隐秘心事，甘宁颇感诧异。他有心事不假，但并未在宴席上表露出半分，江流居然能看出端睨，这出乎他的意料之外，他也立即明白了江流此前灌醉弄走蔡监军手下的真正用意。
面对忠心部下的发问，甘宁并没有遮遮掩掩、扭扭捏捏。他坦率地笑道：“江流，我的心中确实有一些烦心之事，故而有些愁闷。但这只是我的个人之事，与兄弟们无关，便没有告诉你们，你们千万不要介意。”
“打扰到了兄弟们的雅兴，这便是我的过错，我当自罚三杯。”说完，他便爽快麻利地连续喝了三杯酒。
桌前的众人大部分都是粗犷直率的糙汉，闻言并没有多想。对于甘宁的爽快，他们俱都恭维地说道：
“司马豪爽！”
“司马海量！”
“...”。
江流却没有像其它人一样出言恭贺。他见甘宁又连续喝了三杯，皱了皱眉，开口劝道：“司马，你何必喝闷酒、急酒啊！须知，闷酒、急酒伤身！”
“司马，现在席间都是自家兄弟，并无外人。你把烦心之事说出来，趁大伙都在这，让大伙给你好好参详参详。一人计短，众人计长。司马，你说是不是？”
甘宁见江流说到这个份上了，便爽快地说道：“好，那我就给兄弟们说说我的烦心之事。你们千万可别耻笑于我！”
甘宁将双箸、酒杯放在桌几上，收起笑容，定了定神，露出回忆的神情。
片刻之后，甘宁感怀地说道：“这得从头说起了。江流，你跟了我二年多了吧，你知道我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吗？”
江流闻言，他的脸上立即显露出钦佩、敬服的神色。他恭敬地回道：“司马，您武艺高强、开朗豪爽、不重财货、为人仗义，在军中极得人心，属下和大伙都特别服您！”
在场的众人对江流的话均表示极其赞同，他们嚷道：
“江曲长说得对！司马，兄弟们都服你！”
“属下最佩服司马的这股豪爽仗义之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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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底下，能让我们兄弟在武艺上信服的，就只有司马你一人了！”
“司马，你的为人没得说。大伙对你，心中就只有二个字，‘服气’！”
“...”。
甘宁听了江流和众人的言语，颇有些感动。他并没有说什么谦虚客套的言语，而是站起身来，向桌前出言夸奖的众人一一抱拳回应。众人不敢坐着受礼，他们也赶紧起身回礼。其中有几人起身急了点，差点将桌几、餐盘都掀翻了。甘宁和江流眼疾手快地拿手按住桌几，拦住餐盘，方才没闹出笑话。
一番闹哄之后，甘宁和众人重新坐了下来。
甘宁朝江流继续问道：“江流，那你知道我十年前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吗？”
江流闻言却茫然了。他老老实实地回道：“属下这就不知了。”说完这句，他迟疑了一下，又不确定地补充了一句，“和现在应没多大差别吧？”
甘宁摇摇头，缅怀地说道：“十年前，我可不是现在的这副模样。那时的我虽然年少，却崇尚自由、喜着锦服、爱出风头，行为跳脱。我经常带着一帮同龄之人，在家乡四处驰骋耍玩，因行事张扬，经常耍弄别人，故而被别人称之为‘锦帆贼’...”，甘宁回忆起那时的年少轻狂、放浪不羁、无拘无束、自由自在，嘴角露出了浅浅的笑意。
在甘宁说起自己的往事之时，桌前的众人便都将脑袋凑了过来，听甘宁说他的传奇故事。甘宁此前很少说起他自己的少年经历，众人对此都有着非常浓厚的兴趣。
江流听到别人称少年时的甘宁为“锦帆贼”，顿时露出吃惊、愤怒的神情。在甘宁说话的空档之时，他不忿地说道：“这些人真是不明事理、不分是非！竟然将司马您称之为贼！真是不识好歹、太过可恶！”
桌前的其它人纷纷附和，声讨或谩骂起这些颠倒黑白之人。
甘宁收起笑容，用手压了压，止住了众人的声音。然后，他正色说道：“也不能全怪他们，可能是我当时年幼无知，做事欠缺考虑，做得真有点过份了...”。
“...”。
“后来，我厌倦了这样四处游荡漂泊的生活，不想继续做游侠儿了，想干一番大事，建功立业。于是，我便开始了读书，研究诸子百家，进入官场...”。
“...”。
“去年的事情你们都知道了！”
“刘焉昏庸，刘璋更是懦弱不堪！刘璋根本没有资格做我甘宁的主公！”
“我们起兵反了那窝囊无能的刘璋，后来为那赵韪所败，逃到荆州，依附了刘使君，被刘使君安置于此地。”
“我们在此，闲赋了半年，碌碌无为、蹉跎岁月。我总算是看清了，刘使君虽然待我们不薄，各种供应从无拖欠、短缺。但是，他重文轻武、任人唯亲，对于我等外乡武人并不信任。我等依附于他，终究会壮志难酬、一事无成！”
说到这里，甘宁的脸上显出寂寥、落寞的神情，他深深地叹道：“唉！...我不甘心呐！我一身本领，想要建功立业，欲求一明主而不可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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