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程功的献言
室外的张勇听到动静，手按在腰刀上，从半开的门外冲了进来。进门后他见到室内的这番情形，方才松开随时准备抽出腰刀的右手，放慢了脚步。
刘基看了张勇一眼，朝他摆了摆手，“张勇，没什么事。你不用太紧张了。”
刘基考虑了片刻：这间静室在府中的位置比较偏僻，一般不会有下人无缘无故地前来打搅。张勇在外面值守了许久，终归会对他不放心，不可拂逆了属下的好意。
于是，刘基继续对张勇说道：“算了，今日这事也不算什么大事。张勇，你不用守在门外了。”
“过来的时候，把门关好。”
刚才小五慌慌张张地跑了回来，房门都忘记了关上。
张勇应了一声，“诺！”然后关好房门，走到刘基的身边警戒。
刘基对张勇说完，就收回了目光。他转过头，看见小五、程功仍旧一副惊恐不安的害怕模样，便挤了点笑容出来，笑道：“小五，你这是怎么了？语无伦次、颠三倒四，少爷我是这么小气苛刻的人吗？还不快起来，我没有责怪程功的意思。”
“程功，你也起来吧。有什么话，你站起来慢慢说，不用害怕。”
小五心中的担忧被刘基的笑容和言语完全打消了。他站了起来，脸色瞬间由阴转晴，“谢谢少爷。”
依他对自家少爷的了解，少爷这么说，就真不会介意了。
可程功却依然跪在地上，不肯起来，小五想拉他，也被他拿手甩掉。
程功扬着头，诚恳地说道：“公子，小人刚才确实有无意的冒犯之举，公子大度，不和小人计较，小人感激不尽。”
“公子不让小人下跪，那是公子您对下人的体谅。但小人须遵守下人的规矩，不敢逾越半分。”
刘基见程功这么谨守本分，便没有再劝。
小五站在一旁，有些气鼓鼓的。他三番二次的好意均被程功拒绝，便有些生气了。他板着小脸，站在程功的旁边，暗自生着闷气。
刘基扫了小五一眼，小五生气的模样尽入了他的眼帘，让人觉得既好笑又好玩，小孩子藏不住心事，喜怒全在脸上。
刘基没过多关注小五，他定了定神，对程功平和地说道：“程功，你刚才说有些想法想禀报于我，被小五、张勇他们二个打岔，给搅合了。”
“现在没事了，你接着说吧。”
程功伏地，恭敬地说道：“公子，小人的确有一些想法想要给您禀报。”随后，他抬起头，挺直了身子，正色说道，“小人之前给您汇报的见闻，只是小人亲眼所见、亲耳听到的情况。小人的内心其实另有一些想法，不敢对您隐瞒。”
“刘管事今日对所去的纸铺均有敲诈勒索、薅羊毛的举动。他的这种行为，会严重影响我们刘府的上上下下。往上说，会影响老爷、主母和公子您的清誉，败坏您们的名声。往下说，会带坏府中的风气，让其它的管事、下人们有样学样。”
“小人斗胆，恳请公子明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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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程功居然有这么高的政治觉悟和敏感度，能站在主人的立场和角度去看待事情，刘基的眼睛立马就明亮了起来。他鼓励地说道：“嗯，说得挺不错！程功，你继续说下去。”
程功受到了鼓舞，壮着胆子，继续说道：“公子，不是小人爱进谗言，背后说人坏话。实在是刘管事不知自尊自爱，做出此等恣意妄为、败坏门风、声誉的事情。”
“而且，刘管事做这种事情也不是第一次了。小人在府上经常听人说起，刘管事对曲阿的许多商家均有过类似的举动。”
程功将他听说过的商家的名字都一一说了出来，刘基让张勇全部记下。
“除此之外，今日张氏纸铺之事似乎另有玄机。”
“刘管事和张氏纸铺的张大掌柜，二人曾在纸铺的后堂有过私密商议。二人返回大堂之时，小人见到刘管事趾高气扬、意得志满、不可一世，神情极为倨傲、高兴，似乎捞到了天大的好处。”
“而张大掌柜则是另一种神情。他哭丧着脸，神色黯淡，表情沮丧难看。张大掌柜的脸上虽然用布巾擦拭过，但经过小人细心观察，仍发现了流过眼泪的痕迹。”
“小人虽然不知道刘管事和张大掌柜具体商议了些什么，但小人大胆猜测，这其中或许别有隐情。刘管事对张氏纸铺所做的，恐怕不仅仅只有敲点财物那么简单。”
刘基听完，让程功起了身，而他开始思索起来。
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
刘大成居然贪成这样！
万万不能任其自然、放任不管！
如果在秣陵，他会马上让张勇带着侍卫把人直接抓捕起来，考问罪行。
但这里是曲阿刘府，他不是府中的一家之主，不能意气用事、越殂代疱。
在他还没有强大到可以无视当世的规则、律法、掣肘之时，做事就得讲究恰当稳妥的方式、方法。感情用事、鲁莽硬来，恐怕会事与愿违、适得其反。
抓捕、处置刘大成，其实都不算难事。
刘基的心中所考虑之事，更为深远长久一些。
其一，刘大成是府中的老人，和他原身也比较亲近。他重重处置刘大成，恐怕会落个天性凉薄，不念旧情的名声。这对他的今后不利。
所以，为了名声，处置刘大成之事最好不是由他亲身来办。
其二，他不是一家之长，刘大成最终得靠他的父母前来惩治。但父亲刘繇的耳根子软，母亲刘夫人的心软，如果没有铁证，刘大成未必会受到重惩。打虎不成，必留后患。
他今后会长期呆在秣陵，不在父母的身边。刘大成等小人恐怕会借此机会，经常在父母的耳旁阴进谗言，离间他和父母之间的感情，或暗中使拌子，破坏他的事情。
所以，对于他来说，要么就不做，要做，就要做到雷霆一击、除恶务尽、不留后患。既不能给刘大成丝毫翻身重来的机会，也不能给自己留下遗祸无穷的骂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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