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刘大成买纸之一

正月初八，上午。

曲阿城内，热闹非凡。大街小巷上，均是一派熙熙攘攘、行人如织的繁华景象。

自新年正月初一以来，曲阿城中便是这种车水马龙、人来人往、兴旺隆盛的情形。

曲阿的几条吃食街上，客人更是门庭若市、人流如潮。街上商贩的吆喝叫卖声，瓦罐的滋滋声、面团的拍打声、刀砍在生肉或熟肉之上的嘭嘭声，交织在一起，嘈杂而热闹。

而商铺上或小贩挑担上热气腾腾的面饼、鲜美多汁的水饺、香脆可口的烧鸡、烧鸭、颗粒分明、晶莹剔透的炒饭，无不让人头攒动、摩肩接踵的食客们食指大动、垂涎欲滴。

如今，中原、幽燕、徐州、淮南均是战乱不休、民不聊生，惟有荆州、江南是一片少有战火、灾害的世外桃源。

大批的难民和诸多大、小家族俱是连绵不断、络绎不绝，一波接着一波，渡江南下躲避着战乱和灾荒。这才造就了乱世之中，曲阿这番畸形、不同寻常的兴盛繁荣气象。

曲阿城中，衣不蔽体、面黑肌瘦、形神枯槁、精神萎靡的难民乞丐们，近日也迎来了乞讨人生中为数不多的喜悦时刻。

在刘基的建议下，扬州牧刘繇命令曲阿府衙在曲阿南北的二个城门口不远处设置粥棚，为众多的难民、乞丐无偿地施粥。

施粥时间，从正月初一开始，一直持续到正月十五结束。每日下午申时，粥棚便开始施粥。每个粥棚每日用粮的数量定为三十担，施完为止。难民、乞丐只准排队一次，领粥一碗。

而从初四开始，曲阿的一些富户、大户也开始仿效起官府，在城中、城外设立大大小小的粥场施粥。难民和乞丐们大都终于能每日喝到一口热乎乎的米粥了。

在排队领粥之时，难民、乞丐均得喊上一句，“谢谢青天大老爷，刘老爷公候万代！”方才被维持纪律的军士们允许取粥。因此，施粥只进行了七日，刘繇仁义的名声便传遍了整个曲阿城，及至江南的远方。这让刘繇对刘基的主意大为满意和赞叹。

...

在喧嚣的曲阿城中，却仍有一条行人、顾客众多，却少有吵嚷喧哗之声的街道。这条街道有专人看管，不允许乞丐们进入。这便是曲阿鼎鼎有名的文化街。

文化街上也有着众多商铺，这些商铺主要经营着文房四宝、书籍字画的文雅生意。来来往往的客官大都是斯斯文文的读书人或贵气体面的士人。这些人惟恐在孔圣人面前失礼，均是轻声细语或小声地交谈说话，让整条街道显得颇为恬静，散发出一股温文儒雅之气。

张氏纸铺是这条文化街里数一数二、实力雄厚的商家。

张氏纸铺位于文化街的中央位置，占地最广，规模最大，主卖精美的各类纸品。张氏纸铺的东家张氏与江东大族的张昭一族是近亲，有着张家的诸多照应。

此时，在张氏纸铺的大堂内，却响起了刺耳的训斥、喝骂之声，街上的行人或客人不禁纷纷转头侧目，在心中暗骂，“究竟是何人这么粗鲁聒噪，不顾斯文体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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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心怀不满的好事者特意进到张氏纸铺的大堂之中一探究竟。

宽敞的大堂之内，许多采买的客人们聚集在角落中小声地交头接耳、切切私语，抑或一言不发、屏声静气地进行张望。

大堂中央的空地处，放着几个装满纸张的挑担。其中一个挑担的一个竹篓被人打翻在地，地上散落着大量不同种类的纸张，身穿新衣的纸铺伙计和奴仆们蹲在地上，一脸惊慌地挨张收拾着。

在大堂左侧招待尊贵客人的休息区，纸铺身材高大的大掌柜站立在桌几旁，神情紧张地朝着一名衣着华贵、满脸怒气的管事模样之人，不停地小声解释、道歉。

但这名矮小白胖的管事却对大掌柜的解释、道歉充耳不闻、置之不理。他同样站立着，盛气凌人、暴跳如雷地对着另一名垂头丧气、跪伏在地上的张氏伙计，高声地训斥、喝骂个不停。

见此异状，好事者便低声向纸铺中的客人小心翼翼地进行打听，得知眼前这名嚣张跋扈之人是扬州牧府上的刘总管刘大成之后，便咂了咂舌，迅速悄无声息地离去了。随后，许多客人也静悄悄地跟着离开了纸铺。

经过一番紧张的收拾，散落在地的纸张被张氏伙计和刘府的奴仆们一一拾起，重新捆扎妥当，放入了竹篓之中。

刘大成喝骂良久，已有了疲惫之意。

于是，刘大成转头余怒未消地对张氏纸铺的大掌柜历声说道：“张掌柜，你看今日这事该怎么办？这一篓的纸品洒落在地上老半天了，估计都沾满了灰土和泥水，全都要报废。”

张掌柜暼了一眼整洁干净、无一丝水迹的地面，感到有些委屈。大堂每日都有伙计打扫、清洁，哪有那么多的灰土尘埃和积水，这一篓的纸品怎么就全部报废了！

可张掌柜万万不敢和正在气头上的刘大成公然顶嘴，于是，他低眉顺眼地说道：“刘总管，今日之事都是本铺的无心之夫，小人一定会重重责罚犯事的伙计，并加倍赔偿贵府的损失。”

见刘大成的怒气仍盛，对他所说的话不置可否，张掌柜用吃人的目光朝着犯错的伙计恶狠狠地瞪了一眼，又满脸堆笑着对刘大成小声地说道，“请尊驾移步到静室详谈。贵府的所有挑子我会叮嘱伙计们看管好。”

张掌柜和刘大成遂来到张氏纸铺后堂中的静室之中，坐下。

张掌柜让下人端来上好的茶水和糕点，招待起刘大成。

刘大成喝了几口茶水，吃了几口糕点，听着张掌柜不断的曲意奉承之语，脸色微霁。

奉承的闲话说得差不多了。张掌柜见刘大成的怒气有所舒缓，便决定开启正题。

张掌柜低声诚恳地说道：“刘总管，本铺为了表示歉意，除了加倍赔偿贵府的损失之外，贵府今日在本铺中所有的纸品采买均让利一成，不，让利一成半。”

刘大成闻言不动声色。他泰然自若、旁若无人地喝着茶水，脸上毫无波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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