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佛像之下
“林道友！”
沐秋辰脸色大变，下意识向前伸手去抓。
瞬间也触碰到那股有如实质的吸力。
林不遇并不知道，那【斩赤龙】词条不仅救了她的性命，她也得以成功筑基。
筑基后的沐秋辰，对天地间灵气感应极为敏感。
她清楚感觉到有一种似可移山填海的意志，不容违抗地将她送入一方新的空间。
星轨和两人接连消失在佛堂。
片刻，佛像金光不可照亮的幽暗里，缓缓走出三道身影。
“鬼佬，这次应能万无一失？”
发声之人身穿淡蓝色长袍，其上绘有缥缈山海，氤氲着磅礴之意。
名为鬼佬的老者佝偻着身子，须发几乎掉尽，只余寥寥几根发丝贴在头皮上。
“韩舵主，那小儿离开后，老夫已趁机将欢喜佛佛意压制，你又成功将石台破开。
“异宝之息此刻已弥散而出，便是有金丹修士在此，也将回天乏术，救不得他二人。”
他阴恻恻一笑，掂了掂手中托的一方白玉阵盘：
“此次若是不成，老夫也不配被称一声‘鬼佬’。”
鬼佬话音刚落，却响起一阵轻笑：
“秃顶老头，你上次算计那玄女观的臭姑子，可也是这么说的呢~”
发声女子脸上覆着轻纱，令人看不清她面容，白色长裙下，可见一条雪白狐尾。
“你！”
鬼佬转眼看向女子，绿油油的眼中闪着寒芒，瘦骨嶙峋的脸上看不出太多表情，周身冒出一股散发着恶臭的绿色雾气。
“哎呦，看来小女子说错话了呢~”
女子依旧笑语盈盈，“老人家请息怒，您老取您老的异宝，我夺我的功法，您老总不会跟我一个小狐狸过不去吧~”
韩舵主一语未发，就站在一旁看这一妖一‘鬼’相争。
鬼佬将绿色雾气收回体内，指尖在玉盘上刮出一阵刺耳锐鸣：
“我不与你逞口舌之利，待那宝物吞食掉这二人，九九之数圆满，便是它现世之机。”
鬼佬说着瞥向韩舵主：
“我们三人各有所求，我不会阻碍你们，但若有人趁机打上老夫主意，老夫不介意拿他祭我五脏庙。”
听到鬼佬话中的警告之意，韩舵主冷哼一声。
白裙狐尾女子又是一阵娇笑。
佛像淡淡的金光似在苦苦抗拒着什么，佛堂中复陷寂静。
……
林不遇小心打量着身周。
自己正身处一条甬道之内，深处幽暗无光。
脚下倒着一条‘昏迷’过去的星轨，星轨闪动着淡淡星光，堪堪照亮小片范围。
甬道壁上凸出一根根V型尖刺，锋锐异常。
后侧和顶部皆被封死，并无出路。
林不遇捡起无任何重量的星轨，团抱在怀中。
心中正奇怪，为什么掉入这通道后【欢喜宝鉴】又没了反应。
身后突然传来一股力量，撞得他向前踉跄几步，差点就要扑到一条尖刺上。
一只玉手及时搭上他的肩头，硬生生按停他的脚步。
林不遇回头看向沐秋辰，脸颊无意间擦过女子柔荑，能闻到一股极淡温香。
“呃……沐道友，你也进来了。”
林不遇有些不好意思，他自己也不清楚刚才为何要触摸那个孔洞。
而沐秋辰显然是因为自己，也被带进此处。
沐秋辰轻轻将手抽回，看着他无奈摇摇头：
“林道友你……哎，也罢。”
说完她先掐一道指诀，将星轨收入一张黑色符箓中，又从袖间掏出一颗大号灵石充作光源。
而后环顾四周，眉头蹙起：
“此处应是一界小天地，以我目前境界，难以做到破界而出，此地颇为诡异，你我需谨慎为上。”
‘谨慎’二字明显加重。
林不遇尴尬颔首：“沐道友所言极是。”
沐秋辰不再多言，心猜此地若有出口，想必是要前往深处。
随即取下身后窄剑，提在手中，拂尘挂于臂间。
移步至林不遇身前，轻道一声：“跟着我。”
继而小心翼翼向甬道深处行去。
林不遇紧随其后，幽暗中回荡着二人脚步声。
“沙沙沙……”
不知过去多久，甬道仍是不见尽头。
两人需不时躲避两侧凸出的尖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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墙壁上拖出两道细长影子，扭曲后变得阴森可怖。
寂静诡异的氛围让林不遇感到压抑。
他忍不住出言打破沉默：
“沐道友，这地方莫非是有什么阵法？”
沐秋辰似被吓到，削肩一抖。
“应……应当没有。”
林不遇在后，沐秋辰细微动作皆映入眼中。
他没想到沐秋辰刚才还一副高人气度，此时竟会害怕，暗觉好笑。
看来沐秋辰的胆量还不如自己。
心中的压抑感消减不少，他声音平静道：
“沐道友，其实我也可以在前方引路。”
沐秋辰身形微滞，抬手轻拨了下脸侧发丝，深吸一口气轻道：
“不用，林道友尚是炼气期，此处通道太窄，若遇危险，我难以护你。”
闻言，林不遇好奇心起，开口发问：
“沐道友如今是何境界？”
“托林道友之福，贫道已入筑基。”
林不遇听后立刻明白过来，沐秋辰成就筑基，应该也多亏【斩赤龙】的效果。
既是如此，相当于自己不但救了她性命，还令她境界更上一层。
这是大因果。
那自己不慎拖累她陷入险地，也可以稍稍心安理得。
至于此前她差点香消玉殒，难道不是因为大出血，而是突破境界所致？
林不遇想了想，问出心中疑惑。
沐秋辰沉默片刻，轻叹口气：
“贫道身体先天有缺，师尊曾嘱托过我，此生不可强入筑基，我并未忘记师尊教诲。
“可那日我似魔怔了，也不知为何，竟于殿里强行突破，最终引来天劫，此时想起，犹有后怕。
“所以道友救命之恩，贫道定此生不忘。”
林不遇听罢纳闷，沐秋辰竟不是她自己有意要突破筑基。
细想之下，他方才去触碰石台孔洞好像也不是出于本意。
怎会如此之巧？
他摩挲着下巴继续前行，一时想不通其中关键。
不一会儿，却忽然听到前方女子惊叫：
“啊——”
林不遇吓得一激灵，与沐秋辰背部撞个满怀。
轻拥着沐秋辰，抬眼看去，面前是一方望不到边际的天地。
不似甬道中的幽暗，整片空间处处都充斥着鲜血般的赤红。
两人正前方，可见一座由红白相间的骨骼堆就的圆台，高近十丈，横看约有千百米，恰如一座骨山。
其上数不尽的骨骼如有了生命，相互挤压蠕动着，传来密密麻麻的“咯吱”声。
偶有缕缕青气从骨山上升起，汇聚成一张张狰狞人脸。
林不遇猛然发现，不断浮出的青色鬼脸中，有几张竟是与自己朝夕相处两年的寺中僧人的样貌。
此时每一张脸都大张着嘴，显得极为惊恐，眼神却透着呆滞。
“林道友……手……”
沐秋辰从初时的惊悸中恢复，提醒道。
林不遇轻咳一声，将无意间覆在某个挺翘之处的手收回：
“那些脸中，我看到了几位寺中师兄。”
他早猜到僧人们应是遭遇不测，但没料到他们的魂魄会出现在此处，毕竟这里可以算是欢喜佛像底部。
沐秋辰听林不遇淡定地与自己交流，竟一时分辨不出林不遇方才的行为是有意还是无意。
她对淫僧无任何怜悯之心，向前挪动了几步：
“他们死后归于欢喜佛之下，也算证得果位。”
林不遇闻言失笑，没想到这仙子般的道姑，也会讲出这种冷幽默的话。
但寺中僧人们与他相处两年，未曾欺凌他，甚至平日里对他还偶有帮助。
虽然他们的某些行径在正道们的眼中欠妥，但他却未亲眼见过僧人们强行掳掠的行为。
因此他对僧人们无甚恶感。
此刻瞧见一张张扭曲面孔，心中还生出些同情之意。
沉默片刻，林不遇忽觉奇怪，只因那数十个魂魄凝成的鬼脸中，只有五张属于寺中僧人。
那么，其他僧人的魂魄哪去了？
林不遇刚想开口道出疑惑。
下一刻，垒成山的骨骼突然全部陷入狂乱，争相开始撞击、碾压。
不时有断骨和骨屑簌簌滑落。
“砰”地一声爆响。
骨山的顶端猛然间迸发出耀眼至极的白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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