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八章
筵席过后，众人又玩乐了一番，见天色不早了便各自告辞归家，最后只剩长公主意犹未尽的与邱辅对弈。
一局终了，长公主见众人都散了，有些遗憾：“这一天过得怎么这样快，本公主都还没有玩够。”
她抬头一看，这才看见邱辅身后还坐着两名女子，面生得很。
“咦？邱辅，她们是何人？本公主怎么记不得了？”
邱辅回头示意柳明月二人过来，然后对长公主道：“长公主，你不认得她们，她们是我新交的朋友，这位叫柳明月，你虽不认得，可你必读过她的话本《天仙配》。”
“哦！原来是这样！”长公主执着一枚棋子轻轻在棋盘上敲击，笑道，“怪道先前本公主在投壶的时候听到有人嚷嚷着话本的故事，本公主还只当他们在闲聊天呢，原来是正主来了。”
她对柳明月投去了欣赏的目光，那几个话本她都看过，写得实在是有趣，让她在宫里打发了不少无聊的时光。
“你叫柳明月？可是京城新晋的那位柳大人家的人？”长公主依稀记得这话本的作者是杭州人，如今又听她姓柳，不由得就想起来京城来了一个杭州的柳姓官员，还是由商贾转为官的，也算天底下头一遭了。
柳明月却摇摇头，道：“从前是柳家的，现在我已脱了奴籍，在京城自立门户了。”
“自立门户？！”长公主瞪大了双眼，“女子也能自立门户？”
柳明月点点头，道：“是。只是……比我想象中要难太多了。”
长公主这才恍然大悟，她对着邱辅道：“看来，你小子要求本公主办事了，对不对？”
邱辅微微一笑：“长公主圣明。”
长公主沉吟了一会儿，终究决定卖他个面子，她对着柳明月道：“你且说来听听，是怎么个事儿。”
柳明月便一五一十的把她在京城的经历简单说了一遍，谁知长公主听完竟不由得佩服起柳明月来。
她上前拉着柳明月的手，道：“原来那辣椒酱也是你的手笔，这样的人才，皇兄皇嫂若见了必定喜欢，不过是想开个店罢了，多少女子挂着丈夫的名头终日操持家里的生意就可以，想要自己另起灶头却不可以，本公主也不喜欢这道理，你且等等，本公主回宫必向皇兄皇嫂禀明情由。”
这就……行了？
柳明月有些没想到，事情竟这般顺利。
“额……多谢长公主。”
长公主忙扶起她道：“不必不必，你若真要谢，快写几个话本送来，本公主在宫里实在没有解闷的东西。”
柳明月喜道：“好叻！”
话毕，天色也黯淡了，长公主只好不舍离去，山上独留下柳明月等三人。
春芝见长公主的车驾走远了，喜道：“姐姐，这就成了？”
柳明月点点头：“总算是有点希望了。”
她对着邱辅连道了好几声感谢，邱辅却高傲的昂着头，道：“哼，你们就这么两句话把本公子打发了？”
春芝与柳明月对视一眼，笑道：“邱公子，哪能呀，其实姐姐为你备了礼物的。”
邱辅一听这话，立马换了张笑脸：“真的？什么礼物，哪儿呢？”
柳明月却故弄玄虚道：“你先背过去，闭上眼。”
邱辅果然照做。
柳明月忙和春芝去把先前偷偷拿上来的大箱子打开，里面的寒气冒了上来，冰还没有化。
二人小心翼翼的把里面的东西搬了出来，又一阵忙活。
邱辅只听到身后窸窸窣窣的声音，并不知她们在捣鼓什么，不知过了多久，总算听到柳明月说了声：“好了，过来吧。”
他连忙转身，却看见眼前闪烁着点点烛光，也不知她们是哪里买来的这么细这么小的蜡烛，细看还是白色的，蜡烛底下则是花花绿绿的，从未见过的一张大饼。
“这是生日蛋糕。”
生日蛋糕？他从未见过这样的糕点。
柳明月则道：“你得先闭上眼睛许愿，等我们唱完了生日歌，你就可以睁开眼睛吹蜡烛了，要一口气把蜡烛全都吹灭，这样愿望才可以实现，等蜡烛吹灭了，才能分蛋糕吃。”
邱辅乖乖的按着她的要求照做，闭上眼后耳边则响起了柳明月和春芝的歌声。
“祝你生日快乐，祝你生日快乐……”
这歌旋律简单，歌词也简单，教过一遍春芝就会了，二人唱完，邱辅才睁开眼睛。
“可以吹蜡烛了。”
说着，他一口气将蜡烛吹灭，柳明月递来一把长刀，三人便分着吃起了蛋糕。
邱辅头一次吃这个蛋糕，只觉得入口绵密又甜蜜，说不出的新奇。
“不错，算你们还有良心。”
他傲娇道，其实嘴角早已咧到后脑勺。
“不过，今日这事儿，可没你们想的这么简单。”
二人见邱辅忽又严肃起来，都不明所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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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明月稍作思考，便想明白了，这长公主只是能够帮她们把想法递到御前，究竟能不能行还不一定。
……
宫里来人传旨，召柳明月入宫觐见。
柳明月揣着一颗七上八下的心跟着内官入了宫，她本在家等着长公主的消息，谁知却收到了入宫的旨意，且并非圣旨，而是皇后娘娘懿旨。
不多时，柳明月便被带到了一间华贵的宫殿，她依着内官先时的嘱咐，规规矩矩的行了叩拜大礼。
“你就是柳明月？”
头上传来一道女声，温和的声线中隐隐带着不容忽视的压迫感。
“回禀皇后娘娘，民女正是柳明月。”
说完这句，却不见有回音，过了好一会儿，柳明月才听到一句：“起来吧。”
柳明月这才站了起来，但还是不敢抬头，她牢牢记着内官说的规矩，不可直视皇后娘娘。
“本宫听长公主说，你想开铺子做生意？”
“是。”
柳明月刚答了一个“是”字，座上却轻悠悠传来两个字：“大胆。”
虽是轻悠悠的，可语气里却透着漫不经心的威胁，甚至带有一丝杀意。
柳明月马上又跪了下去，但也不知该怎么答话，只得默默跪着，等待着上位者的宣判。
“小绶子。”
她只轻轻唤了一声，站在一旁的公公便向她行了个礼，再对着柳明月道：“圣祖三年，颁布了大姜朝律例，其第四部第三十二条言明，姜朝女子不能经商，违者斩首示众。”
这公公说完便退下了，皇后波澜不惊道：“听明白了？”
柳明月听出来了，这皇后娘娘并没有要帮她的意思。
她叩头道：“娘娘，民女听说，高祖在时，曾放宽了此例，家中亲族过世，孀居带幼子者，可做例外。又闻圣上继位后推陈出新，兴利除弊，不拘一格降人才，不仅开创了文臣领兵的先例，更是开了商人为官之先河……”
“呵……”
柳明月还没有说完，却被皇后娘娘一声轻笑打破。
“说来容易，那你可知，圣上为此背负了多少骂名？”
柳明月却道：“骂名？民女从杭州到京城，摆过摊，种过地，不论是街头百姓还是田间农人，都对当今的盛世夸口称赞，恕民女无知，并未听过有什么骂名。”
这话却正说到了皇后娘娘的心坎上，她温和道：“起来吧，赐座。”
柳明月总算能够坐下来了，她这才有胆量瞥一眼皇后娘娘的样子，这一看，却很是惊讶，她知道当今皇上年轻，但没想到皇后娘娘却是一个二十出头的漂亮女子，虽然端庄威严，但一点也不生硬死板，眉眼间尽是一派水波流转。
“本宫听宁儿说了你的事，本以为是你挑唆她胡闹，只当你是那等顽劣不知世事的女子，不想，你能说出这番话来……圣上继位后，违了多少祖制，群臣反对，甚至罢朝示威，就连太后都被气到宫外千驮寺住去了，圣上只一意孤行，不为别的，只为姜朝子民都有一口热饭吃，不至于落得个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的地步，今日你说这些话，本宫听了也替圣上欣慰，总算天下万民还能看到他的好。”
皇后娘娘如此说，柳明月终于放下先前的惶恐，她壮着胆子道：“皇后娘娘不必担忧，眼见姜朝国力日盛，太后和朝臣们必能明白皇上的用心。”
“嗯。本宫听说，柳大人呈递的那几件宝物，实则都出自你之手？”
柳明月当然明白她指的是自行车和蒸汽火车，她忙道：“不敢不敢，民女只是脑中有这么个想法，最终还是柳大人四处找人一一完善的，说起来，民女也感慨，自己异想天开的事也能实现。”
皇后点点头，道：“确是奇物，只可惜我们姜朝物力不足，不能做出太多来。”
柳明月：“……”
默了一会儿，皇后这才道：“你说的开店之事，本宫会跟皇上提。”
原来这事还没在皇上面前提过呀？
看出柳明月的疑惑，皇后道：“宁儿小孩子家，才在本宫面前提了这事，本宫便拦下来了，若是烦扰到圣上面前，朝臣们又搬出祖制，你可是要有杀头的危险，你可明白？”
柳明月忙感恩道：“多谢皇后娘娘，民女感激不尽。”
“此事，本宫自然会提，可这么大的事，不是本宫三言两句就能定下来的，纵然圣上有意成全你，也得在朝堂上过了明路才是，得按着规矩由尚书房呈递上折子，再经过朝臣们商讨定下新的律例，你可明白？”
也就是说，还得有人帮她去递这个折子，眼下，商户的事都由柳承志管着，除了他，也没有更合适的人选了。
柳明月咬了咬牙，看来，还得去求他……
“娘娘，民女斗胆，想问一句，依您看，此事能有多少把握？”
“……只有四层把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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