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 此行向南,衔月山
冷玉笙似是听到声音，扭头瞥了二人一眼。
那是一双不带任何情感的眼眸，给人的感觉很冷，仿佛她随时就要爆起杀人。
林不遇不禁打了个寒战。
此外又注意到，冷玉笙清冷如雪的脸上，有一处显得与她整个人都不搭。
她的右眼角下，竟有一枚小小的胎记——一朵盛开的粉色梅花。
冷玉笙面无表情，嘴唇微张。
两人耳中同时传进一道声音：“别愣着，走。”
随后，她径自回身，留给二人的，只有一个被冰雪巨龙环绕的白发背影。
林不遇忽而想到，白川城中除了在场之人已无活人。
冷玉笙之所以仍留在此处，大概就是为了此前的那个承诺，当真是言出必践。
自己之前对她的认知有些片面，她的内心兴许没有面上那么冷漠。
无论如何，她为自己二人争取到了逃脱之机，机不可失！
林不遇立时抓起沐秋辰胳膊，轻道一声：
“走。”
而后，两人同时默念心诀。
紧接着，林不遇余光扫到身下景象不断变换，天上星移斗转，眨眼间，已是与沐秋辰出现在了一片荒原。
放眼此处，地面寻不到一棵草木，天地间只余皓白月光，甚为寂寥。
不知何时，飞剑已经变回正常大小，握于沐秋辰手中。
她环顾四周，蹙了蹙眉：
“这是何处？此地距白川城仅有百里，我竟没有丝毫印象。”
林不遇也环视一眼，而后嘴角撇了撇，眼中现出一抹古怪：
“我倒是认得这个地方。”
沐秋辰目露疑惑。
“那里就是衔月山。”
林不遇伸手指着一个方向，隐隐可见一个小山包。
随即又继续道：
“一年前，你给我来了一剑，然后就把我送到了那里。”
听罢，沐秋辰眼中闪过一抹窘迫，咬了咬嘴唇声音如蚊：
“谁让你当时说那般话，我还能迎你进殿不成？”
差些经历生离死别的林不遇此时颇感庆幸，他笑了笑，柔声道：
“此处不宜多作逗留，那位神女不一定能拦得住小桃红，我们还是要逃得远些。”
谁知，他说完这话，沐秋辰竟忽然定定地盯着他：
“你明知她真名，为何方才要叫她小樱桃？还有你们是何时……”
林不遇连忙举起双手打断：
“我与她没有任何关系！我之所以那么叫，不过是为了激她！”
但是，沐秋辰忽闪忽闪的星眸中，就差写上‘我不信’三字了。
林不遇露出一抹苦笑。
自己能怎么解释？沐秋辰自从每夜与自己同床共枕后，对自己的信任明显减弱了许多。
沐秋辰忽然小声嘀咕着：
“你那天晚上明明……明明说我，说我是……”
林不遇顿时反应过来，暗道失策。
他记起有天夜里，自己吃得正香的时候，确实含糊不清地说过一句像在吃小樱桃。
定了定神，他泰然自若地轻拍了拍沐秋辰的头：
“怪不得你的修为没有什么进益，原来脑子里一直装着这些事情。”
沐秋辰璨若星辰的眼眸瞬间张大。
小桃红的事他都没有向自己讲明白，现在怎么反倒成了自己的错？
她嘴唇嚅动几下，组织好心中措辞，刚想开口辩驳。
此刻，北方天际却陡然生变。
两人齐齐望去。
那遥远的天地间，突兀地出现了一道扭曲错杂的血色雷霆，仿若要将整片天地击穿。
不多时，又有一条雪白色的巨龙绕着雷柱盘旋而上。
直至攀到顶端，雪白龙影忽地向后一闪，龙身迸发刺目白芒，天地间可见有如实质的灵气向巨龙涌去，似在积蓄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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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然，雪白龙首猛地撞向血色雷霆。
天边登时亮如白昼，空中四散无数红白光团。
“轰——”
过了几息，一声爆响在两人上空炸开，声若洪钟震得耳膜生疼。
直至此刻，林不遇才终于知道什么叫做天地之威。
悟达的那枚金色巨掌与这二者比起来，也只能说是小巫见大巫了。
经此一幕，林不遇猜不到冷玉笙和小桃红是否决出胜负。
但此地绝不可再留，如她们那等存在，遁出百里只需瞬息。
林不遇连忙示意沐秋辰祭出飞剑。
沐秋辰只好瘪嘴照做，生生将自己好不容易想好的措辞噎了回去。
二人跃至剑上。
却又听到下方地面传出一阵异响。
低头看去，方才所站之处似被撕裂，此刻已变得沟壑纵横。
无数裂隙还在不停地向着四方延绵。
紧接着，一道道深不见底的沟壑中，开始成片浮现出惨白幽光。
不多时，有几道仅剩骨骼的巨兽身影从中跃出。
另有几处深沟中，却是爬出了许多血肉腐烂、衣衫褴褛的人形身影。
林不遇终于知道了此前所见的行尸走肉们是从何而来。
只是，白川城中的修士已被那些黑雾吞噬殆尽，这些低等鬼物又是要去往何处？
莫非它们还要入侵其他修城？
这种可能性太小。
毕竟只需一个冷玉笙那般的人物，就可以将这数不尽的行尸走肉一扫而空，且不会耗费太多力气。
白川城的居民修为低下，乃是因受其地理位置所限，其他城镇则不存在这种情况，至少筑基修士绝不在少数。
月光皎皎，这个夜晚显得格外漫长。
二人僵立在飞剑上，竟一时不知该往何处而行。
向北，便会接近白川城，存在着莫大隐患。
向南，过了衔月山便是妖域，更是去不得。
至于东西方向，东行几百里，乃是虚妄之海，西行几百里，则是连绵不知尽头的归墟圣峰。
这两处地方，据说连元婴修士都不敢轻易踏足。
林不遇此时身处在这人族与妖族的唯一通道中，可谓是甚为苦恼。
但接下来，他的苦恼消失了。
只因他看到，北方天际扑来了一片熟悉的遮天黑雾。
“冷玉笙不是已将那些高等鬼修杀光了吗？怎么还有！”林不遇忍不住跳脚。
沐秋辰的眼中也满是不解。
但她无需提醒，明确知道此时的自己该做什么。
飞剑在空中疾速回转，辰辉洒落，当即朝着南方飞遁而去。
瞬息间，两人已至衔月山的范围。
衔月山虽不高，山脉绵延却极为辽阔。
此山由北向南纵贯约有千里，从空中看，整条山脉好似一弯残月，衔月一名便是由此而来。
飞遁中，林不遇看着脚下一望无际的尸潮，弄懂了他们下一步将要去往何方——妖域。
怪不得悟达说的是“万鬼将至，人妖尽屠”。
若此番真是山海宗的谋划，林不遇实在想不出他们到底所求为何。
念此，加上小桃红此前所言，他产生了深深的怀疑——山海宗到底有没有能力谋成如今的局面。
思索间，他留意到飞剑下方有一桩怪异景象。
密密麻麻的尸潮犹如海浪，几乎将地面所有空隙填满，却是没有一只鬼物敢于踏足衔月山的山体。
或者说，每只鬼物靠近衔月山时，便会不由自主地避开，仿佛在山的周围，有一堵看不见的墙。
林不遇回望，身后的黑雾距离自己只剩下一小段距离。
但那原本弥天遮地的雾气，竟也不曾蔓延到衔月山上。
他想了想，咬牙做出一个决定：
“不要南行了，我们进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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